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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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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子,您还没寻到灵参吗?其他龙子全都找齐了药材,就缺一味灵参,您已经是九龙中最后一只未归……”水镜之人正是魟医,他以水为媒介,可以在任何水面上显形,与陆路上的海底城人做联系,恰巧睚眦当初便是认定六弟不会这么快找到“鮻”才放心带参娃在人类城待上许久。

“六龙子是第五个回城,并成功捕回了‘鮻’,比找红枣的四龙子还早三日回城。”魟医回道。

睚眦剑眉收拢,没料到自己成为九龙之末。

“龙主颇不满二龙子迟归,命属下来询问您……何时回来?”

“父王用词不会这么客气,他说什么,逐字吐来。”

魟医顿呃,清清嗓,听命重复海中君王对令:“叫你办件小事都办不好!有啥资格争龙座?k崽子,你就在一旁嗑海瓜子,看你哥哥弟弟抢罢了——呃,以上,是龙主说的,不是属下……”

“我听到了,你滚吧。”睚眦捏碎茶杯,茶水落满地,连带显现魟医身形的水镜亦随之破碎消失。

参娃站在他身后,双手捉紧匆匆用来蔽体的衣袍,惊恐的神情,显示她没漏听半句他与魟医的对谈。

她……害他错失了回海底城交差的时机?

害他在与兄弟的互争高低中,落败下来?

害他惹怒他父亲,大发雷霆?

“我们要……回海底城了吗?”她出声问,声音是连她自己都没听过的颤抖。

睚眦回身,觑向她,视线落在她裸裎圆润的水湿肩头,喉头一紧,没应话。

“不是已经迟了吗?你……不快些回去,无妨吗?”还是一切大事底定,他沦为龙子中的败者,失去了争胜负的权利?

“……”睚眦仍是静默,仿若深思着某事,而且是非常艰难的“某事”。

“我……”她停顿,重整发颤的嗓音,要它听来平平稳稳,如无事人一般悠哉。“我玩够了,很满足了,人类城新奇好玩的事儿我都尝到了,这样就可以了,我跟你回去。走吧,我们去海底城,快些回去,睚眦——”她伸手,绞住他的袖,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用着哀求口吻,要他带她回去受死。

她不要他为了她受罚。

她不要他为了她而被龙王责骂。

他原本可以好早好早带她回去,要不是她任性,要不是她啰唆,兴许他是头一个回城的龙子,是她害他拖延了脚步,是她连累他无法及时回去覆命,现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她可以帮睚眦求情,可以向龙王解释他的迟归全是拜她之赐,睚眦只是一时心软,答应她的要求,才延误正事,她要替睚眦说些公道话。

“反正都是最后一个回去,再多待几天也没差。”睚眦终于开口,却不是要立刻拎她回龙骸城。

“不可以!我要马上去!”着急的一方,换成了她。

“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见识龙骸城的厨房锅鼎?”他失笑问,她急躁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要赶去哪儿凑热闹哩,她有没有弄清楚,这趟回去龙骸城的命运是什么?

“嗯!”她用力颔首。

“真的不多留几天?玩过逛过的可以重复多玩几遍?”

“不要了——我腻了,可以了啦,我不想待在人类城,这里好无趣……睚眦,我们回海底城去,好不好?”参娃几乎快哭出来。

睚眦与她互视良久,她双眼里全是灿灿水光,泪波滚滚。

不,她不是不知道回龙骸城代表何意。

她很清楚,至少,在他没将他心中决定告诉她之前,她是清楚的。

回龙骸城,就是她的死期。

明明清楚,还是要去;明明害怕,仍急着要去。

不就是为了他吗?

睚眦胸臆一股暖息,蔓延开来,真想把这株笨参按进怀里,叫她自私一点没关系,不用这么在乎他的死活,况且,情况并不如她假想中严重,迟一些回去,他不会受到任何责罚,了不起仅是被兄弟们笑个两声便罢,让她担心到快要流下泪来,真是对不起呐。

心,轻易地,被填得满足,煨得发热。原来有只小家伙,把他看得很重很重,摆在自个儿的前面,也不管自个儿恁地瘦弱,不管自个儿力量够不够强大,就像那日为他挡下武乘凤一鞭的鲁莽勇气,教他折服。

强者争第一,事事冲前头,是源自于骄傲和不服输。

弱者抢出头,该往别人背后躲的时机,偏偏不知轻重,闪身出来,挡风挡雨挡危险,目的不为夺名争利,而是那么单纯,想保护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是哪一种呢?

显而易见的答案,柔软了他的眉眼及嘴角,牵动真诚微笑。

原先在心里浮沉衡量的打得,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回龙骸城。”他说。

****

当日用膳时间,小婢为府中贵客送来饭菜,房门虚掩,她在门外唤了好几声,迟迟未得回音,只好失礼地推门入内。

里头谁也没有。

桌上一个小铜铃,压住薄薄信笺,她约略瞟过,饭菜朝桌上一搁,抓起信笺便往外头冲,嘴里嚷着:“未、未来姑爷跑掉了——”

未来姑爷跑掉算啥大事?信笺一路读下来,越到后头才越是令人吃惊。

大厅上,武纬文接过小婢呈上的信,浏览阅读,大意提及她与龙二要走了,不用找他们,也不可能找到他们——一个不甘愿的未来女婿会偷跑,武纬文并没有太惊讶,只是信笺最末几行到底在写啥鬼呀?!

武纬文放下信笺,一脸愕然茫然,转向义弟楚灿和宝贝爱女武乘凤。

“信上说……要你们两个幸福美满,共同打败恶势力……什么意思?”比起乘龙快婿跑了这等小事,区区几行,才叫严重。

这参娃,走都走了,还留下书信把武乘凤与楚灿的秘密情事给大刺刺揭露!

“爹!”武乘凤立刻身一跪、头一磕,既然有人替她开了头,她也不想再瞒,干脆趁此机会摊开来说:“求爹成全我和楚叔叔!凤儿爱慕楚叔叔许久,这辈子非他不嫁!”

女方大胆示爱,男方岂能冷眼旁观。

“大哥,是小弟不对,一切皆是情难自禁,大哥若要罚,罚小弟便是,不要为难凤儿——”

武纬文嘴巴微张,完全闭不起来。

“你、你……她、她……”武纬文结结巴巴,指着楚灿,又转向武乘凤,对于自己的义弟和女儿何时看对眼,又何时互萌爱意,全然状况外。“唉呀!灿弟,当初我提议要为凤儿比武招亲,你怎么闷不吭声呢?!”

“是小弟懦弱……”

“爹!楚叔叔一直顾忌你的立场,不断逼自己退让,拒绝这段感情,我相信你和他商讨比武招亲事宜时,他是心如刀割……”

“没错,一方面我希望凤儿觅得良缘,一方面我又嫉妒自己不再是那些年轻酗子,我告诉自己,只要是配不上凤儿的男人,我绝不容许他夺冠,实际上……不过是私心。”

“你们两个可以告诉我呀!我当真是个冥顽不灵的爹亲和义兄弟吗?”

是。众人心里默默附和,一双双眼睛盯着庄主瞧,总觉得他下一瞬间的动作会是拍桌跳起来咆哮,没料到武纬文只是轻叹,靠往椅背吁息。

“我只是从来没想过我的义弟和女儿竟然……”

他会与楚灿这位相差二十余年的小兄弟义结金兰,自是欣赏楚灿的人品及个性,再加上亲人般长年相处,楚灿有哪些缺点,早瞧得一清二楚,想藏都藏不住。他还像个老爷子总是叨念楚灿该要娶妻生子,不解楚灿这种面容好、性格佳又勤奋顾家的男人,怎会迟迟没有姻缘,如今恍然大悟,原来楚灿早已心有所属。

若将女儿这烫手山芋……不,是掌上明珠交给楚灿,他是绝对不用担心女儿受人欺负,反倒要替金兰义弟捏把冷汗。他自个儿的女儿是怎生娇蛮,做爹的也是明明白白,真要帮她挑个事事包容的夫婿,恐怕这类型的好男人不是死了就是尚未出世……唯一治得了乘凤,让乘凤乖巧听话,自小到大只有楚灿有本事。

楚灿一句话,更胜他这个做爹的长篇大论,乘凤老是楚叔叔长楚叔叔短,别人家的女儿年幼不懂事时娇嚷“长大我要嫁给爹”,他家的女儿把这项福利赏给了楚灿,当他与楚灿同时出现在小乘凤面前,她绝对二话不说是扑进楚灿怀里讨着要抱,想着想着,眼泪都忍不住快掉下来,呜呜……

他的女儿……配得上楚灿吗?呃不,不要妄自菲薄,他家宝贝乘凤只是娇了一点、霸了一点、坏脾气了一点、蛮横了一点、任性了很多点……

楚灿年纪比乘凤大太多……但只勉强挑得出这项缺点,其他的缺点全在他自个儿爱女身上。

把她嫁给一个治不了她的年轻毛小子,可以想见,三不五时他这个做爹的,还得出来收拾夫妻争吵的残局,万一女儿失手鞭死亲夫——武纬文颤了个哆嗦。

若是楚灿……

前景一片光明美好!

他好似看到他无力管教的女儿,乖顺得像只猫,在楚灿身旁不敢放肆,而楚灿的身分摆进女婿位置,武家庄大小杂事,丢给他管也很理所当然呀!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大优点完全淹没掉楚灿今年贵庚。

“灿弟,你真的……喜欢我家凤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是,大哥,我喜欢凤儿,我爱她。”楚灿坚决回答,赢来武乘凤感动的眼泪两行。

“娶了她,我可是不接受女儿被休回家这种事。”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能娶凤儿,我会疼她怜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不要我,绝不会有我不要她的情况发生。”

“楚叔……”

“武家庄这一回,真的要办喜事呐。”

武纬文拈胡轻笑,厅里爆出欢呼与掌声,反应略迟的楚灿和武乘凤无法置信一切就此迎刃而解,他们的烦恼和纠结,随着一句一声的“恭喜小姐,恭喜楚爷”化为乌有,他们相拥在一起,武乘凤哭得淋漓畅快,甜蜜的泪水,流再多也不可惜。

成就一椿好事的信笺,被搁置一旁,此时此刻,武家众人谁记得失踪的未来姑爷性啥名啥,谁还管他们去往何方?

喜悦淹没了不相干之人的足迹,曾停留在武家庄的点滴回忆,抛诸大海,随波远去,沦为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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