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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时令已进入初冬,但双同城却好像还停留在春天,身上要是多穿了几件衣服干活,还是会流下一大缸子汗的。
玄靳右肩扛着一麻袋蔬菜,左手拎着装满海产的网袋,还没进门,就扯起嗓门大喊,“玉袖,快出来接东西!”
他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而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哥哥就在这客栈的某一个小角落里,安然等着他的到来。
毋庸置疑,玄靳甫一出现,玄玥就看到了他,只不过这一眼,让他顿时错愕,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那、那是玄靳?
玄玥的两个手下对这个向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十三爷也是很熟识的,眼见他一副平民打扮,拎着手中的东西自他们眼前经过,也吓呆了,可下一秒更是张大了嘴巴。
只见刚刚热情招待他们的老板娘走了出来,亲昵地接过较轻的网袋,两人一起走进厨房,没多久,他再走出来,他们的十三爷扛着两大袋面粉,老板娘则在旁边帮忙扶着,还拿出手绢帮他擦汗,十三爷则痴傻地笑回去。
“那是……我弟弟?”玄玥还是不敢相信。
“可、可能吧……”
玄玥不由自主地跟在弟弟身后,向厨房走去。
“瞧你,流了这么多汗。”盛玉袖帮玄靳掸掉身上的面粉。“让店里的夥计送过来不就得了,你还非要亲自跑一趟。”
“是我做得好,还是宽哥做得好?”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盛玉袖一时没会意,可下一瞬便瞠圆了眼,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
“你这男人心眼怎么这么小?我不是从了你的愿,没雇他来店里当夥计了吗?这也值得你记到现在?”她捏了捏他结实的手臂。嗯,好像确实比刚来时健壮了不少。
玄靳理直气壮地回瞪。“别岔开话题,给我老实回答!”
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仍旧一脸固执的男人,只能投降。
“好啦好啦,你厉害,你能力强,你比宽哥好上几千几万倍,满意了吧?!”
“嗯,你知道就好。”明明她是一副嘲讽的口气,偏偏玄靳很是受用,不住点头。
她真的败给他了。“好啦,无所不能的进宝大爷,后院的柴还等着你去劈呢,赶快去做事吧,做完了就赶快进厨房来帮我。”谁叫他不让她雇宽哥来帮忙的?这可是他自找的。
玄靳倒是没想那么多,喜孜孜地点头答应。“好,我洗把脸就去。”只要能让那个宽哥远离她身边,就是累死他也乐意。
随便抹了把脸,玄靳转身就往后院走,但刚出了门,迎头便碰上了人。
他头一抬,顿时一怔。“四哥?!你、你怎么找来的?”
玄玥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了看弟弟身后满脸疑惑的女人。
“四哥,她是我的女人。”
玄月点头,知道弟弟的话,意味着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信任,所以也就毫不顾忌地说了。“你的玉佩被辗转卖至京中,流落到工部侍郎手里,他不敢怠慢,呈报给我。”说着,又瞄了盛玉袖一眼,再看向弟弟。“你赶快整理一下,尽速随我回宫。”
“怎么,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父皇好吗?还有母妃呢?”玄靳有些焦急地问。
“既然你如此担心,为什么失踪的这段时同不给我们寄信报个平安?”
“这……我是有原因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直竖着耳朵聆听的盛玉袖,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有些糊涂了,索性插到两兄弟中间,举起手。“等等,你们能不能停一下?”
两张相似且同样俊美的脸孔同时看向她。
盛玉袖指指玄玥,问自家男人。“他,是你的四哥?”
玄靳老实地点点头。
她又指指自家男人,问玄玥,“他,是你弟弟?”
玄玥答:“是,是本王同父同母的胞弟。”
本王?他也叫本王……
盛玉袖混沌的脑袋,倏地打进一道闪雷。
父皇、母妃……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吧?可一般人会把自己的爹娘叫做父皇母妃吗……
这男人刚来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王爷,她当时只当笑话,没有当真,难道、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盛玉袖越想,心就越往下沉,慌乱地看向身旁男人。
那小动物受惊似的表情,让玄靳有些心痛。
“你、你真的是……‘本王’?”她问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玄靳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你爹是皇、皇……”她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说,心里乱成一团,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声雷响后,幸福瞬间烟消云散。
他要真是皇子,那……那真的太吓人太吓人了……
说他骗她吗?他可是一开始就告诉她,他是宝亲王了,但她……她现在就是很气很乱啦!
脚一跺,她猛地推开身边男人,转身就往外面跑。
玄靳毫无防备,又抵不住她的一身神力,差点被推倒在地,待稳住身体后,早已抓不到那个小女人了,立刻跟着追了出去。
玄玥的两个手下一见到他,赶紧跪地行礼。“十三爷万安。”
“别挡路!”玄靳吼了一声,理也不理他们,又追自己的女人去了。
“四爷……”两个属下也很是委屈。
“这个小十三。”玄玥叹气。“终于有个女人能治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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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玉袖!不准再给我躲了!”玄靳大步上前拦人。
盛玉袖只顾闷头往房间走,根本不理他,他挡住她的去路,她就往旁边走,他再挡住,她就转回来。
玄靳挡了她几次,她也不生气,就是不搭理他。
玄靳快被这小女人给折腾疯了,他大喝一声,双手抓住她纤弱的双肩。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几日我跟你解释了上千遍,嘴皮都快磨破了,也求你原谅我,带着你的弟弟、妹妹和二叔跟我回京,我都如此了,你还要我怎样?”
盛玉袖仍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回应。
“给我说话!”他大声咆哮,失控地摇着她的肩膀。
抬起脸,盛玉袖眼睛又红又肿,还有重重的黑眼圈,玄靳见了心口立时一缩,知道这几日她也不是那么好过,愧疚不禁更深。
玄靳将她搂进怀中,低声抚慰着她,“对不起,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
她压抑的低泣声,从他怀中传来。
“跟我回京吧,我们成亲,我会好好待你的。”
玄靳言明心意,以为这句话就能安定她的心神,让她不再生他的气,没想到,她却一把推开他,一张小脸哭得皱成一团。
“我不会跟你回京的。”盛玉袖虽难过.但语意坚决。“我不会抛下爹爹留给我的客栈,跟着你回京的。”说完哭着跑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站在她门外,怕她生气难受,不敢闯进去,只好猛拍门。
“为什么要这样固执?难道你爹不想看到你幸福吗?嫁给我,你更能好好照顾你弟妹和二叔,玉袖,跟我一起走吧!”
房内的盛玉袖跪坐在地上,无声流泪。
他的承诺是那样让人动心,但他可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她看来,不是简单一句“跟我回京”就能解决的。
他们的地位如云泥,一个高高在上,高贵洁净,一个摔在地上,低残污秽,进了京,她还是原来的那个盛玉袖吗?她习惯了自由,喜欢做菜给客人品尝,客人轻易一句赞美,便能让她开心好久,跟他回京呢?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子的女人?
而且她也舍不得这家客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树,都见证着她与弟妹们的成长,这里的每一处都存留着爹娘的身影,甚至保留着进宝与她最美好的回忆——不对,他已经不叫进宝了,他是玄靳,当今皇上的十三子,最为受宠的宝亲王。
“玉袖,回答我啊!”玄靳在门外大喊,觉得心越来越慌,好似就要失去她一样。
而门内的盛玉袖只是捂住耳朵,哭到昏天地暗。
“依照你的要求,当初绑了你的刘妈和她的手下不但罚银抄家,而且被发配边关做苦工十年,另外,也取缔了奴隶市场,还有双同城城守收押监禁中……”玄玥坐在矮榻的一边,轻晃手中酒杯,看了弟弟一眼。
隔着床榻坐在另一边的玄靳,有如失魂般,手中举着半杯水酒,呆呆地看着月亮。
“怎么?弟妹还没给你正面回应?”看出弟弟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他身上,玄玥也不再提公事,举起酒杯一口仰尽。
面对这个深陷情场的呆弟弟,他一时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他一直都很懂弟弟的心思,这小子对女人向来很挑,若不是好到极致的女人,他也不会如此倾心,可现在,哪里还是原先那个风流天下、雨露均沾的潇洒十三爷?
“玄靳,你爱得快失去理智了。”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一生一世一双人。”玄靳低喃出一句诗,苦笑。“现在我终于明白父皇对母妃的愧疚所为何来。”因为爱,所以愧疚自己拘泥于身份,不能给出全部的爱。
“人这一生一世,所相属、所相知、所珍爱的,就是那唯一的一个。”玄玥的眸子倏地变得晦暗。
玄靳看了眼哥哥,没有道破他心底的禁忌,又将话题拉回自己身上。
“是我太心急。”他终于承认。“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一心想拥有玉袖,却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
“你现在带她进京,不是好时机。”玄玥点到为止。“玄庸最近小动作频频,父皇已经察觉了,我依循一些信息查到双同城的时候,已经开始怀疑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六哥一定要做得那么明显吗?除去我们,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宝座吗?”玄靳的表情一瞬间冷凝。“在双同城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留意过来往的每一个人,可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六哥的那个远房亲戚李荣发,但他根本不认识我。”
“先从他那里查起吧。”玄玥做下决定。“你的身份和回京的消息放出去后,必定有人要倒楣,而某人也要蠢蠢欲动了。”他说着,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
玄靳向哥哥敬酒,闻言,他的眉毛挑起,声调淡而威严。“不管是谁,如果伤到了玉袖,我不会再姑息。”
两兄弟将杯中美酒乾尽,兴味所起,当下决定趁着月色美景,博弈一番,却不知对话已被躲在暗处的盛金财听了个大半。
他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索一番,找来纸笔,挥笔写下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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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六王爷府
“咚!”玄庸看完了手中的信,怒不可遏地握拳,重重捶案,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三两步步下台阶,一脚踹上跪在台下瑟瑟发抖的董华投。
董华投大叫一声瘫倒在地,抱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你这个蠢货!你看看,这就是你作的法!”他把探子接获的密信扔到他脸上。
董华投颤抖着手,将信展开,大略看了一遍,脸色立即比纸还苍白。
这段时日,他挖空了心思想逃出六王爷府,无奈六王爷好似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硬是以保护他的名义,指派多名手下跟随在他左右,他也不过是个会耍些小奸小诈的普通道士,哪敌得过那几个大汉?自然是插翅也难飞了!
只是他们本说好九九八十一天的作法日,因为当天下雨,月亮没有出来,又顺延了八十一天,他好不容易喘口气,也只能拚命祈祷下次作法日到来的时候,老天也能给他行个方便,让玄玥也消失,没想到作法的时限还没到,天公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像是想到什么生机似的,他倏地抓住玄庸的双腿,姿态极其卑微。“六爷!”
“你还有什么要说?”玄庸的怒气无处发泄,正想好好找个人来舒络舒络筋骨,把手骨压得格格作响。
董华投抖着声音说:“贫、贫道有宝贝要献。”
“董华投!”玄庸像疯狗一样地吼了一声,然后一掌焰住他的脖子。“这一次,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要是不成功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挫骨扬灰!”
“不、不敢,贫道不敢!”他吊着嗓子,都快没气了。
“是什么?呈上来!”
玄庸一松开手,董华投立时跌落在地,倏地猛咳了几声,他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就的小袋子。
玄庸一把夺了过来,翻开那纸袋,一见其中之物,眼里倏地闪着歹毒辛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