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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华摩天轮缓缓地转动到最高处,整个大台北市景仿佛尽收眼底。
风景好美,但气温也好冷……
吴春光低头看着捧握在掌心里取暖的罐装伯朗咖啡,从甫自便利商店买来时的热腾腾,到现在已经变温了。
这就是所谓上流人士专门饮用的——真正的好咖啡?
不过她偷瞄了身畔,刚刚还兴匆匆将她拖来坐摩天轮,现在却静默得令人不安的高大男人,识相地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现在需要有人陪伴,但同时也需要静一静。
毕竟复杂的亲子关系所衍生出的问题与麻烦,不是一杯咖啡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吴春光嘴角浮起一抹苦涩微笑。
“干嘛那样看着我?”翟恩突然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她定了定神,扬了扬手中的罐装咖啡,“我只是好奇,这就是你听谓的‘好咖啡’?”
“谁规定铁罐伯朗不可以是好咖啡?”他已经喝光了自己的,盯着她手里的,“怎么,不合你口味?”
“太甜了。”她老实道。
“徐帽,你的品味真的有问题。”他毫不客气道,伸手拿过她手上还剩了一大半的咖啡,咕噜咕噜一仰而尽,一脸满足。“我就是喜欢它够甜。”
她无言了半晌。“……翟先生,你高兴就好。”
他以不太满意但勉强接受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随即转移话题,“你以前坐过这玩意儿吗?”
“有。”她不想多加解释自己来到台北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搭乘摩天轮将大半个台北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一如高雄黄昏的爱河畔,花莲午后的大海,梨山翠绿的清晨……每到一处,她总渴望能在当地找到一些什么。
也许是寻找留下来生根的理由与勇气。她怅然一笑。
“我没有。”他望着近处的高楼大厦与远处的隐隐山脉,淡淡的吐出一句。
“这是你第一次搭摩天轮?”她一怔。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吗?
“对,第一次。”尽管浓密的黑发被风吹得微乱,他若有所思的英俊脸庞依然帅气得令人心折。“感觉还不错,没有想像中的可怕。”
“你有惧高症?”她猜测。
“不,我是有‘因为得不到它所以恨它’的童年阴影,还有童话故事恐惧症。”翟恩半真半假地揶揄道,“举凡一切跟可爱故事书里有关的都会让我过敏。”
那你还叫我徐帽?
吴春光差点脱口问道,随即安分地闭上嘴巴。
她害怕听见那个答案是——她也令他过敏。
“难道你不会吗?”他瞥了她一眼,“没盖好房子就准备被狼吃掉的三只小猪,随便乱开门就会被一口吞进肚子里的七只小羊……那些孝是做错了什么?脑子还没长好就得被这么摧残恐吓?而且不是每一只动物在失职的妈妈终于愿意回来后,都能够幸运地再从大野狼肚子里被拯救出来,那些童话故事里,充满了瞎掰的废话!”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屏佐吸,不敢置信地望着越说越愤慨的他。
他也有这种感觉?
半晌后,吴春光清了清喉咙,极力镇定住那颗乱跳的心。“我懂。”
他突然安静,性感黑眸直盯着她。
“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如果童话故事是想告诉我们门外的世界有多可怕,那么或许它也该教会我们……”如何去面对门里面真正的危险?她的声音戛然停顿,舔了舔突然变得干燥的唇,“就这样。”
“你还没说完。”翟恩目光若有所思,直直注视着她,“教会我们什么?”
“我说完了。”她坚持。
“你没有。”
“我说完了!”
“胆小鬼。”
“无聊!”
“幼稚。”
他们像两个闹别扭的孝般吵了起来,大眼瞪小眼直到彼此不约而同地会过意来,随即大笑。
“天哪,花了那么贵的票价在摩天轮上吵架。”她拭去笑到眼角迸出的泪花,“我们会被天打雷劈。”
“刺激消费力外带振兴经济有什么不对?”他笑着,大手自然地伸过去抓抓她的刺猬头。
小巧的鹅蛋脸配上重装机车骑士的头发,她整个人简直是冲突与趣味的化身。
吴春光像是被夜间汽车大灯照到的小鹿般僵止不动,有一瞬间忘了该怎么呼吸。
然而对翟恩来说,这样亲匿的举动就跟说“早安”、“你好”一样单纯熟练,也没怎么多想,收回手后就对着她笑道:“饿了吧?我请你吃午餐。”
“为什么是你请我吃午餐?”她神智迅速恢复过来,神情叛逆地反驳,“我自己有钱请我自己吃午餐。”
“我从不让女人请客。”他傲然回了句。
“很好,反正我也没打算请你。事实上,我根本没打算跟你一起吃午餐,也就无所谓请不请的问题了。”瞧,她果然是化繁为简的能手吧?
要是她忽然跳得猛快的心脏也能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我说徐帽——”
“大野狼,下车了。”她拍拍他的肩,率先跃出摩天轮的车厢,脚步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我们还没谈完——”他皱起眉。
趁他微低头踏出车厢门的当儿,吴春光迫不及待对他挥了个潇洒的手势,立刻闪人。“不,我们谈完了。拜!”
“喂!”
第二天才踏进PUB里,吴春光就接到了老板和其他员工诡异暖昧的笑容。
“干嘛?”她颈后寒毛竖起,被盯得一阵发凉。
“小光光,我喜欢你。”帅帅老板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语重心长。
“这是整人游戏吗?”她警戒地倒退了两步,“今天不是我生日。”
“别怕。”帅帅老板赶紧澄清,“我是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员工之一。虽然翟恩那家伙是我死党,但是他专门吃小女孩当早餐,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就变成下一个,这年头有个性又尽忠职守的酒保不好找。”
吴春光还是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直觉不妙。
凡是会跟那个杀伤力十足的万人迷牵扯上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跟翟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连忙表明立场。
难道是昨天和他一起坐上摩天轮的时候被谁看到了?可恶!早知直在咖啡店一发现他的时候就该立刻逃走。
“你先看过这个再说。”帅帅老板满脸同情地递给她一个银色包装纸的沉甸甸物事。
“这是什么?”她迷惑地接过,上头贴着张米色的纸条,龙飞凤舞地写着——你还欠我一顿午餐。翟恩。“……可恶!”
输不起的家伙。
“这不是给我的。”她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
“刚刚快递送来是我签收的。”帅帅老板意味深长地念道:“吴春光小姐快递。”
“光姊,翟先生真的对你有意思耶!”另一名酒保阿志插嘴道。
“羡幕死人了,可为什么是光姊?”辣妹员工小P不忘摆弄一下风骚身段,“明明就是我比较Q弹鲜嫩……”
“你当卖新竹贡丸哪?”美眉员工巧巧冷冷吐槽。
“开店了开店了!”吴春光趁乱吆喝,抓着烫手山芋逃进吧台里。
当天晚上,PUB里挤满了旷男怨女和酒鬼及寻欢客,可是翟恩却没有来。
除非是疯了,她才会承认自己一整晚时不时目光瞄向远处的琉璃厚砖大门,是为了搜寻某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我只是想把那个麻烦礼物加纸条塞进他喉咙里。”她稍嫌用力地剁杀着一颗柠檬。
翟氏国际金控集团会议室
“针对欧洲债券目前的状况,分析部门的数据报告指出……”
各部门一级主管齐聚会议室,正进行向执行长报告的每周一会。
翟恩专注听着报告的数据内容,手执白金钢笔在簿上记下稍后要追踪质问详细的几项要点,明明一切都很正常的,他的心神突然有一刹那飘回了昨日情景——
部属慷慨陈词的报告才过了三分之一,突然被执行长嘴角那抹冒出来的灿烂笑意吓到,口水一时噎住。
“怎么了?”他锐利眸光倏地抛射过去,“我还在听呢!”
“是是……咳!”那名主管赶紧抹汗,清了清喉咙继续报告目前欧洲债券的投资组合利润与风险。“在这个区块我们争取到的合作是……”
直到主管们轮番报告完毕,翟恩或是大方肯定,或是一针见血、精辟地指出其中的优秀分析点及漏洞缺失之处,两个半小时后,他做出了各种果断的裁示,并交代秘书将会议报告打出来,影印成正式文件后,各部门行文一份。
除了公司真正的商业机密及最高决策外,他一般倾向于让全公司上下三千名员工与公司齐心同步成长,将员工当公司的伙伴之一,凝聚向心力,员工自然乐于为公司与自己的利益和成就卖命。
回到位在翟氏大楼三十八楼、占地一百二十坪的执行长室后,翟恩吩咐特助亲自去送那份快递,并且要将对方收到时的表情与回答一五一十翔实向自己报告。
他边批示满桌的报表,边想像着徐帽收到礼物时脸上的精采表情,笑得好不愉快。
“执行长,我送到的时候是姚先生签收的,”一向能干的孙特助面上微有愧色,“那位吴小姐还没到。”
“都几点了还没去上班?”翟恩满腔兴致勃勃瞬间被泼了盆冷水,懊恼地蹙起浓眉,“不是快五点半了吗?”
通常“冲浪板”PUB六点整开门营业,就他所知,员工五点就得准时打卡,做好开店前的各项准备。
徐帽这个月不想领全勤奖金了吗?
想想这根本不关他的事,但他就是莫名不爽,好像自己是一匹饥饿的马,却被明明悬挂在眼前,却又临时抽走的胡萝卜晃点了。
好一根鬼鬼祟祟的胡萝卜。
“我下班了。”他合上笔电和厚厚报表。
“执行长,今天晚上您得在美国商会举行的酒宴上致辞。”孙特助急急逮住老板。“您四个月前就答应过美商会长的了。”
一双长腿硬生生煞住,翟恩这才想起好像有致辞这一回事。
“好吧。”人生毕竟不是爱怎样就怎样,偶尔也得勉强自己去跟一堆西装笔挺、顶上半秃的辛勤老男人致辞,说些黄色笑话让他们活起来。
至于对付徐帽这件事,来日方长。
吴春光真的花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把那包银色物事丢进垃圾桶,或是拆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