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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也就不再与他聊下去。“继续休息吧，待会儿我带食物过来。”
他走出去关上门。
还是抽时间与凌桑好好谈谈，虽然三人中她年纪最少，但她绝对是最能够去揣摩他人心意也最容易接受其他观点。
虽然三个家伙的固执程度都排列在了一条水平线上。
第二日。
源溯接到通知后带空泽到sritana行政部。凌桑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再度见面，谁都没有打算最先说话。
大约沉寂十分钟后埃斯利亚搀扶着尼萨亚进来让他坐下。
于是继续没有说话。
埃斯利亚望了源溯一眼，源溯便会意地转身离开。
“在监察部门来教训你们之前想要先听我说两句么你们三个？”精灵微笑着环抱双手后背靠在墙上，“总之不管决议如何，你们都没有机会再做出类似事态，这次我们为你们争取来的机会，希望你们珍惜。不管如何请摆明自己的态度，尤其是你，尼萨亚。”
“……”尼萨亚俯头望着桌面。
“我就只能做到这里了，不要让我再失望。”
埃斯利亚不再说话，一个陌生的黑服走入房间。有四十岁左右的外貌，削瘦的脸型给人相当紧绷的视觉感。
凌桑与空泽站起来，尼萨亚将右手支在桌子上但根本无法用力辅助自己站起来。
“坐着就好了。”他自己也坐下，从资料夹中抽出一大叠文件放在桌子上。
都坐下来，只有埃斯利亚作为旁观依旧是在墙边站着。根据他的目测这些文件也只是形式而已……最终的决议就只是一句话的事。
“我想知道你们的态度。”没有一丝好脸色的监察扫视三人。
“这件事我们相当抱歉。”自知自己是最容易说话的，凌桑很明智地最先开口，“请求原谅。”
“我接受决议。”空泽继而开口。
尼萨亚抬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辩驳。
“现在才承认，我会不可避免的当做是敷衍。”男人回复。
“如果你一开始就抱着我们会敷衍的心态那么我们就无话可说。”凌桑轻声说道。
在一侧的埃斯利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好在有凌桑在……只要她能够避免掉冲突，那么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
不过从避免冲突的方法是从根本上噎死对方怎么回事。
“那么我也不干预你们究竟是何等觉悟，之后会有人找你们单独谈谈，只要你们如实交代动机我们也不会为难。”男人跳过上面的话题直切切入，“这一次总归是饶恕你们，但你们已经从公局除名，作为黑服的空泽暂时剥夺黑服等级，凌桑也暂时没有考融服的权利。”
凌桑眯起眼接受一切。这已经是最轻不过的决议了，即使是剥夺权利，也加上了【暂时】的名义，意味着公局还是可以用【赎罪】的方式榨取他们的免费劳动力。
只是空泽失去黑服身份会相当尴尬吧。
“是否接受。”
“是。”凌桑点头。
“是。”空泽也没有表情地轻声回复。
——心里都清楚，这已经是公局最大的让步。
sritana行政部与公局进行干涉，强调正是公局这般强硬的态度将本可以回头的人逼上对立的绝路。
只要是有思想的生命都会趋向最自己有利的路途。
这次并不是公局给他们机会，而是他们给公局反思的机会。
最终，公局妥协。
若是一味地捕捉并强制施以制裁，没有人会让自己陷入任人摆布的深渊。
男人将视线挪向尼萨亚。尼萨亚始终伏着头没有言语。
“尼萨亚，黑服身份永久剥夺，sritana高中部除名。”顿了一下，“学籍转交sritana大学部。”
他有些不解地抬眼。
“怎么，觉得处罚太轻了么？”男人皱眉。
凌桑与空泽将视线投向尼萨亚。良久，尼萨亚点头开口：“服从决议。”
“那么通知完毕。”男人起身向众人告辞，“其余通知后续会下达。”
“辛苦你了。”埃斯利亚的双眼又眯成一条缝地走到门口，向对方行礼。
监察部的男人离开。
埃斯利亚转身，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意：“那么就是如此了，继续回归生活轨道吧。尼萨亚还是继续在我这里呆一阵等到痊愈。”
“……那就拜托了。”空泽离开。
凌桑愣了两秒要去追赶他，埃斯利亚对她背影说道：“今晚请来我宿舍房间找我。”
“懊。”
空泽依然在闷头地往前走。她小跑着追赶上：“不高兴么。”
“……没有。确实应该庆幸了。”空泽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
“……”大概是虽然免除了其余惩罚，但心理上依然谁都会不好受吧。“那么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最近还是清闲一下吧。”
至少公局不会再用任务单来砸你了。
“我去找席勒让他帮我从公局取一份资料。”空泽用【其实你完全不用操心】的语气回复。
“原来这才是席勒正确的使用方法么。”
“你闭嘴。”
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更多人知道。席勒与源溯是不会对外声张的，行政部也封杀了这件事。微妙的猎奇心理可以让舆论扭曲任何事实，要克服如此就要在源头上扼杀散播的可能性。
只是请假一阵子的人终究回来了而已。
既然晚上要去找埃斯利亚，那么凌桑就先在空泽房间里呆着。黑服都居住在三号馆里，从空泽房间走到埃斯利亚房间也不远。
已经拿来资料的空泽右手支着下巴在桌上一张张翻看。
“到底是什么？”她问道。
“公局派发给尼萨亚的所有任务单的详细内容。”很慵懒地回复。
看到如此雄厚的一叠，明显这出任务的强度比空泽还要猛烈啊……
“这个都有备份的么……”
“嗯，每个公局成员都会都独立的档案备份详细资料。”
“那你打算研究点什么出来？”
“你自己来看就可以了。”继续慵懒地扫着任务单。因为才休养了不久，他的精神状态依然不佳。
凌桑坐在桌子对面抽过任务单仔细地扫下来。其实一张内的重点不多，主要就在于任务的内容与完成评价。
内容：【剿灭绮罗山全数白陵族群支部】
【目标消灭嵩云萌全数347人】
【协助幻妖左势力赢回区域占领权并且扑杀境内全部右势力】
【清楚B15区全部清音组织残余党群】
……
几乎所有任务单上的完成度评价，都是A。
“A是最高等级。像是我基本都是B为多。C才是公局中任务完成度的平均水平。”
“他确实很厉害啊。”毋庸置疑的事。“只不过他完成的任务……相似度有点高……”
“问题大概就是这里。”空泽点头。
因为力量强大擅长武力，所以被认定为最适合独战，分配给他的任务均是大规模的全体歼灭行动。
全部歼灭，便是不能看到任何的指定对象的生命体。
无论年幼与性别，也无论对方究竟是出于什么认知，全数抹消。
他是天生的杀手。
但他却充斥了迷茫。
“与覆没天沧陆……没有区别的行径吧。”凌桑喃喃。
“但是生存，就是如此。”空泽露出无奈的笑意，“种族的交替，灭亡与新生，依靠牺牲他人的全部来构筑自己的辉煌，而公局只是在这样自然法则之下建立起来的让世界更好发展的维护机制，以最少的牺牲谋取最大的共同利益。”
凌桑很认真地看着空泽，终于吐出一句：“多么痛的领悟。”
“……”
一块冰锥砸在她额头上。
她已经无比淡然地任凭冰锥掉下去，继续翻看着一张张任务单。
相比起来，人类的发展也是毫无怜悯地建立在灭绝其他物种的行动上。
不管哪个世界，都是如此的规则而已。
尼萨亚……感到的是无奈与绝望吧。
“你是要找这一份么。”空泽将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内容：【追查天沧陆残余冥轮踪迹并且全部抹消】
其中给出的大致地点范围并不是如今的冥轮所在的位置。这张任务单还没有回馈给公局申报完成，但是可以想象尼萨亚已经调查过并且迫使冥轮转移了驻扎地。
“看来是没有完成了。”空泽喃喃。
“尼萨亚能够脱离公局，或许是好事。”凌桑眯起眼，“让他平静下来吧。”
但是平静的另一头，总归需要有人来替代他继续做这项工作。
整个世界，一个庞大的机制依然在运行。
“既然你也看过了那我就销毁了。”空泽将左手拍在桌面上，所有纸张扬起悬浮在空中，忽而全部燃烧连灰烬也没有剩余。“你觉得呢。”
“他自知已经迷失于杀戮，所以才反过来想要逆向颠覆公局的命令寻求解脱吧。”凌桑说道，“但我们所认为，永远只是我们所认为而已。”
没人知道尼萨亚究竟怎么想。
她站起来：“我去找埃斯利亚了。”
“祝好运。”
她敲了埃斯利亚的房门，门自行打开。埃斯利亚就坐在室内椅子上，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另一把椅子自行推开示意她坐下。
“尼萨亚呢？”她问道。
“在隔壁备用间里，毕竟也是大男人了，与我一起住的话难免尴尬。”埃斯利亚微笑，“想喝点什么吗？”
“……啊不用了。”
“刚从空泽那边过来吧。”继续微笑。
“哎？”这个也知道么。
“他的气息还沾着一些。”精灵耸肩，“那么就来说正事——对于这次决议有什么疑惑么。”
“确实有。”她说道，“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公局就忽然这么宽容了。”
“实际上是我调查了一些事，在人类世界是十八岁成年吧，你还不到年纪。”
“啊确实，但他们——”也不到成年？
“每一个种族的个体发展都不同，极澐城的成年标准是100岁，尼萨亚所在族群的成年标准是60岁。所以看起来倒是你会最早成年。”
“啊咧好神奇……”
“所以公局条例是无法适用未成年的成员的，这也是对于后辈的保护措施之一。现在明白了吧。”
“……嗯。”她点头。
“不要告诉他们就让他们以为是公局的恩惠好了。叫你来，是因为我觉得有些话，三人之中大概只有你会认真听吧。空泽我会抽时间再和他进行一下简单交流的，至于尼萨亚，我都懒得与他交谈了。”
“如果你都说服不了的话那么其他人都没办法了吧。”
“一种价值观念并不是我灌输了就能够竖立起来的，他可能需要的时间自己去理解。你们年轻人应该对于世界的不公平带有种种的怨恨吧。”
她沉默一会儿点头应道：“是的，但是又因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只能空洞地去怨恨，这样才是最痛苦的事。”
“也就是在这般的思考中，会迷途吧。”
她沉默着。
“将一切归咎于这个世界秩序的错，认为或许颠覆这个世界能够有所改变吧，抱着这样的热血，最终却葬送自己的青春，这大概……是更可悲的事吧？”
“是。”
“会明白的，最终都会明白如何正确地改变。”
“要投入秩序之中么。”她轻声问道。
精灵半敛的眼眸温和的望着她。
“谢谢你了。”凌桑俯下头。
作为引导的光芒。
“未来需要的还是你们，从秩序下长大的青年，更明白这个世界。”
已经彻底释然了，她缓缓吸入一口气再呼出。
“天沧陆与黄泉印的联系目前公局正在调查，等到确认后会有办法解决的。感谢你提供这个消息，你顺便知道冥轮目前在哪里么？天沧陆的后裔们。”
“不知道。”她微笑着掩盖。
“没见到么。”
“嗯，没见过。”
天沧陆的后人，就让他们平静地去生活吧。公局就不必再打扰他们了。
******
尼萨亚在康复后调遣到sritana大学部，那之后凌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
不过如今看到空泽再想到他要一百岁才能成年，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
于是必须得旁击侧打：“你们那里的人结婚都是几岁？”
“嗯？”空泽眯眼。
“你们一百岁成年的传说是真的吧？”
“啊，是有这个规定。不过你哪听来的传说？”不仅眯眼，连眉头都皱起来。
“是成年以后才能结婚是吗？”
“也可以提前……”他终于有些领悟地露出嘲讽的笑意，“所以？”
“所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老？”凌桑的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坦白。
“……”滞缓了好几秒他才回复，“你的心从没年轻过。”
“啊呀我是指……”
她忽而打住将眼睛向后瞥，身后就站着源溯以及更远处满满一圈围观的学生——
“你刚发现么。”空泽哀怨地继续眯着眼。
他是正对着所有围观群众的。
因为他就背靠在墙上，凌桑双手支在他腰部两侧的墙面上把他三面围起来。
真是一种【我要向全世界宣布空泽殿被我承包了】的销魂姿势。
凌桑再将眼睛瞥回来，继续无比淡定地接口：“其实我是指……”
所有人嫉妒成狂地竖耳朵。
“……这样你还有机会长高是吗？”
“……”空泽更加淡定地一张巴在凌桑脸上把她整个掀出去，随即将装了书的背包往右肩上一甩直接离开。
围观群众紧急疏散。
众人都注意到最近空泽没有穿制服，不过他确实经常不穿，因此倒也没什么人特地执着这件事。
“啧啧啧。”源溯发出谜样的叹息声从凌桑身侧走过。
“……什么心态。”凌桑哀怨地一眼撇过去。
下午的时候，她一下课就在教室门口看见瑛绮。以为她是找别人的便自顾自离开，但随即听到身后微弱地喊了她一声：“凌桑。”
她全身汗毛竖立。毕竟前不久那件事也是瑛绮这个看似完全无存在感的人起的头吧。她转过身，“嗯？怎么？”
“抱歉来找你……我想知道……尼萨亚在哪里，我联系不上他……”
“来来我们先走。”凌桑扯了瑛绮穿过人多的走廊走到无人的转角，“他已经去大学部了，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sritana大学部？”
“嗯，大概上面觉得我们三个人凑在一起会毁灭世界什么的，于是把他隔离开了，也不知道他忽然到大学部适不适应。”
“啊，那我去找他……”
“找他有什么事么？”
“没……并没什么。”腼腆地垂下头笑起来。只是有点想他，怕他又出什么事……
“可以告白了，时间不等人啊。”凌桑笑道。
“不并没有……”瑛绮很不安地喃喃。
“你才是天沧陆的后人吗。”凌桑轻声问起。
“！”瑛绮惊恐地睁大眼瞳孔紧缩，惶恐地望着她。
“我猜的而已。”凌桑收敛眼眸安慰她，“没事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请务必不要说出去。”瑛绮对她鞠躬。
“放心，真的已经没事了。”
……连否认都不会么。
最初便是有这个怀疑，尼萨亚不会无缘故地去认识与他不相关的其他人。
“……那我走了。”瑛绮匆忙地转身离开。
“……”被自己吓跑了么。
下节课上通讯表收到通知：
【于今晚23时在sritana行政部大厅集合，午夜整举办亡魂祭】
凌桑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他们均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所以这份消息并不是公开……既然只与她有关，那么应该是与黄泉印有关。
亡魂祭。
是要安抚天沧陆的亡灵么。
……有用么。
凌桑的意识形态还停留在人死后让法师超度的层次上……原谅我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