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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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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恋地摩挲着她颈部美好细致的轮廓,随后,他用手指梳开她浓密的黑发,那宛如冰凉且富有弹性的丝绸般的长发滑过他的指间,在他心底留下一丝丝无比温柔的情感,那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只能用心体会的情感,他相信再也没有人能激起他心中如此温柔又无比火热的情感。

他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脸——那张美丽的,一直让他觉得应该属于男人的坚毅、无畏、聪慧的脸。将自己的嘴印上那丰满柔软的嘴唇。兴奋、渴望和期待混合成一股激情的洪流让他头晕目眩。

百合张开嘴,渴望得到更多,她大胆地在他的嘴唇上掠夺,迫使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她和他都感觉到一种纯然的喜悦溢满心头。

“君石……抬抬身子。”她恳求着,急切地在他身上移动,纤巧的手指在他的衣服上摸索,终于拉下了他的腰带。

“慢慢来,我们有长长的夜晚。”他的嘴唇停在她的嘴角,柔声安抚她。

而那样的碰触触发了百合体内那股渴望的巨浪,她更加心急地拉扯他身上的衣服,嘴里发出的呢喃比爱抚在他身上的手更加煽情。

“让我来。”他吞咽着,克制住狂乱的心。“脱掉你的鞋,其他的让我来。”

她如言照做,而他也非常快速地完成了他的承诺。

深切的话语和柔情的抚摸,让他们在狂猛的爱欲中燃烧,所有的含蓄、矜持和羞涩都离他们远去。他激烈地亲吻她,她热切地响应,他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亲昵、激烈、需索地交缠着,最后融化在彼此爱的火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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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峡的激战在百合及时出现后形势大转,并很快就结束了。

狡猾的韦檠在看到百合出现时,就脚底抹油逃跑了,被百合打落马下的卢子雄趁其忙于救夫之际也逃了,短短时间里,西江军折兵损将,狼狈逃窜,骆越人也逃回部落,逃入深山,虎仔村恢复了平静,被抓走的南越人全被放回。

大都老对骆越族发出警告,不得再与官兵合谋屠杀同胞,可是情形紧急,部落并没时间去按规矩严惩叛逆者。董浩很快就探得消息,韦檠已随孙冏、卢子雄逃往位于高要的西江都护府,随后“快脚”也证实了这个消息。

冉隆升在战后第一天,就将他的护府军全数调回了高州,徐参将临走前对冯君石说,希望还有机会跟随他作战。对冯君石来说,一个真正的军人愿意跟随他上战场,这对他是很高的评价,因此他感到很高兴。

山岭再次恢复平静,族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农田、鱼塘和桑地,而关于冯都老面对敌人毫不怯懦,见到娇妻竟然晕倒的事,也被村民们当作美谈传遍各部落。

盛夏的骄阳下,起伏的山峦满目苍翠,百合与冯君石一马双骑,奔驰在绿茵茵的草场上。他们刚刚参加了冼崇梃与冯媛的婚礼,此刻正要赶往奔马关。

“真不可思议,冼崇梃居然将山贼变成了朋友。”回想着不久前接走妹妹的迎亲队,冯君石感叹不已地说。

坐在他身前的百合笑道:“你太小看我哥哥了,他其实很有本事,只是脾气暴躁了些。看到他在冯媛面前像只没有脾气的小猫,那才真是不可思议呢。”

“希望他能对媛媛始终如一。”

“会的,放心吧,冼家人一向守信。”

冯君石对那个妹夫仍心有不豫,愤然道:“如果他敢故态复萌,让媛媛受委屈的话,我可不管他是不是你哥哥。”

“你能怎么样?冯媛已经嫁给他了。”百合知道他很维护妹妹,故意逗他。

“怎么样?”冯君石不满地说:“我会让董浩整得他连自己是谁都忘掉。”

百合扳着他的手,将缰绳塞进他手里,命令道:“拿着!”

在冯君石还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时,她已经抬腿转身,在他身前换了个姿势,与他面对面坐着,双手搂着他的腰说:“你不能对哥哥抱有这样深的成见。”

冯君石很喜欢他们现在的坐姿,不仅控制坐骑的权力回到了他手里,而且这让他们更加靠近。他搂紧她,嘴唇贴着她的发际问:“是成见吗?”

“当然是。”百合与他稍微分开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应该理解,在我们的部落里,男女之事只要双方愿意,并没有太多限制。身为酋长,他被女人注意和喜欢在所难免,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你不能要求他这种快三十岁的男人像你一样坐怀不乱,保持纯洁。”

她的话和此刻他们的坐姿取悦了他,他心情很好地说:“我很纯洁吗?”

“对,你很纯洁,也许那是因为你很挑剔。”她亲啄他的鼻尖。

他如法炮制,回敬她一个吻。“是的,我很挑剔,所以找保持‘纯洁’直到遇到你、娶了你!”

“我很高兴你这样做。”她依偎在他怀里,感觉到“魔王”稳定的脚步。“相信我,如果你想让你妹妹幸福快乐,就该信任我哥哥,他绝对不会辜负冯媛,否则我第一个不饶过他。”

冯君石没回答,他在想父亲和妹妹对冼崇梃的评价,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人,冼崇梃不是花心、粗俗的男人?

“怎么了,难道你真的那么讨厌他?”见他久不言语,百合抬起头来问他,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

冯君石看着她,深深吐了口气。“我不讨厌他,也许你说得对,是因为我太挑剔,才会对你哥哥没信心。”

“不,是你太关心冯媛了,做你的妹妹真幸福。”她真心地说。

他的眼睛熠熠闪光。“那做我的夫人呢?做我的夫人的你觉得幸福吗?”

“是的,我觉得很幸福。可是,我希望你也能对我哥哥宽容一些。”

他低头亲吻她的双眼,吻掉其中的忧虑,轻声说:“放心吧,爱屋及乌,我会试着像你对他那样有信心。”

“谢谢你!”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双臂将他紧紧环住。

他抱着她轻抖缰绳,“魔王”飞快奔向奔马关,而甜蜜温馨的情感一直在他与她之间流淌,将他们紧紧环绕。

奔马关是一段长长的海岸线,其三面环山,一面临海。阳光下,汹涌的海浪闪着耀眼的波光。除了临海一面的山崖陡峭笔直外,其余三面是起伏的山坡,坡上没有大树,只有岩石、灌木和杂草。

层峦迭嶂的黑头山与云雾山相对而立,雄踞于奔马关两侧,两山交接点是位于山脚谷底的虎仔村。由于这里有无法逾越的高山峭壁和滔滔大海,因此奔马关成为险峻之地,从未被列入百合修筑石墙的计划中。

此刻,当她再次站立在悬崖边,注视着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大海和两旁层峦迭嶂、连绵起伏的大山,她的心中有了以前没有过的担忧。

“这里前有高山,后无退路,形同死路,是用兵者的大忌,孙、卢不会以这里为据点。”冯君石说。

百合看着云游雾绕的两山,沉思说:“孙、卢不会,但韦檠则难说。”

冯君石立刻提醒她。“这里前几天才由过事,韦檠不可能再在这里起事。”

“这是常理,但他一定会反其道而行,做出不同的选择。”她指着起伏的山峦说:“看看那些山峰,不仅有埋伏奇兵的优势,而且从这里,左可越黑头山通往高川、梁州,控引南海、琼崖各部;右能穿云雾山,连广州、新州,直抵京都,占运输联络之便。驻军于此,可以左右控制数州,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而且从你地图上的神秘圆圈看,韦檠早已体悟到这点,在这里储存了大量粮资,我们所发现的秘洞藏货,不过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因此,他不会放弃这里。”

她的分析不无道理,冯君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设奇兵于山谷。”她果断地说。此刻的她目光深邃,表情坚毅,再无半点女子的矜持与娇柔。她指点着附近的地势告诉他。“守住这里,一旦孙、卢有任何动作,我们可以洞察其奸,同时,还可以以逸待劳,等他们找上门那天,正是我们全力以赴击败他们之时。”

“可是你得用多少人呢?”他忧虑地看着四周的山峦。

百合笑了。“我告诉过你,这么多年来,我们的每座山里都建有军营,只要铜鼓一响,你会发现我们的孩子和老人都是不错的士兵。”

受她的鼓舞,冯君石立刻表示:“那好,我会去找冉大人,再次借用高州府的军队。”

“不要。”她摇摇手。“不要让高州府知道,冉隆升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本来就对那个刺史大人很不信任,回来后,冯君石又将从韦檠那里得来的“账本”和他与冉隆升的交锋全部告诉了她,因此她现在对那个贪婪失职的大人更加反感了,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行动?

“那我们就在紧急时再去调集那支军队,我相信徐参将是可以倚靠的。”冯君石也认为她的顾虑有道理。“我得尽快给皇上写奏表,将冉隆升和西江都护府渎职贪污的事与这里发生的事上奏朝廷。”

“没错,这样的贼官多在位一天,老百姓就得多吃一天的苦!”百合愤懑不平地说:“明天我们就分头行动,争取在韦檠再次动手前把事情办好。”

“那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又得分开了。”想到这个,他觉得很郁闷。

“没有办法,谁教你是太守,我是酋长呢?只好委屈自己,善尽本分啰。”她安抚地摸摸他的手。

而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那我不要做这个太守了,做冯都老就好。”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连声责怪道:“不许乱说!你这个太守是皇上亲授的,怎可如此说话,让人听见了可是大罪啊!”

“可那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与你分开。”

百合心头甜甜的,但嘴上却取笑他。“你是威震高凉郡的太守爷,怎能这么婆婆妈妈的?”

他皱着眉头问:“难道你很喜欢跟我分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她惊讶地望着他。“如果可能,我希望时时陪伴在你身边,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不得不顾全大局。”

她的话让冯君石深感惭愧,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没有一个“小”女人那样宽阔的心胸。

他抱紧她,羞愧地叹气:“你让男子汉大丈夫汗颜,也许来生你该做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她在他怀里用力嗅着那熟悉的气味,嘟嚷道:“来世如果我做男人,那你就得做女人,因为我还要跟你做夫妻。”

她含糊不清的话似山崖下的海浪一样有力地冲击着他的心房。此生相守,再约来世,这是多么深刻的情感啊,他又如何能辜负她?

“我们说定了。”他深情地抱紧她。“来世还要做夫妻,不过我还是要做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是做你的巾帼英雄吧。”

“说定了。”她扬起脸,以她酷爱的方式迎接他的嘴,用一个火热的亲吻封缄了他们对彼此的承诺。

这天,他们在奔马关访察地形直到日落,当晚就住在虎仔村。

翌日,他们按照约定分开行动。

此后几天,冯君石在良德太守府忙碌,百合则在奔马关与军墟等地之间往返,他们很难见到面,但彼此的心中都想念着对方。

就在冯君石给朝廷的奏本送出去两天后,一个让所有人半信半疑的大消息在岭南各地传开:朝廷废除了施行七年之久的“征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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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星光晦暗的夜晚,月亮被云层挡住,只发出淡淡的光辉,高要郡的西江都护府内气氛凝重。

“撤销西江都护府?狗屁,这不明摆着贬谪我们吗?那我们这几年的辛苦努力不都他妈的白费了?”粗鲁的卢子雄将一份公函摔在桌子上大骂。

在他对面的孙冏同样面色难看,但他城府较深,还能沉得住气。他淡淡地扫了眼被卢子雄扔在桌上的诏令,转向身边盘腿端坐椅子上的韦檠。“韦主儿对此有何打算?这里眼看也成不了阁下的挡风避难所了。”

“我从来不需要挡风避难所。”韦檠冷笑道,灯光映照在他脸上,露出他狰狞的笑容。他的目光无所顾忌地在两个曾经耀武扬威,如今被一纸诏书弄得失魂落魄的大人身上。“两位大人何须发愁?岭南得天独厚,物产丰美,两位何不与我共襄盛举,续当年赵王之辉煌,创永世万代之业?”

“你还想称王?”孙冏惊讶地问。

“那是我准备了整整十年、一定要实现的目标!”

被百合击败过的卢子雄心有余悸地说:“冼百合会阻止你,七里峡……”

“不要提七里峡!”他厉声道:“那是因为冼百合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你应该看到在她出现前,我们几乎已经要得手。”

“是,我看到了。”卢子雄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情。“可是现在她回来了,你失去了机会。”

“我可以制造机会将她引开。”韦檠阴险地说:“七年前我没有完成的事,这次一定要完成,而你们只要助我一臂之力,将来的天下,必将与两位共享。”

孙冏与卢子雄对视一眼,均没表态。

韦檠看出他们在犹豫,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屈服于他——在权力与财富的诱惑下。

他目前很需要借助他们的军队实现野心,而那道圣旨被他看作是天意,是他成功的预兆,因为它来得正是时候。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说:“皇上的诏书明令撤除西江都护府,要两位大人即日返回京城。撤了你们的职,要你们去见他,皇帝老儿的打算难道两位还看不出来吗?他是要你们吐出七年来偷挖的油水,要跟你们算账!也许菩萨皇帝心好,不会杀你们,但那些早就嫉恨你们的官吏可就难说了,比如说冯君石,还有他的朋友们,可是巴不得将你们关进大牢呢!”

他每说一句,孙、卢两人的脸色就白一阵,到最后,两人脸上都渗出了冷汗。他们当然知道这几年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知道他们贪污了多少收缴来的捐税,也知道一直有像冯君石那样的官吏在盯着他们,因此在皇上撤除他们职务的同时,他们当然也在为自己担心。

贪财的人多怕死,那是因为他们害怕无福消受财富。

因此经韦檠软硬兼施的威胁利诱下,他们终于与他达成协议,为了各自的利益狼狈为奸,将恶毒的手,再次伸向看似平静的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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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清晨,冉隆升再次派他的主簿大人来传冯君石去高州府见他。

猜想这恐怕与传闻有关,冯君石立刻随他去了,果不其然,在高州府,他见到了朝廷的传令官和亲眼目睹了圣旨,从中确定了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想到七年来压得岭南人喘不过气来,导致汉越矛盾空前尖锐的“征越令”终于被废除,他感到由衷地高兴,恨不能立刻赶回雷峒村见大都老,再派“快脚”去给百合传信,和他们及其他村民们一起分享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可是冉隆升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劣迹将要被揭穿,因此今天对冯君石格外的殷勤,又是诉苦又是讨好的,弄得冯君石无法离开,只得耐着性子听完他又长又无聊的表白,应付他令人烦恼的寒暄。

见他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冯君石终于忍不住地主动提出还有要事在身,得立刻赶回去,他才不情愿地放他走。

离开刺史府不久,他就被一个不认识的村民拦住了。

“冯都老,有人让我来送信,大都老和祭师一大早就被西江都护府接走了。”

一听这个消息,他心头大震,立刻问道:“是谁让你来送信?”

“他说他是董侍卫。”

董浩?!他半信半疑地问:“他长什么样子?”

那人描述了一番,他毫不怀疑那正是董浩,不由惊惧交加地谢过那个人后,策马往雷峒村赶去,心里一再祈祷这不是真的,董浩没有让人送这样的口信给他:祈祷大都老和冼琥伢还像往常那样,好好地留在村里。

可是,村里大都老的家中空无一人,董浩也没在村里,自然,碧箩也失去了踪影,这下他不心慌都不行了。

他找到平日常与大都老在一起议事的长老,从他们口中得知,大都老和祭师确实一大早就被接走了。

他急切地问:“大都老怎能跟他们去?为何不等我呢?”

“他们说西江督护使要大都老前去商讨废除征越令后的税收及退税事宜,不能耽搁,因此大都老让我们代理村务,就带着祭师跟他们走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晨早饭后。”

该死的冉隆升耽搁了他大多的时间!

他感到心窝被人打了一拳,难道七年前的悲剧又要再次发生?!

他心情沉重地站起身,对身后的蓝谷说:“立即召集所有能打仗的人,到村口与我会合,我们得快,越快越好!”

两个时辰后,蓝谷将太守府的护卫队和能打仗的人马全都带到村外时,冯君石临时组了一支军队,并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因为由此地到高要路途不近,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在半路上绝不能停留。

近百人的军队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可出人意料的是,在距离高要还有一半路程的盘陀村中,他们看到村口一座石木结构的了望塔在浓烟中坍塌,但它的底部仍顽强地屹立在上地上,村里人哭马鸣,箭飞狗跳,地上到处躺着伤亡者,董浩正带领着一群手持棍棒农具的村民和挥舞铜剑铁刀的护卫以残垣断壁为掩体,与身穿西江都护府军服的士兵激战。

于是他毫不含糊地命令蓝谷、孟大山率领士兵从西江军的后面杀过去,迅速解除了董浩他们的危机。

“君石,你收到我的口信了?”等敌人一撤退,董浩立即跑过来。

“是的,可惜太迟了……”

“小心!”董浩突然扑倒他,一枝燃烧的箭矛擦过他的身子飞入断壁中。

“冯君石,你是来送死的,今天我就成全你!”韦檠出现在他们侧边树林前,他手中举着弓箭,再次瞄准他们。

但更多枝箭矢飞向韦檠,令他忙不迭地跳开,这才发现自己利令智昏,忘记冯君石带来的不完全是无用的村民,还有善战的士兵。

“好吧,反正今天我已经达到目的,暂且放过你们,但小心点,很快我就会要你们的狗命。”他吼叫着躲进树林里。

“你才要小心自己的狗命。”冯君石大声说:“从你想称王的那天起,你已经替自己掘好了坟墓。”

但韦檠没有回答,而冯君石地无暇去追,因为他被董浩胸襟上大片的血迹吓了一跳。“董浩,你受伤了吗?怎么这么多血?”

“没有,我没有受伤。”董浩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将染满血汗的外衣脱掉,扔在草地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血。”

这时,冯君石听到碧箩的哭喊声,不由得浑身的血液冻住:他来晚了!

“大都老呢?我好像听到碧箩的哭声。”

他的问话让董浩面色一黯。“碧箩很伤心,她爹爹和叔父都死了……”

“死了?!”冯君石脚下空虚,心宛如被刀刺入。“谁杀的?”

董浩宽阔的肩膀垮下。“韦檠。我们赶到时,已经发生了……”

“冯大哥——”

一声凄惨的哭叫声传来,碧箩娇小的身子扑向他,冯君石只来得及转过身,她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而她苍白憔悴的小脸和伤心欲绝的泪眼,让他不忍将她推开。

“冯大哥,他们用刀杀死了爹爹和叔叔,我再也看不到爹爹了……”她的哭诉还没结束,人却已经晕厥了。

“董浩!”当感觉到她抱着他的双臂散开,身子往下倒时,冯君石连忙抓着她大声喊着脸色不比晕过去的女孩好多少的朋友。

而他不须多说,董浩已在碧箩倒地前抱住了她。

看着她安稳地躺在朋友怀里,冯君石知道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因此略微松了口气。看到孟大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向他挥手,他心情沉重地对董浩说:“她太伤心,也太虚弱了,你先带她离开,好好照顾她吧,我去看看大都老。”

董浩黯然神伤地说:“也许你照顾她更好,她根本不需要我。”

冯君石轻拍他的肩膀。“瞎说!她只是伤心过度,你要有耐心。”

说完,他大步往孟大山走去。

看到他走来,人们自动让出道路。

族人们已经用树枝和野花绑了两副担架,将大都老兄弟放在上面。他双足沉重地走过去,在他们的身边跪了下来,看着他们血迹斑斑的遗体,端详着他们平静安详的面容,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哀伤。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他人。

一个浑身浴血的大都老的护卫凄凉地说:“是官兵,一大早西江都护使和护卫来接大都老,说要商议新税额,还要退回多收的税。可是当我们进村休息时,那些护卫忽然发疯似地举刀劈砍大都老,祭师第一个扑过去救援,也被刺中。而韦檠带着他们早已在村外埋伏的军队杀进来,我们.……和村民太少……”

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跟随大都老来的护卫,死了大半……”

四周一片哭声,泪水中复仇的火苗在酝酿、在燃烧。

“冯都老,不是说皇帝已经废止了征越令吗?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残忍地杀死我们的大都老?”一个泪流满面的族人率先发问,引发了更多的怒吼和疑问。

“是的,皇上已颁旨废除征越令。”冯君石双目含泪,愤然道:“但就算没有废除征越令,孙冏、卢子雄这样做也是犯法,是谋杀,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

“绝不能放过他们!”

“报仇!”

伤痛化为力量,泪水化为怒吼,群情激愤中,冯君石起身对大家说:“我们一定会要他们付出代价,但是现在,先让大都老和所有族人的英魂安息……”

咻!咻!

锐利的响箭划过天际,冯君石和众人的日光纷纷转向天空。他想起曾从百合口中得知这种响箭所代表的意义,不由浑得身一紧。

“君石,赶快撤离!”远处响起马蹄声,董浩的声音压过所有声音传来,其中的急迫不容置疑。

“董浩,不是让你带碧箩离开吗?为何还在这里?”他焦虑地问。

董浩跳下马,急切地说:“快离开,卢子雄率大军来了,沿途烧杀抢掠!”

“天哪,官兵要像当年血洗石龙峒那样血洗我们吗?”村民中有人惊呼,立刻引起恐慌。

“大家不要慌,盘陀村绝不会变成第二个石龙峒!”冯君石大声安抚民众,等村民稍微安静后,又问盘陀村村老。“妇孺老人可有逃生之路?”

“有,山上有独木梯!”村老回答。

冯君石心里一宽,高声说:“现在,大家按顺序上山避难,不要紧张。”

随后,按照他的吩咐,村民们带着妇孺老人、搀扶着伤者;雷峒村幸存的护卫抬起大都老和祭师的遗体,迅速进山避难;而蓝谷、孟大山则带着士兵们守在村中各个通道两边,迫在眉睫的战火让他们来不及移走散布四处的尸体。

不久后,西江军的大队人马出现在村子另一端,他们走过的地方便成为一片火海,没有及时离开的村民被堵在火海里,发出绝望的哭喊声。

“可恶,他们这是狗急跳墙!”冯君石知道最紧急的时刻到了,他转向他的部下。“蓝谷,你带人守在这里,董浩,你留下帮助他,一定要尽力抵抗,等村民们撤离后再撤进山里。阿宏和其他村民随我去救人!”

不顾董浩的阻止,他转头往燃烧着火焰的哭喊声处跑去。

几处房屋在燃烧,不少西江军士兵在抢劫。

冯君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杀人,他发出令人心颤的怒吼,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的弓箭,向那些只顾埋头抢劫的邪恶之徒射去,用赤裸的双拳向那些没有人性的刽子手猛击,最后,抓起不知从那里捡到的一根烧得很热的木棒向那些放火的人打去。激战中,他浑然不觉火苗烧着了他的衣襟,浓烟让自己涕泪横流。

一个村民拉住他,替他扑灭了身上的人,大声说:“冯都老,不要救火了,让它烧吧,以后我们再盖。”

是的,只要有命在,以后可以再盖!

他喉咙着火,呼吸困难,双目刺痛,可心里的悲愤丝毫未减。

村口传来吼叫声,他要被救出来的村民们到山上避难,自己往村口跑去,结果看到董浩和蓝谷正与一个军官正合力追杀四处逃窜的卢子雄。

“徐参将怎么来了?”他惊讶地问一个坠马的高州府士兵。

那士兵说:“参将得知冯大人遇险后,立刻要刺史大人准他赶来增援,刺史大人不同意,参将发火,才得到准许。”

喔,这个参将够意思。冯君石暗自赞叹。

此刻的卢子雄胳膊挂彩,血染红了衣袖,握不住的兵器斜挂在马鞍上,偷了个空档逃出村去,而他那些贪财如命的部下见他逃了,自然也纷纷逃命去。

一场冷血的谋杀结束,留下无数悲伤的人和满目疮痍的村子,在黑烟余烬中哭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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