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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今后还劳烦母亲多费点心思在自己身上,这些天估计是累坏了。连连出了这么多岔子,若是被外人知晓了,那不仅是母亲的脸面没地方搁,就连我们柳尚书府的脸面也丢尽了!”
柳长荣冷冷了扫了眼朱氏和柳世全几眼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样子是不想追究此事了。
而柳世全和朱氏被她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可后来又发现柳长荣并不想将此事闹大,便又活络了心思。
朱氏悄悄指指王姨娘的棺木,又拉拉柳世全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柳世全哪能不知道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的小心思。她不过是想将王姨娘这个祸害早早地丢出去罢了。可碍于柳长荣浑身散发的凌厉的气势,柳世全又像是被戳漏了气的气球,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一旁站着的柳长乐早已对柳长荣不满,又将父母的小动作都分明地看在眼里。她挺了挺胸膛,大着胆子,道:“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那王姨娘的后事还是接着办吧。”
她小心翼翼地连瞟了柳长荣好几眼,见她好似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带了些趾高气扬的语气,又说:“早早将这事办好了,也好让王姨娘入土为安。一直停在府里,总觉得慌慌的。再说不是说她身上还沾染了什么蛊毒么?若是又害了别人,可怎么是好?”
柳长安听到此处,不禁皱着眉头,拉了拉柳长乐的袖子。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口无遮拦的。不好好哄着柳长荣这个煞星,怎就只会抚其逆鳞呢?!若是她又发作起来,说不定府里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长荣点点头,说:“四妹妹说的有些道理。此事宜早不宜迟。只不过,很早之前听闻娘亲不是京城人士。因此,我有个要求,我想让娘亲火化,将她带回故土。想来,娘亲也是不屑于你柳府的祖坟!”
火化?!这在古代是一件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除了穷凶极恶的囚徒,除了穷困潦倒的贫者,谁又会去选择这样死无全尸方式?!
潇湘苑大堂中的众人都惊讶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柳长荣。
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更没有一个人对她讲这是种大不敬。他们不过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来欣赏这场闹剧,甚至暗暗地幸灾乐祸着王姨娘死后还不得安宁!
其实,柳长荣又何尝不知道入土为安的道理。.只不过,她更认为做了一辈子柳家妇,却最终被柳府之人害死的娘亲,却是不愿意死了还进柳家的祖坟。一生都难以逃离这个让她伤心了一辈子,仇恨了一辈子的地方!
更何况,人死如灯灭。本就是一抹幽魂的柳长荣知道娘亲的魂魄早已远去,留下的这具破皮囊又有何用。与其让它在黑暗的泥土里被虫噬鼠咬、慢慢腐烂,不如让它在熊熊烈火中画下一个华美的休止符吧!
长荣没有理会他人,只命潇湘苑中的下人们堆起一个大大的火堆,又让他们将王姨娘的棺木和其他陪葬品都摆放在火堆旁边。
艳红的火焰在空中跳动、腾跃,仿佛在妖娆地舞蹈,慢慢将王姨娘吞噬,化为一抔灰烬。
柳长荣直直跪在她面前,叩首、叩首、再叩首!
娘亲!您是在这个世界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娘亲!荣儿再此叩首,感激您这么多年的照顾和牵挂!
娘亲!荣儿愿您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将这一世的苦难悲哀统统忘却!
娘亲!荣儿愿您来生投生富贵人家,一辈子平安喜乐!
娘亲!荣儿还愿您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夫唱妇随,琴瑟和谐!再莫遇到中山狼、陈世美!
娘亲!您且放心去吧。荣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娘亲!您放心!我已经与白嬷嬷接上了头,重建暗卫营指日可待!
娘亲!您放心!那些曾经轻视您、侮辱您、伤害您的人,将来荣儿都会让他们拜倒在脚下、给您赔罪!
娘亲,娘亲。娘亲!
诀别诗,两三行。行行泪长流。
柳长荣一边絮絮叨叨地与娘亲说着话,一边将她所有的物件缓缓投入火中。
绣着彩蝶双飞的手帕、铸着并蒂莲开的发簪、绣着鸳鸯的裙摆……一样又一样,满满的都是娘亲对柳世全这个始乱终弃之辈满腔的爱意。一样又一样,都在讽刺地宣告柳世全的薄情寡义。
柳世全仿佛被刺痛了眼睛,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也许,在他内心最深的地方,还是存在着对王姨娘一丝丝的柔情吧。只不过,这一点点的情意却远远比不上荣华富贵、蟒袍加身,更比不上封妻荫子、权势滔天!
柳长荣伸手,又将箱笼中的一块明黄色锦缎拿起,看也不看就抛入了火焰中。又拿起一双显然是宫中才有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丢了过去。一件又一件……
柳府这群常在宫中走动,府里又有些御赐物事的人怎会认不出这一件件做工精美、只有宫中贵人才用的起的东西呢?
朱氏惊疑不定地问道:“这……这些……都是王姨娘的?!”
鱼儿终于上钩了!
“嗯。”柳长荣微微点头,掩饰住内心的狂喜。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朱氏分明是不相信的,语气阴狠地问道。像是如果一旦被她发现王姨娘偷窃御赐之物,定要让她死后也不安生。好歹也要借此惩治下这个难以对付的柳长荣!
柳长荣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娘亲的东西,是她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拥有的东西!只不过事关重大,此事我只能跟父亲说。”
柳世全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柳长荣,似乎想分辨出她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诡计。而后,他又拍拍朱氏的手,以示安慰道:“夫人,你先带孩子们和姨娘们出去吧。此事……就让我跟荣姐儿谈谈吧。”
朱氏和柳长安担忧地看看柳世全,又看看柳长荣。生怕她做出什么对柳世权不利的事情来。
柳长荣冷冷冲她们一笑,“放心吧。我还没有弑父的兴趣!”
很快,院里只留下了柳长荣和柳世全两人。气氛沉溺得像一团黑色的泥浆,沉闷得让人透不过起来。柳世全站在那里,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
面对皇帝陛下也不会如此战战兢兢,可为何面对这个小时候懦弱不堪的女儿却感受到了这么大的威压?
柳长荣不屑地看看他满脸汗水的脸,掏出一块和田玉长印道:“这是娘亲的贴身之物。
柳世全接过来一看,这块印上端端正正地刻着“端阳公主印”几个大字。他惊骇地哆嗦起来,居然连长印也拿捏不住,差点就要跌落在地。
“荣儿,这……这是真的么?你娘亲……她……她是二十年前大秦失踪的端阳公主?!这……这……”
柳长荣从他手里拿过长印,故作不解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我在娘亲的遗物中发现了这枚印章,看起来应该是娘亲的长久带在身边的贴身之物。”
大秦驸马爷!哪怕端阳公主已经过世,他柳世全依旧是大秦帝国的驸马爷!是皇亲国戚!而那些拼命了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都将毫不费力地唾手而得!就算让他休了朱氏,将端阳公主的牌位供奉一辈子,他也愿意!
柳世全心中转过种种心思,满脸激动地对柳长荣说:“荣儿,可不可以把这方印章给为父再好好看看。若真的能以此证明你娘亲就是端阳公主,那我们柳家满门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哈哈……”
说着又得意的笑起来。可他却不知道所谓的荣华富贵在柳长荣眼里却不过如粪土一般。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娘亲活过来,一家人和乐融融罢了!
柳长荣拿着印章,迟疑了片刻,才将它递给柳世全,道:“父亲,这是娘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万万不要小心啊!”
柳世全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就是朱氏也不会让她碰!”
才说完这句话,他就小心翼翼地将印章贴身藏好。带着几分兴奋、几分欣喜、几分幻想匆匆地往武德苑而去。
柳长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暗道:娘亲,您且看着吧。青衣、丑角、小生都纷纷登场了,您就好好看他们如何唱这出大戏吧!
荣儿已经将那颗名为权势的欲望种子种了下去,不需要多久就能长成妖异美艳却遍布长刺的荆棘花了。
很快,您就会看到什么是狗咬狗,窝里斗!”
柳世全急匆匆的,甚至是运起了轻功,快速赶回了武德苑。还未坐定,就马上命柳平将幕僚云深先生叫来。
话说这云深先生,倒也是个极有意思之人。他早年穷苦出生,唤作二牛。但他却并不甘心安心地做他的放牛娃,因而总偷偷听私塾先生讲学。这么一来二去、积少成多,居然真给他考出了个秀才!
自此,好风雅的他将自己改名成了白云深,取自“白云深处有人家”之意,想表明他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个还未被人发掘的草中明珠!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个好附庸风雅,也确实精通些书法、雕刻的白云深先生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柳世全看中,邀来府里做了个并不怎么被重视的幕僚。
今日,白云深先生正在自己的房里研究刻印之技。突然听得柳平来唤,便急急忙忙地搁下小刻刀,匆匆赶来了武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