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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眼力!”树后闪出董浩高大的身影。他几个跳跃来到冯君石面前,斑驳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君石,我猜你会来!”
“你怎么来了?碧箩呢?”看到朋友闪闪发亮的眸子,他既开心又担心地问。
“她没事了,只是比较虚弱。”董浩低声回答。“我碰巧认识冉隆升的一个侍卫,因此得知韦檠的行踪……你们都下马吧,这片林子正好可以藏马。”
冯君石正有此念头,于是让大家下马,在树林里隐藏好坐骑后,到河边寻找合适的位置埋伏,监视宁静的河面,等待号令行事。
当董浩伏在他身边的草地上时,他问:“密信是你送给我的吗?”
“密信?”董浩一愣,随即了然道:“原来你是得密信而来,不过送信人不是我,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找你,一得知此事就赶来了。”
闻言,冯君石便将昨夜有个怪人送信的经过告诉了他。
“送信的人也许是高州府内某个还有良心的官吏。”他说:“不过他告诉你的事是真的,因为我亲眼看到韦檠上船。”
冯君石点头,遂想起另一事。“‘奔马关’在哪儿?你为何要我注意它?”
董浩皱眉道:“那是我在跟踪韦檠时,多次偷听到他和属下提到的地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心想也许百合酋长会知道,所以留话给你们。”
正说着,一声鹧鸪声从东岸传来,冯君石一凛。“蓝谷的信号,他来了!”
两人立刻转向河面,目光穿过草木注视着前方。
月光下,两艘大船、一艘独木舟出现在河面上。
夜,如眼前的河水般缓缓流淌;船,似天边的弯月般悄悄滑动。
今夜的袂溪格外宁静,看着远处月光下朦胧迷人的山岭,再看看河面上安静移动的两艘装满货的船,韦檠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过了今夜,他会将所有秘洞内藏着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铜玉等宝物全部蓉。那些宝物是他十年来利用各种机会、从各种管道,或偷或骗收集得来的,是他立国称王的钱财后盾,他绝对不会让人夺走!
因为有冉隆升那样的贪官相助,他已经知道那些宝物全都在原处,并未被人搬走,他相信自己能找到高人破解冼百合设置的迷阵,夺回自己的财富。
摸摸腰间挂着的高州刺史府与西江都护府之间秘密通行的“护身符”,他得意地想,他当然可以做到这一切——让他得以从高州境内蓉宝物的“刺史令J就在他怀里的羊皮袋里,当然,还有掐着冉隆升脖子的“账本”,这些可是他未来要控制那些不可一世的贼官的重要武器,他可一定要保存好。
河水在一个弯道前分成两条,一条往东直向断尾村,一条往西汇入鉴江。
看着前方的弯道,韦檠的独木舟渐渐离开了两艘满载货物的木船。过了弯道就是断尾村,那里有他忠心的属下接船,他没有必要再继续护航,因为他得去做另外一件同样重要的事——面见西江都护。
看着两艘货船消失在弯道处,他撑着独木舟转向西岸,由这里启程,日出前他可到达西江都护位于云雾山大坪镇的大本营,这次,他将得到应有的礼遇!
想着过去几次与西江都护府的来往,他心里闷了一肚子的气,那些贼官欺负他是“蛮夷之流”,只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却一点好处都不给他,但他会忍着,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汉狗对他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他愤懑不平地想着,在距离河岸还有十多丈远时,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岸上。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脚跟还没站稳,忽然眼前一花,几张鱼网从天而降,他心知不妙,当即运功,但随即被一股劲风击得东摇西晃。
就在这一瞬间,身上的网猛然收紧,他被小小的鱼网套住。
“混蛋!”他怒气冲天地大吼,并迅即调整姿势暗自运功。
“真正的混蛋是你!”冯君石从树林里走出来,董浩和孟大山等跟在他身后。
一看到他,韦檠的脑袋“嗡”地一响,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贼官,又是你!”他在网中瞪眼怒骂。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不仅夺走了他最爱的女人,抢走了他祖辈几代追寻的“一剑平天”,还破了他的相,堵了他的好运……自从高凉来了这个见鬼的太守爷,他的一切都乱了。他恨他!
恨,刺激着他麻痹的肌肉,形成一股力量聚集在他的四肢。
“真是做贼喊捉贼……”
冯君石冷笑,但他的话尚未说完,忽听董浩大喊:“君石!”
随即他的身子被董浩用力推开,与此同时被重重鱼网束缚着的韦檠破网而出,一掌向他击来,而将他推开的董浩出拳,迎上了那充满恨意的掌力。
霎时,似雷鸣电闪,月光消逝,天昏地暗,林中树叶飘落,栖鸟惊飞。
不过眨眼间,两个高手已过招十余掌,当冯君石等人终于看清眼前景物时,董浩与韦檠早已失去了踪影。
“不用追了,我们不可能追上他们。”冯君石阻止想要追去的孟大山,吩咐他道:“你带两个人远去东岸看看蓝谷的战况如何。”
孟大山立刻带两个士兵,撑着韦檠留下的独木舟离开了西岸。
冯君石并未立刻离开,他走到刚才董浩与韦檠打斗的地方,看着地上深深的脚油满地狼藉的断木落叶诧异地想:韦檠上次在奇峰受百合与董浩合力一掌,居然恢复得这么快,可见百合判断得不错,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忽然,他的眼睛随着斑驳的月光望向一个躺在落叶上的黑影,那是个长条形的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只羊皮袋子。
“谁的?”他纳闷地自问。董浩从来没有这种东西,难道会是韦檠的?
怀着一丝疑虑,他解开袋子,取出里面的卷轴和一本白色小册子。打开来就着月光一看,竟是高州刺史的“刺史令”和一本白色账簿。
翻开账本细看,他的眉头越锁越深,脸上出现愤慨之色。
“官贼同伙,天下无道!”他恨声骂着,将册子塞回羊皮袋中,揣进兜里,召集士兵们到树林找来坐骑,上马返回良德府。
他前脚刚进太守府,董浩后脚也跟来了。
“董浩,你受伤了?”见他袖子上有血,脸色也不太好,冯君石担心地问。
“没事,一点皮肉伤。”董浩脱下褂子擦着膀子上的伤,懊恼地说:“韦檠那小子有太多密道,今夜又让他给逃了。就再让他多活几天吧,我最后一定会亲手宰了他!不过我来是想提醒你,高州刺史不是好东西,得多提防。”
“我知道。”冯君石拉他进了书房,将怀里那个羊皮袋子取出让他看。
“喔,这可比我想得还要糟!”看完账本和有冉隆升印鉴的“刺史令”,董浩跌坐椅子上,蹙着眉头说:“一个四品大官居然为了钱财与逆贼勾结,有了这些证据,你可以送他进大牢!”
“没错,不过眼前我得先预防韦檠的狗急跳墙,和西江都护府的冒险行为。”
“对,你说得没错。现在你是前后受敌,既要防高州府与韦檠勾结,也要防云雾山的官兵,打听韦檠下落的事就交给我吧。”董浩说着准备离去。
“等等。”冯君石拉住他。“你准备何时送碧箩回家?”
“我已经送她回去两天了。”
“回去了?”冯君石惊讶地看着他。“那你住哪儿?为何不回来这里?”
董浩面色微赧,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大都老家后出搭了树屋……那丫头一心想当英雄,我得看着她,否则我们都会被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着她?冯君石直言问道:“你喜欢上她了,是吗?”
“不,我没有。”董浩面孔微红地否认,心里却一阵刺痛。“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因为莽撞行事而受到伤害,也不想让她再破坏你的生活,所以才跟着她。”
那样的理由不是喜欢是什么?冯君石看着朋友,从他黯然神伤的眼睛里,知道他在说谎,很想揭穿他,可是怕会适得其反,既然他不想说,那么何必再逼问他?因此他转移了话题。
“碧箩太莽撞,确实需要有人看着。”冯君石淡淡地说,从书桌下取出一卷纸张推到他面前。“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雷峒村吧,我正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董浩随口问着,伸手展开纸卷,俯身凑近,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看,惊讶地说:“房舍草图?你的?”
“对,你找人帮我盖在雷峒村视野最开阔的后出,因为百合喜欢那里。”冯君石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沉甸甸的小皮袋递给他。“用这些钱雇人买料……还有找人、算账、读书、工作……这些事应该难不倒你,是吗?”
“当然,我是天生的生意人嘛。”董浩眼里的阴霾消失,笑着说:“你真的爱惨了百合酋长,这是一份新婚礼物,对吧?”
“没错。”冯君石也笑了,炯炯有神的双眸在月色中闪动着温柔的光。“生活在她的族人中,她会更高兴。”
“你很用心,这是个好草图。”董浩再低头看了看图称赞道,随后将它卷起与钱袋一起放入怀中。“我会找好工匠建起它。”
冯君石风趣地说:“一定要好好做,那将是我和我的儿孙们扎根的地方。”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董浩说完匆匆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冯君石半喜半忧,喜的是朋友终于走出了往事的阴影,再次对女人放感情;忧的是怕爱钻牛角尖的小丫头碧箩不知珍惜,辜负朋友深爱着她的心而再次令他受伤。
“大人,我们回来了。”就在他为朋友担心时,蓝谷和孟大山带着拦截货船的队伍安然返回,他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他们。
“怎么样?还顺利吗?”他看着他的士兵们,并未发现伤亡。
“一切都很顺利。”蓝谷向他报告。“我们事先拉在河水下的鱼网勾住船后,船上的骆越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我们拉下水,一个个都被吓傻了,没怎么反抗。我们把四名俘虏、两艘船及船上的货物都交给了大都老派来接应的冼琥伢,我们双方都没有人马伤亡。”
“太好了。”冯君石兴奋地说,虽然没能抓住韦檠让他感到遗憾,但能按照计划将货物安全夺回,没有太大的伤亡,这是最大的成功。
此后两天,韦檠没再出现,高凉郡平静无波,但冯君石并未放松警戒。除了每天到雷峒村与大都老兄弟二人见面外,还找董浩了解韦檠的下落,每天与“快脚”保持联系,及时掌握各地状况,还关心着冼百合的消息。
第三天,他接到冉隆升的急召,要他立刻去高州府,有“要事”相商。
对他已经彻底了解的冯君石,对他的召唤只是冷笑,他已经将那夜拾获的“羊皮袋”和自己书写的奏折交由可信的人,送到京城面呈皇上,如今,他不会做任何打草惊蛇的事,因此,他按照冉隆升的要求,前往高州府。
见面后,一切正如同他所想的,冉隆升的“要事”,不过是催促他将其他山洞秘藏的物品送入刺史府。
“我已经说过,那些山洞由我的夫人百合酋长亲手所封,没有她在,谁都无法打开。”他克制着厌恶感,淡淡地说。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如果她再不回来怎么办?”他闷闷不乐地问,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很不赏脸的属下恼恨不已,但也奈何不了他。
冯君石严厉地说:“她一定会回来!”
冉隆升见无法左右他,气恼地发了一顿牢骚,而冯君石冷然以待,不予置评。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没趣了,便气愤地说:“不管怎样,你必须让她交出秘洞内的东西。她是你的夫人,而你是朝廷命官,应该替朝廷办事,那些东西都是朝廷急征的新税,我等着你尽快将它们送来!”
谈话完,冯君石走出刺史府,正想大吁一口气,却见雷峒村的“快脚”正与蓝谷等人守在门前,不由得一惊:为何一向跟随在大都老身边的“快脚”会出现在这里?
“快脚”一看到他,立刻大步走过来,蓝谷等人紧随其后。
“出了什么事?”看清对方紧绷的神情,冯君石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的,出事了。”“快脚”对他说:“骆越人在韦檠带领下,把我们住在虎仔村一带的族人全部抓走,还封了他们的家,抢了他们的财富。大都老亲自去找阮老大,要我来找冯都老,请官府介入。”
“该死的韦檠!”想起地图上的圆圈,冯君石愤怒地想,那小子果真在那个地方闹事了!略一思索,他冷静地问:“他带了多少人?”
“很多,而且奔马关上插满了骆越阮氏的族旗。”
“奔马关?!”他失去冷静地惊呼。“奔马关和虎仔村有何关联?”
“虎仔村就在奔马关下。”
说者无心,听者震惊。“快脚”的一句话让冯君石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那个圆心并非虎仔村,而是奔马关!
唉,来此地上任半年多,原以为足迹已踏遍辖区内的每一座山谷,如今才知遗漏尚多。他内心自责着,转身再回刺史府。
“你知道韦檠到底要干什么?”一看到冉隆升,他劈头就问。
因为他的气势迫人,卫兵没敢拦他,而冉隆升见他去而复返,语气尖锐,也是一阵心乱,但仍沉稳地回答:“不知道,我跟他没有来往。”
“没有来往?”冯召石发出冷笑。“大人心知肚明这句话有多么虚假。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讨论它的虚实,我只要你好好想想,为什么韦檠要在这个时候在奔马关大树族旗?他想干什么?”
“树族旗?我……”冉隆升心虚地白了一张胖脸,想起韦檠向他要“刺史令”时说过是要用它“助其成事”,不由得胆战心惊,不敢多言。
看出他心中有鬼,冯君石厉声道:“事情紧急,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冉隆升一惊,结结巴巴地吐了实:“他、他要……嗯,称王!”
“称王?!”
“他本是骆越酋长的继承人……只因长辈与南越族的矛盾而过继瓯越韦酋长,如今,他想……称王……”他战战兢兢地说。
冯君石不想再听自己早已知道的实情,猛地站起身。“把你的府兵给我!”
“什……什么?”他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有听明白。
“我说把刺史府的军队交给我使用,给我刺史令,容我进出附近的郡县。我必须阻止他,否则你我都无法承担后果!”
又是一个要他的“刺史令”的人。冉隆升傲慢地说:“徐参将不会听你的。”
冯君石恼了,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死到临头你还敢敷衍塞责?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以项上脑袋向皇上、向百越人谢罪!”
见他发怒,冉隆升心虚了。冯君石虽然官职比他低,但因为是皇上特拜,由朝廷出衔,因此官品与他相同,都是四品。此刻见他发威,只好照办唤来徐参将。
得知暂时得听从冯君石指挥后,徐参将转向冯君石。“大人有何吩咐?”
冯君石也不含糊,立刻命令他:“集合你的军队,骑马前往奔马关,我们得抓住韦檠,阻止他称王!”
说完,他转身,对立在门口的下属喊。“蓝谷,快速回府召集全部人马!”
很快的,两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分别从高州府和良德太守府出发,能在山路上会合,齐往位于青松岭与云雾山交界处的虎仔村赶去。
尚未到达虎仔村,在七里峡,他们遭到大批埋伏在峡谷内的骆越人,以弓箭、石阵攻击。那些人熟悉地形,动作灵活,又有树林山石做掩护,因此这番攻击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幸好他带来的军队不算太弱,实际损失并不大。一阵对峙后,对方突然撤入山林。
冯君石以为他们是箭矢用罄而逃走,于是想下马检视受伤的士兵。不料就在这时,更多的骆越人叫喊着从峡谷前方向他们冲来,为首的那个长了一口暴凸牙,面相凶狠,举着把明晃晃的大刀笔直扑向他,他急忙调转马头准备迎战。
一道身影彷佛由天而降,挡在他的前面,替他击退了暴凸牙。
当看清楚那人是董浩时,冯君石心头大振,那些在阳光下亮得刺目的刀刃不仅没吓住他,反而让他觉得热血沸腾。他忘记了危险,对身边的将领们发令:“徐参将、蓝谷、孟大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阿宏,带几个人,把伤者送上山!”
说着,他取下弓箭,毫不手软地向一个高举铜剑的男人手臂射去。
那男人扔下兵器,抱着胳膊倒下,他则双腿猛夹,一马当先地冲入敌阵。
“魔王”吃痛,昴首怒嘶,扬蹄狂奔,那有力的铁蹄声和暴怒的嘶鸣,立刻将围困着董浩等人的骆越人冲散。
在他的带领下,徐参将和蓝谷指挥着士兵奋勇向前。几番厮杀后,骆越人渐露怯意,最后纷纷逃窜。
冯君石跳下马,拉住满身血迹的董浩。“碧箩呢?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她很好。”他看看两边陡峭的山坡,忧虑地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有危险我当然要来。韦檠想利用天险消灭你,那些骆越人都是他的忠实族人,我想你最好带蓝谷他们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和那个徐大人。”
“你说什么?”冯君石不快地说:“我正是为他们而来,怎能离开?”
冯君石知道恶战还没结束,便迅速整理和补充自己的弓箭。
不久后峡谷口出现了一队快马,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这次攻向他们的敌人不仅有骆越人,还有着装整齐的西江督护府官兵。
“可恶,他早与他们勾结了!”看着那面西江督护府的帅旗,冯君石愤怒地痛骂,转而对白己的部属说:“现在我们要同时面对孙、卢的军队和骆越人的兵卒,唯有全力反击,才可能拯救自己和村民!”
言毕,他率先发箭,随之蓝谷和徐参将也带着士兵们拉响了弓箭,峡谷中箭矛飞舞,人马奔跑,处于明虚的敌人不时哀号坠地,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敌军涌来。
敌军仗着人多势众而气焰嚣张,节节逼近,董浩凭借一身奇功,以一档十,一掌一拳地替冯君石化解了一个个险况,蓝谷、孟大山和徐参将及他们的部下也灵活作战。因此,当一轮进攻结束后,虽然敌众我寡,但敌军并未占太大优势。
利用短暂的停战间隙,冯君石一边捡拾箭矛补充箭囊,一迸对大家说:“抓紧时间检查兵器,他们等会儿还会进攻,我尽量突围,如果不行就往山上走。崎岖的山道可以消耗他们的体力,为我们赢得时间。”
果真,新的一轮进攻十分激烈,卢子雄亲自催马上阵。冯君石见情势紧急,立刻命令部下撤往山坡,借助山势与敌人对抗。
“冯君石,放弃抵抗吧,你们全部被包围了!”身后的山上传来韦檠得意的喊声。“只要你不再跟我作对,放弃冼百合,我做越王后,定会助你功成名显。”
发现骆越人在韦檠的带领下由后出包抄过来,冯君石心头一震,但仍镇定地回道:“无耻之徒,停止你的胡言乱语,我就是战死也不会屈服于你!”
“大人,让我去收拾这小子!”董浩一听见他的声音,当即怒气冲天,拔腿往山上跑,他的动作极快,但就在这时,峡谷内的西江军也开始进攻,他不得不收住脚,无论如何,此刻冯君石的安危是他最关心的事。
董浩只得返回,紧紧跟在冯君石身边,为他扫除各种威胁。
韦檠见他无暇对付自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吆喝着带领骆越人从山上奔来,与峡谷中的西江军前后夹击,想把冯君石的军队一举消灭。
见敌军攻击太猛,冯君石指挥大家转向右翼密林,借助树木岩石为掩护,继续与对方周旋,情势十分紧张。
眼看一场贴身肉搏战难以避免,董浩和蓝谷都来到冯君石身边。
“大人快离开吧,这里由我们来对付。”满脸汗水,眉峰有道血痕的蓝谷说。
董浩别说:“离开已经来不及,还是到那边的岩石后安全些。”
冯君石愤怒地瞪着他们。“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吗?”
“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两个男人齐声说。
“什么都不许说,我死也会与你们在一起!”冯君石怒气腾腾地推开他们,抓起弓箭。
呼啸的战马穿过峡谷,以不可阻挡之势扑向山坡,身后的骆越人疯狂地吼叫着奔来,弓箭失去了阻挡他们的作用。
他们不能再有犹豫,因为敌人已经杀到了面前。
“杀出血路,突破重围!”冯君石高声对属下们喊,从未用过兵器的他从一个重伤士兵手中取过染血的刀,沉重的大刀提在他手里异常刺目,却有一种威严。
当他双手握刀迎向敌人时,董浩无法阻止他,只能步步紧跟,将他面对的每一个敌人先一掌劈倒。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需要保护!”他怒骂着转向另一个敌兵,但董浩不理会他的怒吼,依然故我地在他前后左右出击,而他的动作总是比冯君石快了一步。
“董浩!”冯君石懊恼地转向他,却发现一个已被打下马的男人正举起手中的剑刺向他的后背,而他正专心对付前面的敌人,于是他立刻毫不示弱地挥舞着沉重的铁刀欣向那个举剑的士兵。
当感觉到手中的大刀切入对方的肉体时,那滚烫的血溅到了他身上,他觉得整个胃部都被翻了过来。
可是没有时间察看那人的死活,又一个敌军扑来了,他振作精柙握紧大刀。
就在这时,一阵高亢密集的铜鼓声和吼叫声传来,原本将他们紧紧围住的敌军如同泄洪的潮水般忽然退却。
“怎么回事?”他惊讶地问。
董浩惊喜地大喊:“是百合酋长,百合酋长回来了,还带来了援军!”
“百合来了?真的吗?”
心里一阵狂跳,他拭去挂在眼帘上的汗水,抬头寻找。一大群黑压压的人正从峡谷的另一端袭来,领头的正是一身劲装的冼百合。只见她骑在马上,手里挥舞着铁戟,左劈右斩,将西江都护府和骆越人混合而成的敌军一一打下马来。而她带来的援军,那些面色黝黑,身穿黑衣的人们吆喝着,像捉小鸡似地将那些被打下马的敌军抓住。有些想逃跑的,还没逃到谷口,就被拎下马,捆绑起来。
徐参将和蓝谷也率军冲杀过去,前后包夹,形势立刻改变,原来占尽优势的骆越人和西江军成了被追杀的对象,转眼间逃的逃,躲的躲,无人敢再战。
“君石,我去抓韦檠!”
董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他似乎没有听见,他无法动弹,站在那里注视着在敌阵中勇猛矫健的女人,此刻与她交手的正是身为武将多年的卢子雄。
看着她神勇的气势,他心里充满骄傲和自豪。那是他的夫人,丰采逼人、武功卓越的夫人!
“百合——”当百合将卢子雄打下战马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这些天来的思念化为无比的喜悦,他全身都沉浸在快乐之中。
他扔下手里带血的大刀向她跑去,可才跑了几步就感觉到天旋地转。明亮的天空、灿烂的彩霞全都失去了光亮,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他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有沉重的黑影压垮了他的身躯、吞噬了他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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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只昏睡了很短的时间,可是当他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太守府房内的床上。屋里亮着灯,显然天早就黑了,四周寂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灯火投影在床边的墙壁上。
看着那道影子,他的心情一阵激动。
轻轻转动头,他看到百合正端坐在床边,一只手肘曲起撑着纤细的下巴,美丽的双眼盯着桌案上的灯烛,彷佛那火焰中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他刚一移动,她就转过身来了。
“君石,你醒了?”她伏在床沿握住他的手望着他,忧虑的眼里充满欣喜。
“我是怎么回事……”
他看看床,再看看自己身上换过的衣服,思绪有点恍惚,但很快就想起在他晕倒前所发生的事,于是倏地坐起。“七里峡……骆越人与孙、卢勾结攻击我们,韦檠要自立为王,我们得尽快阻止他……”
“不要动。”百合将他压回床上。“放心吧,他们谁都逃不掉,韦檠也休想称王!”她微笑着握着他的手,把嘴贴在他的手背上轻吻着。
累积的思念因这轻轻一吻而失控,他用力将她拉过来,紧紧拥在怀中,渴望和欣喜的浪潮在内心激荡,激情排山倒海般倾泄而出,爱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照在她的身上,明亮而灼烫。她举起双臂绕上他的颈项,搂着他,将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
“你为何去了那么久?事情都查清楚了吗?”他微微闭着眼睛问,不知是早先的后遗症,还是贴近他渴望已久的她的体香,他略微感到晕眩,只能用力抱着她,用力到彷佛不抱着她,他就会再次晕倒似的。
她投入他怀里,紧贴着他,伏在他的头窝急切地说:“全查清了,你的分析一点也没错,韦檠才是阮氏真正的酋长,阮老大是受他摆布的,他妄想自立为王。在调查他时,海南儋耳一千多峒诸越部落愿归附于我,我因此而耽搁久了点。可是我们现在不要再说那些,我想你,每天都好想你,好想回来……”
她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人,一口气跑百里也不会喘气,可现在,依偎在他怀里,她觉得呼吸困难。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她熟悉并思念的男性气息诱惑着她,她渴望与他说夫妻之间才能说的绵绵情话,做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而其他的,她现在不想去思考。她的手缠在他脖子上,抚摸着他颈后的肌肤,同时扬起头,嘴唇沿着他的下颚线条往上移动,感觉到他的皮肤光滑而温暖。
她说出了他尚未来得及说的心里话,他也好想她,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