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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回 赵普助虐除秦王 元佐伸冤助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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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开国宰相赵普被贬河阳,自宋祖崩,常拜谒宋祖陵,哭涕不能自持。德玄报与太宗,太宗笑道:“其未哭吾兄,乃哭前程耳!”遂命传诏,授赵普为太子少保,留于京师。

德玄奏道:“普非常人善类,诏之恐忧。”太宗笑道:“卿以为朝中谁为善类?普既不为常人,朕故诏之,以备一时之用耳。御臣之道,不外乎以此克彼,斯时朕方无忧矣!”于是赵普又得以身进汴京,却受卢多逊所制,整日忧愁不已。

时赵普长子承宗,得娶燕国长公主之女,亦高怀德之女也。承宗知潭州,受圣命回京行成婚之礼,却时不一月,多逊则奏请太宗,使承宗归职。普私室自愤道:“吾乃造宋之人,何以受欺于竖子!”于是日思寻机复相,以报多逊。

却说自德昭、德芳相继夭亡,朝官与秦王廷美友善者,常以金匮传言劝之谨慎。廷美谓道:“盟书有意立我,我亦乏此之意;盟书无言立我,我更乐得清闲。”廷美本倾诗文歌赋,性情刚愎,心中亦怨怒太宗不仁,更乏心政事。逢人劝己,自以为平心无愧,便可坦然。常宴朝中些许大臣,作流觞之乐。

是日,御前马步军都军头王荣谏廷美道:“当今无先帝之公,位必私子。世人未知金匮之实,而传言甚惑,故诏定秦王受继与否,则无刻不为陛下所仇。若一朝狠念,则秦王身命焉在?不得传蛊之惠,而受金匮之祸也。”

廷美道:“如之奈何?”王荣道:“适逢当今,不该以仁悯。不如秦王诈病,待陛下来,伏兵杀之,既而依金匮传言临位,大事可成也。”廷美不语,既而召府内孔目阎密、小吏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等亲信计议。

众皆劝勾善大臣,谋取大位。廷美终不能决,暂遣众人散去,众人却以为廷美暗许,遂各自作为。

德明与中书守当官赵白交厚,因斯事请赵白传话于卢多逊,多逊以赵普赴京,思太宗欲重之,故心亦想重结廷美,故令赵白复言:“若当今晏驾,愿倾心尽力以侍大王。”

继勋为讨欢廷美,依其所好,求天下声妓尤物,且趁此敛财。王荣自以身负改朝之命,俞加无惮,这日酒醉,却与人狂言道:“吾助秦王,事成必不失节度重镇也。”如此泄事,安能有成?

昔日晋王府旧僚柴禹锡、杨守一闻知此事,密奏太宗,太宗大汗道:“斯等安敢如此!”这时,却有内侍报赵普哀求见驾,太宗准请。

普见太宗跪拜不起,太宗道:“卿何以如此?”赵普道:“臣闻妄贼欲隙江山,蚊虫扰骚圣驾,此事臣出易平,故自荐以去主忧也。”

太宗笑谓之道:“则平果然忠臣,逢国有难则不自避也。”赵普泣道:“臣开国之臣,与先帝及陛下甘苦走来,见国家有急,不敢怠也。昔日受权幸所忌,乞望明察。”

太宗亲身扶起赵普,谓之道:“人谁无过?朕年不到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矣。卿有过知改,善莫大焉。”赵普拜诺,太宗问普道:“金匮之事,现唯朕与卿知,虽坦胸诚辩,谁人信之?盟书未示廷美继位,然朕有意传之,可乎?”

赵普闻言,知乃太宗相试,遂再拜奏道:“陛下焉能复先帝之误乎?”太宗闻言,虽如喉梗鱼刺,然重得鱼味也,遂又扶赵普起,谓之道:“卿社稷功臣,失位可一时,不可一世也。”遂授普为司徒兼侍中,封梁国公,并留其子承宗职官京师。

赵普拜泣道:“臣必不负厚望。”太宗道:“今事为之奈何?”赵普道:“金匮盟书昭示天下,示陛下取位之正,明秦王谋乱无凭;惩除乱党,以息蚊蝇之乱;罪咎秦王,以示祖宗明法,畅陛下百年后继君之路。此三事行之,万事顺矣。”

太宗点首笑之,即命诏曰:“大国泱泱,安而生民,不容盗叛;圣驾威威,君临无犯,何忍肆侮?唯今大宋天子炅,顾命于昭宪,受位于先帝,以其功德率先,故得金匮约盟。天下伏首,拜从不疑。德不至斯,安可隙位!有逆臣惑言,怂秦王隙位,何敢造次!今不以明法,无以正纲常。故乱臣当除以明法纪森森,秦王当罚以惩僭越之心。”

是太平兴国七年三月也,于是枢密承旨陈从信因饮宴于秦王府,罢为左卫将军,王荣因惑言责为濮州教练使,赵白、阎密、王继勋、樊德明等,皆择日处斩。

卢多逊被降为兵部尚书,次日又入狱受审。越数日,定罪论罚,将多逊削去官爵,并家属流放崖州。罢去廷美开封尹,授西京留守,命迁往洛阳。升如京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翰林副使杨守一为枢密都承旨。

时闻辽景宗亲统大军,又征满城,太宗急遣高怀德引军督战,怀德枪挑辽将希达里,杀辽兵数万,景宗大败,逃回辽国。怀德战后一病不起,不久逝去。太宗哀痛,追封其为渤海郡王。

却说廷美自去洛阳,太宗又命西京留守判官阎矩监视。赵普见廷美止迁洛阳,恐其东山复起,故暗使开封府李符上表,言廷美整日复谋举事,无丝毫悔悟。

太宗于是问赵普,普奏道:“虎既伤必囚之以牢笼,不可归山也。”太宗怒道:“与朕弄计,何以自生!”遂传旨降廷美为涪陵县公,贬往房州安置。且命阎彦进知房州,严禁廷美自由。

太宗已毕秦王事,乃召赵普至,谓之道:“卿为朕除异,朕为卿复仇,两不相欠矣。”普愕然,太宗大笑道:“伴君如伴虎,且朕比诸帝王,尤其狠毒。卿比于朕,独缺帝王运气,其他可比肩。朕实不知卿何时负我,故恐不自制而害,故今欲移卿去,是保卿之身也,朕告肺腑,望不怨愤。”

赵普闻言,顿时落泪,继而拜谢道:“陛下能与臣倾肺腑,未鄙臣也,臣幸甚。”太宗点首道:“如此君臣可谓尽善矣。”于是罢赵普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朝中以宋琪、李昉继之。

石守信闻之,正自饮家中,不由酒呛,咳喘不已。原来虽幽州失律被贬,却不久又封卫国公,守中书令,仍敛财挥霍,以尽残年。

守信之子保吉见状,以手捶父背,良久乃止。保吉问其故,守信道:“陛下手足尚残,何悯他人?得庸才而喜,逢贤良必忧,普不知剩岁自享,却力争显荣,是自愚也。当今狠毒,奉之忐忑,何如窃乐!吾幸随先帝,虽夺兵柄而予富贵,不失仁善也。”言讫,大笑,既而大哭不止。

保吉劝之,守信又尽饮数杯,落杯地上。保吉看时,守信业已辞世。后人有诗叹守信:“开宋乐鹰犬,杯酒识险安。虎兽作猫畜,豸滥赌人眼。老骥厌千里,烈士惰残年?唯自晓苦乐,他人作笑谈!”

却说廷美自至房州,唯难中取乐。越年,太宗改元雍熙,元年正月,忽得太宗亲笔书来,廷美观看,但见书云:“朕所以能位九五,与先帝同胞也;尔所以苦囚命,是朕乳母与宣祖之遗也。窃欢之得,何以赫赫哉!故而不显荣,且宜避羞暗。尔无怪命运乎!”廷美见之大怒,浑身颤栗,将书信撕扯粉碎,大骂太宗道:“汝要杀我,何必辱我至此!我辱尚可,如何殃及父母哉!汝即位人主,何如畜生也!”言讫大呼大哭,立身而亡,口目中血涌多时乃止。

彦进报与太宗,太宗却掩面而泣。众臣劝慰,太宗道:“朕日夜待廷美悔过,虽告其身世,然无他意,况无时不以亲弟待之,何乃怨恨若此耶?”李昉对曰:“不闻陛下所说,臣等实不知此情,不知涪陵县公后事如何?”太宗道:“可追封其为涪王,其子嗣当与厚待。”遂草了此事。

却说太宗长子元佐,长相酷似太宗,自幼机警。既长,从太宗战太原,伐幽州,屡建功勋。今二九之年,更讨太宗喜爱。昔廷美遭贬,元佐屡向太宗求情,太宗不许。

元佐泣道:“功名富贵何以远血亲?德昭、德芳夭亡,父无羞耻乎?今又谋亲叔,儿心甚痛也。”太宗怒道:“汝貌似我。心比我如何甚远?我已为帝,今之所事乃为汝虑也。”

元佐愤道:“吾宁不得天子位,亦不失道德!”太宗大骂之。待廷美卒,元佐骤病,继而发狂无常,有时目不识人,人近之,则挥匕首刺杀。

太宗急命德玄诊治,德玄道:“此乃忧恐入心所致。”遂投以镇静养心之物,得药数月好转。太宗大喜,重赏德玄,大赦天下。又于重阳节宫内设宴庆贺,因元佐病方愈,未召之。

元佐于宫内正歇,却见元佑提酒私来。元佐惊问:“汝何以来?”元佑道:“父皇为庆王兄病愈,特值佳节宫内设宴。弟窃思之:宴虽盛酒膳,然坐者皆宾,独缺主也。父皇赐好酒,弟不独饮,乃思兄来。”

元佐生愤道:“汝等皆为上客,独少我,是弃我也。”元佑劝其饮,元佐乃愁饮。顷刻,元佑退,元佐自饮。

哀愁孤寂人易醉,何须汤酒错觥筹。元佐饮不数杯几醉,却见对面廷美口目尽血站立。元佐大叫道:“叔父何以至此!”

廷美哭道:“我心甚怨,欲寻汝父辩解,怎奈汝父身边多精壮护身,又饰宝物,阳气甚足,吾不得近之。唯汝病体阳衰,又少人伴,我得见矣。”

元佐哭道:“我父不德,乃害叔父若此,我安得欢快?今父为我庆贺,我当为叔父鸣冤也。”遂起身将酒尽洒宫内,燃起烈火。大火熊熊,气焰窜天。

太宗与家人文武正饮宴欢畅,忽见宫中大火,惊问内侍。须臾有人慌张报说,乃元佐所为。忽又见元佐持火把来,向太宗嚷道:“某替叔父伸冤来也。”遂到处放火,太宗急命人捕之。

元佐躲闪,近之者以剑刺之。太宗正怒,忽见空中有人骂道:“赵光义,汝畜生何如?欺兄害弟岂得安生!”太宗望去,乃廷美是也。但见其批发烂衣,口目流血,张牙舞爪而来。太宗藏躲,又命甲士护卫。人皆惧鬼厉,各自逃身忙,宫内遂乱作一团。

忽夜游神经此,将廷美摄走,交到酆都。太宗见乱势平息,指元佐骂道:“汝何以为我子,怎不侍厉鬼为父乎!”众人闻听暗笑,真是:刚刚替父逐亲子,而今翻脸除己嗣。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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