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舒向柔什么事都告诉我了。"

蹲低身子与她平视的佟御磊，心疼地将手抚上她憔悴的脸，眸光中带着不舍。

"你好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你没必要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些事情！千美的死你不须自责，那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千美地下有知的话，也不乐于见到一个耿耿于怀的萱萱。"

她边听边流泪。"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不用自责？"

"嗯。"他拭去她的眼泪。"你没必要自责，你只要把这份自责转化为敬佩的爱，以感激的心让千美活在你的心中就够了！懂吗？"

好奇怪，仅仅一句话，就奇异地安抚了她的心，长久以来的压力也一下子化为无形。

"我可以了解你想补偿的心态，但你没必要连我都隐瞒吧！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吗？"他叹了口气。"对不起，请原谅我那卒晚才来找你，家族培养优秀人材的压力让我不得不依照父母的期望完成一定的学历。为了能提早见到你，我拼命缩短时间。虽然身在国外，但我无时无刻不忘要恶补中文，因为这是我和你能交流的唯一语言。"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说："投入家族企业一年多，向父亲证实了我的能力，终于在我好不容易跟父亲争取到半年的期限来找你，却在我一听到你的死讯时，差点就要带着遗憾回美国……"

"对不起！"她歉疚。她没想到他竟为她做了那么多。

"我不是在怪你，在我努力的同时，你也一样不是吗？"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无奈的，包括先前那些作为也都是不得已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没必要自责，嗯？"

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为了她着想！

"我承认我不敢告诉你，一半是碍于千美的缘故，因为千美也喜欢你……但一半是因为……"她别过头，语气有丝苦涩。"我没有依照我的约定……又见到那么出色的你……所以我根本没有自信……"他转过她的脸，不让她逃避，让她看见他眼中的真诚。

"你以为我千里迢迢来寻你，只是因为我等着你信守你的诺言变得更漂亮？那你也未免将我看得太肤浅了吧！我是那种重视外貌的人吗？"他轻叹，若是的话，他早就接受父母特地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与一个美艳娇丽的名嫒步入礼堂。"当初的你在那堆玩伴中虽然不是很出众，但我就是深深被你所吸引，我喜欢你的温柔善良，对任何小动物都非常有爱心；喜欢你体贴的心，总是义不容辞地帮助大家！当初的我就是喜欢你的内在美胜过一切，懂吗？"他笑了笑。"况且，在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萱萱之下，我也是被你善良体贴的特质所吸引啊！不必妄自菲薄，不必管别人怎么说，美丑不该由别人的眼光来认定。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你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我是萱萱，如果我不是的话，那你是不是就……"

她的忧虑在未说完时，就被他以手指轻点住而消音，只见他眉头紧聚。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变得越来越会钻牛角尖了。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所在？"他叹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庆幸还好你是萱萱，那样我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还有，真的很抱歉，我居然没认出你。至于这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再说，我是你的磊哥哥，我发誓要一辈子保护你，又怎么会欺骗你呢？"

解决一个难缠的舒向柔，他还以为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没想到仍是一样令他头大。

"对不起，我只是……"她心疼地道歉，眼泪再度滑落。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抚平她激动的情绪。

"没关系，我只是把我的感觉说给你听而已，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舒向柔跟他说过她曾罹患自闭症，很容易否定自己，要他多花点耐性。"别老是认为自己不对好吗？再说，不管你变得怎么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永远是我心爱的萱萱，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并没有见到"真实"的她……

她的心一横。"不是的！"

没蓣警地，将他推开了点距离，在他的愕视之下，她突然解开了身上的衣服钮扣。

片刻，只着内衣裤的她，半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我你还要吗？"她泪流满面地哽咽哭泣。

乍见她两手臂、胸口和双腿一条条遭火纹身而丑陋难看的伤疤时，他感到一阵震惊，但并不是受到惊吓，而是心疼！非常、非常地心疼！

出自本能反应的，他不舍地以轻柔的吻，轻轻地亲吻烙印在她身上的伤疤。她一阵轻颤，抬头却见到直视着自己的他，眼中饱含着巨大的痛楚。

"我不知道你一直都那么痛苦。这么一来，我更放不下你了！"他哑着声音。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在怀中，生怕碰疼了她，又让她的眼泪滑落。虽然值得庆幸的是没伤到脸，但这些难看的疤痕连她看了都沭目惊心，为何他却能如此……

"你……不介意吗？"她哑声问道。

"介意？我心疼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介意！"他疼惜地再度揽住她，目光温柔。"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用……"他知道这是她自卑心的症结所在，与其让她老是耿耿于怀，倒不如将它除去。他知道，依现在科技的发达，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她却突然抬手，用食指点住了他的未竟之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她轻轻摇头，缓缓说出内心话。

"我承认它带给我许多痛苦，可是，它也是千美拼了她的命所换来的，对我极具意义。我要是除去它的话，不就等于将千美的恩惠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她要将它永远留下来，要自己时时刻刻不忘干美对她的救命之恩。"如果你不想接受带着缺陷的我，我可以理解。"她别过头，语带涩意地说着，然而下一秒却怔住。

他重新将她揽进怀中，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传来，显得异常激动。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萱萱竟然那么伟大！"他放开她，与她直视。"这是你决定让千美留在心中的最好证明，我怎么可以抹煞它呢？相反的，我还要帮你走出这个阴影！"他深情地注视着她。"以前你总是一个人默默奋斗，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磊哥哥帮你建立自信，让你回复活泼开朗的个性，让你像以前一样，在阳光底下闪耀！"

"磊哥哥……"心窝漾起一股热流，她感动到无法言语，只有喜极而泣的泪不断滑落。

他的心又拧了起来，伸手揩去她的泪水。"别哭了好吗？我的萱萱！"

"叫我千美。"她祈求着。"苏筠萱这个名字，就让它随着千美的死而消逝好吗？"他知道她想补偿的心态，会心地微笑。

"不管是萱萱还是千美，对我而言都没差，因为我爱的是你。"

"磊哥哥！"她感动于他为她所作的一切，忍不住抱住他。

只是这对佟御磊而言，无疑是个莫大的考验！方才的重点都放在处理他们的事件上，现下既已解决，并面对佳人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不心动？

只见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深沉，直视着她的眼神也有抹压抑的光芒。

"千美……"他困难地吐出字句。"你……呃，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就算再怎么不解男女之事，她大概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这一刻，在她心里漾着喜悦与对佟御磊满满的感激之情时，早已远远地超过她认定无法克服的"裸裎相对"的障碍。

只见她含情地嫣然一笑，拉下他的身子，羞涩地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见他呆愕了下，低吼一声后，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俯下身，霸道且不失温柔地覆上她的唇，一点一滴倾注他的爱意。

她则敞开心扉，让他的爱意涓滴地流淌进她的心田并驻足扎营。

此刻两颗心合而为一，纠缠得不分彼此。

半晌，他的吻离开了她的唇，以指腹贪恋地描绘着那不算美丽、却令他深深着迷的容颜；而她也同样用深情的眸子回应，将他的俊貌刻在心中。

直到满足心中的眷恋，他的手才离开深恋的来源。视线往上移，对上一双晶亮的翦水瞳眸，爱怜地轻吻了下她的眉睫，看着赤裸的她呈现在自己眼前。那是一副最令他悸动的曼妙身躯。

感到那灼热的眼光，突然，她害羞了起来。

"别遮……"佟御磊用炽热的视线锁着美丽的胴体，想深深烙印在心中深处。

他像担心碰碎一尊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细吻着那些烧疤，在她的身上烙下他的深情，也烙下了爱意的火苗，轻柔又缓慢地释放他的柔情、他的一切。

此刻，他以行动来证明他的爱意，就如同她亲密的回覆一样——

我愿意把我的人如同我的心一样献给你，我的磊哥哥。

执着了十五年，他终于寻得他的最爱！

公寓外的入口处停了一辆车，车旁站着一对男女。

"喂，其实你早知道千美就是萱萱了对不对？"

风远冀瞧着瞪视着他的舒向柔，好笑地说道："也不全然。刚开始只是怀疑，因为依照磊对我的描述和我所见到的情景，千美的作为并非只是单纯地讨厌磊，她的目的还为了让磊讨厌她，让我觉得很奇怪，我才会两方面都去调查。而真正证实，是你来问我磊的事情的那一天，征信社带来了苏筠萱的养父苏兴国。"

虽然柳为程夫妇及苏筠萱一同串通好来瞒着他，但其实苏兴国知道那件事。

他脑袋虽不灵光，但是见到全身包里着纱布的人时，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与他相处了五年的养女，只不过因为他对自己没出息又老是爱喝酒，并且没照顾到苏筠萱的事感到十分愧疚，甚至还让好友的女儿救了自己的养女，让他觉得自己很窝囊！

所以他想，这样也好，就让她去当柳为程夫妇的女儿，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好好地疼爱她的，这样最起码还能多少弥补些他对她的歉意。

他还告诉风远翼，其实他也曾收过匿名者寄给他的钱，他知道寄那些钱来的主人是谁，所以对于有这样一个好养女他就很满足了。虽然萱萱不在身边，难免会寂寞，但他也了解萱萱的苦心，他觉得这样就好了，不必再去改变什么。

原来这就是那天他有事耽搁的原因，不过这也无法消除舒向柔的不满。

"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故意欺骗我，骗我跟你订什么合约！"什么报告进度、拟定计划嘛！根本只是装模作样地净跟她扯些有的没的，浪费她的时间！

风远翼从容以对。"我并没有欺骗你，毕竟事情的揭发要一步一步地来，你以为急得了吗？总得要先探探彼此的心意。再说，千美那边少了你，磊这边少了我，他们可以像现在这么圆满吗？"

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老是被他捉弄的怒气！

"那现在已经圆满解决了，从今以后我们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见……不！是永不再见＿。"她忿忿地转过身，打算离开时，却蓦地见到两名黑衣打扮的男子正左右探望，并一脸疑惑地从旁边的小巷子走出来，她的脸色瞬间一变，赶紧转过身不让他们瞧见！

"咦？怎么了？"风远翼邪笑。"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我，打算改变心意了？"

"你少臭美了！"本想再反驳的向柔，眼角余光忽地瞥见那两名男子朝她和风远翼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开始心急起来！怎么办？绝不能让他们看见！不然她就完了！

没察觉到自己下意识想寻求援助，却渐渐往风远冀的怀中靠了过去。

"欠我一次。"风远翼邪魅地扬起一抹笑意，在她还未来得及意识到那笑容的含意时，只见他一手拾起她的脸，将唇凑了上去，另一手则环住她的身子，将她带至车边让她的身子靠在车门上，而后极其自然地拉起身上穿的外套遮住她的脸，自己则一脸投入样。

本来打算询问风远翼和舒向柔的那两名男子，瞧见唯一遇见的人——在公寓入口处的一对男女——竟然不顾外人的注视而接起吻来，让他们当场尴尬不已。两人对看了下，搔搔头之后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直接绕过那对男女另寻他人询问。

察觉到他们已走的风远翼迅速离开她的唇，却发现她的手还环在自己的腰部。

"要不是这样会让我看起来像色狼，我是很想再继续下去。"他坏坏地笑着，再次俯下身。

"不要！"回过神的舒向柔一看见那张又靠近的脸庞，马上恢复知觉，双手用力一推，将他推离自己身边。

她喘着气，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涨红着一张脸。

可恶！他吻就吻，做什么把舌头伸进来？害她情不自禁被那种异样的感觉征服，继而有些享受……她以为上次那次唇贴唇，令她作呕的感觉就是吻了！没想到这次由他带领之下，却是有别于上次那种讨厌的感觉，还让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恶！她到底是怎么了？

风远翼被她推得踉跄了数步，连忙站稳。

"你这也是欲擒故纵的手法吗？"他饶富兴味地盯着她娇红的销颜。不由得稍稍收敛心神。

舒向柔好不容易才镇住自己的情绪，随即朝他吐吐舌。

"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岂料他之后的答案却令她一愕。

"我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他早调查过了。

"那你还……"他的态度悠闲到差点令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知道你为了躲避他而逃婚不是吗？"他双眼犀利地望着她，看得她不由得打起寒颤。"所以你才会那么怕见到那两个男人。如果我没猜错，是令尊派来捉逃家的你吧！"

这个男人的确太可怕了！

舒向柔真庆幸自己跟他订立的"合约"已履行完，从此跟他再无瓜葛。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只能说，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