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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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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丰邑坊的某幢僦舍里,另一个战斗早己持续超过三天。

廉欺世从三天前晚上开始感觉不对劲,用她的说法是“并非疼痛,而是怪怪的”。

她躺不住,便坐了起来,没多久仍不舒服,于是大半夜的,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步声吵醒了睡在隔壁的笙歌。

前来查看的笙歌边打呵欠,边随口问:“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她毕竟不是产婆,没替真正的孕妇接生过,不了解要生了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幸好偷偷看过笙歌的娘——那个生了十七个孩子的伟大女性生产时的情况——她自认没有到大呼小叫,要所有人统统去死的地步,于是认为自己还没有要生。

笙歌也就摇头晃脑的回房去睡了。

因为怕吵醒笙歌,她穿妥了保暖的衣物,提着夜灯,走到膳房,想弄些汤来暖暖身子,看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结果拖到了早上都没变,下腹部总觉得胀胀的,不怎么舒服。

对于她的情况,没生过孩子的笙歌虽然也不怎么了解,但是坚持要找产婆来看看。

廉欺世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便顺着她了。

结果,笙歌不知道去哪儿找了个非常年轻的产婆——或者该说“产姑娘”才不至于太失礼一—她听完情况后,问她上过茅房没有,她说没有,于是她立刻要她去看看是不是有落红。

在笙歌的帮忙下,确定落红后,“产姑娘”告诉她,孩子快要出生了,现在只等破水。

由于不确定是何时落红的,她也没不舒服到无法做事的情况,三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后决定坐下来好好喝个茶,聊聊天。

聊过以后才知道“产姑娘”是产婆的女儿,今天产婆忙着到别坊去替别的女人接生,于是由她这个半途出师的“产姑娘”来帮忙。

没想到三个女人话匣子开了,一聊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严长风傍晚前来看她,她们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但是廉欺世还是没有要破水的感觉,产姑娘摸了摸她的肚子,发现没有胎位不正的问题,也只好继续观察下去。

吃完晚膳后,她决定再喝碗汤,且转移阵地到房里继续聊,没想到一起身,突然破水了。

蒌时间,笙歌和产姑娘喳喳呼呼地把她送进房里,不忘嘱咐严长风去准备热水、剪刀和大量的布巾。

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唔……”廉欺世满头大汗地喘着气,等待又—阵的疼痛过去。

“如何?要生了吗?出来了吗?”笙歌比她还紧张,直问产姑娘。

“还没,得再等等。”产姑娘仔细的观察廉欺世的情况。

“喔……我以为破水就是要生了。”笙歌不知第几百次这么说,因为破水到现在都过了一天多了忍过阵痛,廉欺世气喘吁吁地央求,“可以把窗户打开一点吗?我好热……”

“如果让热水冷了就不好了,况且你满身汗,吹风也不好。”产姑娘似乎有点搞错事情的重要顺序,不过大致上没说错。

“啊,对了,都已经过了子时,水差不多也冷了,我去叫严长风多烧些水!”一刻也静不下来的笙歌匆匆跑出去,不忘紧紧带上门。

廉欺世能想见,连续两天都在烧水的严长风一定会说:“这已经是你第两百次要我烧水了。

“你身边的人都非常关心你。”产姑娘在她能说话的空档,陪她聊天,多少分散点她的痛楚。

廉欺世笑了笑,“是啊,我有很棒的家人……”

只是最应该在她身边,也最想在她身边的人没能出现。

她不是不担心雷观月,而是相信他会出来。她这个人除了乐观以外,偶尔还有点死脑筋,一旦相信的事,很难令她动摇。

他答应过的,她信了,就信了,再也不改变。

即使他用那种故意要吓退她的语气,除了一开始失去冷静不能仔细判断,回来之后,她便能理解他那样说一定是有原因。

只要他还视她为“上邪”,她永远也不会背弃他!

廉欺世抱着乐观的想法,喃喃低语。“不知道他赶不赶得上?”

不,孩子还没出生,不是吗?一定是因为孩子的爹还没出现的关系。

这小家伙固执得跟他爹有得拚!

“谁?”产姑娘问。

在下一次疼痛袭来前,廉欺世抿唇,露出一记难看狰狞的笑,说:“孩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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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三筹,刑部地牢内。

结束了另一边的事,般尚实回到雷观月的牢房前。

“你们拿我当饵,目的是为了诱出水禺?”雷观月伫立在暗处,眯起眼盯着来人。

“不能否认冯大人心腹爱将的忠诚度,足以让他选过此劫,这点,今晚我差点亲眼见证了。”般尚实耸耸肩,神态似乎不当一回事的轻松闲适,从他狼狈的模样倒可以想见他离开的时间内发生了何等大事。

“这么说冯大人已经被捕?”雷观月向前几步,关心的只有这件事。

与虎谋皮是他最大的错误,自然关心那只“虎”的动向。

“是的。雷大人未来用不着担心有人对你的妻型家人不利了。”般尚实边说边替他打开牢门。

“我可以走了?”雷观月不确定地问。

“水禺说的夜审是假的,但还是得要审判。”这也是般尚实替他铸上手铸的原因。

雷观月冷笑了声,“真讽刺啊!需要的时候不断来打扰别人,不需要的时候便一脚踹开,你们跟其他人并无不同。”

般尚实没有反驳,而是问:“雷大人如果被追讨贿银的话,打算如何是好?要还吗?倾家荡产去还?还是逃走?”

“我以为眼前的选项只有掉脑袋一途。”雷观月的话满是讥诮。

般尚实继续说:“此次的判决,依涉入的情节重大为准,雷大人虽然只是八品官,却能和三品的冯大人搭上线,依此情来看,雷大人该是冯大人的党羽才对。”

“你是嫌我太早被抓?让我被‘归错类’?”他话里的讥诮不减反增,“抓我的不正是你们吗?”

“雷大人知道为何我们要先抓你,而不把你算进冯大人的党羽里吗?”般尚实的话锋—转,问道。

雷观月警觉事有蹊跷。

他早认清自己是这盘棋局下的牺牲者,从来没有综砚这盘棋的权利,如今有再多意外出现,他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我再问一次,如果被追讨贿银,你会还吗?”般尚实定定地看着他。

雷观月没有闪避,笔直地看进他眼底,傲慢地说:“如果你们算得出来有多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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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长风等不及鸣衔鼓,直接塞了不少钱给守卫坊门的侍卫,面如死灰的赶往刑部。

他必须尽快通知雷观月此刻的情况。

虽然主子交代了必须保母亲,但如果两个都不保呢?

直至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如果以破水的时间来算,也拖了快三天时间,从产姑娘到产婆,她们努力的帮忙催生,但怎么都生不出来。

疼痛的频率加剧,时间加长,廉欺世几乎是靠意志力撑着的意识也渐渐涣散,好几次都是被笙歌大声叫醒的,他在外头听了也晓得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所以他想……至少要告诉主子,无论情况如何,他都应该知道!

严长风抵达刑部地牢时,正好看见雷观月被押出来。

“爷——”深怕赶不上,严长风也顾不了什么,直接高喊。

雷观月听见了,匆促抬起头,在卫兵手中握着的火炬亮光中,准确抓住严长风的位置。

严长风冲上去,还没来得及到他身边便被挡下,只好扯着嗓子说:“廉姑娘的情况非常不妙,如果今晚再生不出来,就四天了!”

雷观月消瘦许多的身躯一震,脚下踉跄,差点站不住。

一旁的般尚实见了,暗中扶了他一把,同时制止卫兵,让严长风得以靠近。

“说清楚一点!”雷观月一看见严长风,马上低喝。

“廉姑娘在四天前的夜里开始感觉不舒服,隔天用过晚膳后破水,但孩子迟迟生不下来,产婆用尽了办法催生……廉姑娘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产婆认为再拖下去恐怕……”严长风也想弄清楚主子究竟要被带到哪里,可找不到机会问。

恐怕如何?

恐怕两人都不保吗?恐怕在他被审议的时候,连妻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雷观月对心里揣测不下千万次的“恐怕”,感到全身发冷。脚下的地面仿佛随时会崩塌,他正站在最不安稳的悬崖边,推他入谷的,正是任何一个不愿接受的“恐怕”!

“保……保她……无论如何,都保她!”雷观月苍白的面容狰狞扭曲,牙齿不断打颤,不只因为天冷,心里的恶寒大肆侵略吞噬了他。

他已经不知道能求什么了,即使没了选择的余地,他仍做出无理取闹的命令,被迫一再感受放弃自己亲骨肉的绝望决定。

严长风这才了解那天在地牢里,他不愿回身的原因——无论割舍哪个,都是像刨下他肉做的心一样痛!

“但是……恐怕……”他不忍说出事实。

“你说过她很强壮的!无论如何,保她!其他的……”雷观月甚至不敢把“孩子”两个字说出口,连想到都心疼。

光是有这样的想法,他已经憎恨自己!

一个能够喊出割舍亲骨肉的父亲,哪还有资格称那是他的孝?虽然选择了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好过,既使反之亦然。

般尚实选择在此时开口,“雷大人,时辰差不多,该走了。”反正他咬着牙打颤的样子也不像说得出口,干脆别浪费时间。

严长风瞪向般尚实,怪他打扰。

般尚实没有理会,指挥卫兵押着雷观月上马车而非囚车,同时阻止严长风有任何动作。

严长风目光凶狠地瞪视他,可也阻止不了雷观月神情颓丧挫败地坐上马车。

扬声交代车夫可以走了,般尚实临行前扫了严长风一眼,咕哝着:“也许现在你会瞪我,但是过了今天,你只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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