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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休哥劝景宗勿逐穷寇,殿上却有人高叫请兵,众视之,乃上京留守、燕王韩匡嗣也。匡嗣者,德让之父,以医术宠于辽太后,莫逆景宗。
休哥闻其言,讽之道:“兵马之事,不类医也。”景宗却止休哥,忙问匡嗣道:“请卿速言之。”匡嗣道:“臣以为,宋讨南战北,今甚疲惫,况当今宋帝取位不义,难服臣民。我朝正当挥劲旅南下,以伐无道,功可成也。”
景宗不待众臣奏议,即道:“朕以为燕王之言甚是,机失不可复来。今我军方胜,宋军方败,以势更可乘之。朕意已决,不复更改。”遂命兵分两路,东路命韩匡嗣为都统,休哥作监军,斜轸为先锋,率兵十万取镇州;西路命耶律善补为元帅,挥师五万,自山后诸州袭宋。
两路大军奉旨即行,东路军不日兵近满城。探报飞马汴京,太宗得之,即命刘廷翰、李汉琼统帅镇州兵马,李继隆作监军,兵抵徐水,依图作阵;又遣赵延进率兵二万往助;命孟玄喆严守定州,以待辽军西路,使催翰率兵一万助满城;诏崔彦进与宦将秦翰,率兵疾出关南,北上西行至长城口,绕潜辽军后侧,待机而战。
却说刘廷翰辖大军,依太宗所授图,兵布八阵。将士见辽军势胜,自却零落分散,于是慌恐。延进见势,登高而望,见辽兵东西亘野,不见边际。自军比之,薄弱不堪。遂急与廷翰道:“今辽兵奔来凶猛,气势嚣张;我幽州新败,将士尚怯,况敌军数倍于我,更不宜自分兵力也。我当聚势攻其弱,战以迅雷,辽兵则鞭长莫及,如此较之,我则众矣。正合孙子:胜兵以镒称铢也。”
廷翰道:“虽然如此,但陛下已授阵图,若违之,则恐降罪。”延进道:“陛下委君以边事重任,乃期克敌取胜也。今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是实抗命也。”李继隆亦称之,汉琼道:“识众寡之用者胜。今势至此,时当易阵方可败敌。”廷翰道:“然则违令之责,谁与担负?”延进昂胸道:“为国家社稷,某愿当之。”廷翰遂准易阵,改八阵为二阵,前后相副,众军士乃欢。
催翰道:“我复有一计,当遣人诈降辽营。其以我新败兵少,生惧而降,必不疑我,再里应外合,攻之必败。”廷翰道:“谁愿前往。”催翰手下忽出一员,浓眉如墨,巨眼赛灯。须髯垂腮阁,身来恶虎凶。催翰谓诸将道:“此乃铁骑军指挥使呼延赞是也。”众皆称奇,催翰谓赞道:“去则可,万事小心,遇事多谋。”呼延赞领命而出。
至夜,赞先率三百人偷开营寨,奔辽营纳降。休哥见呼延赞威风凛凛,器宇不凡,喝道:“吾观汝肉骨之内,未有降气也。”
呼延赞道:“良禽择木,将士择主。某诚心来归,何以见疑?大辽若欲得中原,不止收取城池土地,更当纳民收心。不然,纵铁蹄踏遍,不能尽其民,人民阻抗,更不得其地!”
休哥怒欲杀之,匡嗣止之道:“用兵之法,全国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今敌怯来投,情理之中,何以多疑?”遂留呼延赞,休哥怒而退去。
赞与匡嗣道:“某愿约军中好友来降,不知可否?”匡嗣喜道:“一人之来,何如众皆来?如此,汝功甚大。”遂命赞私书宋营,赞遂密语相约以计。
次日,赞拜匡嗣道:“某友欲傍晚引军来,望乞纳。”匡嗣然之,是时,汉琼、催翰等集精兵五千在前,廷翰蔽大军数万以继。
匡嗣见来,命开辕门,撤去鹿角碍障。汉琼挥刀空中,宋军骤至,匡嗣见势不好,拨马便走,斜轸急命兵士关闭大门,弓箭齐发,却不防呼延赞率三百兵士,自营内冲杀上来。
斜轸大怒,横大刀拦住去路,呼延赞丝毫不惧,舞动两柄铁鞭来战,二十余合,斜轸不是他对手,被呼延赞一鞭打中左臂,负痛败走。赞杀散辕门辽兵,这时宋军亦蜂拥而入。匡嗣止军不住,遂同辽兵一同败退。
宋军拥来,如急水湍流,追波赶浪;辽军败退,似决堤洪涛,不能自止。宋军砍杀,辽兵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中途又遭崔彦进、秦翰伏兵,折损不计其数。廷翰与崔彦进合兵一处,追至遂城,见休哥立马横刀,让过匡嗣,挡住去路。
原来休哥知道中计,遂率本部兵马且战且退,先至遂城,又止败军收整,严阵以待。廷翰见休哥怒目,辽兵示狠,阵严势威,乃与诸将道:“穷寇莫可追也。”遂命大军退回,报捷京师,休哥亦退回辽土。耶律善补闻东路败退,知宋戒甚严,于是引兵还辽。
却说匡嗣引败兵回朝,景宗大怒,斥骂匡嗣,贬其为晋昌节度使,降为秦王。休哥战前阻谏,战中挽澜,得以重赏。景宗不堪满城兵败,怒发雷霆,既赏罚,复议再兵赵宋,于是命驸马萧咄李为统帅,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海为先锋,率军十万攻取雁门。
边探报与太宗,太宗怒道:“败军安敢复来?”遂传诏,命河东三交口都部署潘美、代州刺史兼任三交驻泊兵马部署杨业备军以战。
杨业筹兵雁门,既接诏,四子延玉道:“今辽国拥兵十万,我兵比之,不足其二,当急遣人至太原,求兵都部署。”杨业然之,遂致书潘美。
潘美览书罢,即回书一封与来人,命交杨业。亲将见潘美不发救兵,只空付书信,遂私问道:“雁门乃山西门户,若辽兵破之,则代州不保,继而中原临危。主帅何不速遣兵将,以济杨业?”潘美笑道:“汝等岂知,杨业初侍刘汉,辽人谓之‘无敌’,深以之为惧。今不用我兵,尽杨氏之力足也。况雁门终门户耳,太原乃重藩,吾不能只目门户而不视屋庭。若门户失,有吾挡之,若太原失而辽趋汴都矣。”众乃拜服。
却说杨业不见兵来,只得一书,拆开观看,但见潘美云:“今辽贼虽众,然恶虎把门,吾未知雁门何以为忧。美素闻将军勇略,辽人甚惧,尝谓‘无敌’,今不该有敌也。辽人甚畏将军,然将军复何以畏辽人?况陛下尝予将军厚望,吾等亦素闻名而不见实,今将军何不一展勇略,以塞众论乎!望将军勿以为失。”
杨业看罢大怒道:“匹夫安敢隙我!”长子延昭道:“父亲莫怒,以儿之见,破敌亦非难事。”业问之,延昭道:“敌之来,目固雁门,我可遣精兵自西径出,沿小路绕其后,猛攻之。此乃孙武子‘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也。”杨业捋髯笑道:“吾儿想法甚合我意。辽兵新败,求胜心切,我正可趁其倾心雁门,而奇袭之。”
时太平兴国五年三月,辽兵浩荡密集关下,耀武示威。杨业遗延玉守关,趁夜暮掩蔽,与子杨延昭率兵一万,绕过西径寨,沿小路潜至辽兵之后。
将近卯时,萧咄李命大军攻城,却闻后面喊杀震天,正疑惑,军士慌乱来报:“后面无数宋军杀来,旗帜上绣着‘杨’字,恐为杨无敌也。”咄李惊道:“他不在关中,何以出我身后?”一旁李重海道:“杨无敌勇不可当,谋堪胜人,我等中计矣。不如早退,以求生路。”咄李大怒道:“吾面前,何人敢称无敌?待我擒他!”遂于马上抄起大锤以待。
却说杨家父子率领精兵袭来,延昭在前,虎子贯神通,神枪点耍叟戏童;杨业钧后,无敌不虚空,大刀闪处溅飞红。马踏辽兵怨,人来契丹恐。恼恨身逢杨家将,他乡异地埋坟冢。败落退潮水,逃散决堤洪。
咄李见状生怒,先锤杀数名辽兵,止住败势,复勒马挡在前面,横锤恶狠狠骂道:“哪个唤作杨业,受我擒拿!”
延昭闻言大怒,斗枪道:“你是哪处茅厕顽石,敢在此处污路。我战你尚有多余,何如我父一屑!”遂催马舞枪前来,咄李大怒,晃锤迎战,只六合,被延昭大枪一顺,自前胸扎透。
延昭尽臂力,将其甩出数丈,咄李毙命。辽兵看呆瞠目,如木鸡般忘记动弹,忽闻重海大呼:“真丧人胆也,还不逃命!”遂寤,急忙争路亡逃。
重海策马择路,却见延昭已至跟前。虎子怒目而视,吼喝一声,重海吓得骨酥肉软,抱首滚下鞍来,不敢动弹。这时延玉又从关内杀出,辽兵更乱,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降者二三。
杨家父子大获全胜,生擒李重海,得械帐无数,遣人京师报捷。太宗闻之,大喜,升杨业为云州观察使,仍委边关重任,其子延昭、延玉均授供奉官;且因雁门之捷,旨封潘美为代国公。
多逊奏道:“臣闻战雁门前,杨业求兵太原。潘美不与救兵,只复一书也。”太宗笑道:“此事朕早知之,潘美深杨业之勇,识人也;临危能持主次,善职也。况致书杨业,乃激将之法耳。”众臣以贺,太宗传旨,大宴群臣。
却说景宗闻驸马丧身,重海被擒,折兵无数,于大殿上恼起火来,责群臣斥骂道:“大辽相继两败,何止损兵折将?今我且羞赧,汝等高居显威,饮食琼香,尚不为之动乎!”群臣跪伏,不敢上视。
耶律休哥奏道:“古语‘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宋有满城、雁门之欢,尚遗幽州之憾。今辽虽耻败,然不如止羞铭恨,整兵复仇也。”景宗稍缓怒气,谓之道:“卿言甚是,朕命汝权此事,选将训卒,临冬,朕必亲征赵宋!”休哥领命,众臣拜退。
日出星退昼驱夜,往来不息转时光,秋风掠尽,冬寒袭来,正是用武时。宋辽不免约鏖战,沙场之上勇争锋。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