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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李恪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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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平日给我的金银珠宝,我毫不吝啬,几乎都用来打赏身边的内侍与宫女。而这些宫女、内侍得了我的好处,自然是众口一词地赞誉我,为我说好话。我此时虽未有任何封号,他们依然对我礼遇有加,听我差遣。初入宫,广结善缘,处处多栽花少栽刺,这些都是我在宫中立住脚的必要举措。他们虽无成大事的能力,却是一张紧密的情报网,有了他们,有些事我做起来便是事半功倍。

那宫女很快便取来琴,我伸手试了试弦,而后手指轻拨,悠然之曲便从我指间流泻而出。

取琴闲弹随兴,随兴敲是真挚。我十指掐下一曲黯然之声,那声声皆鞭苔,一鞭鞭苔挞出我的往日伤怀,心中缺失的那块圆满、那些不完美、阴影与丑陋。

一层薄雾随着苍凉之琴声迎面裹来——在花丛的另一头,竟有人抚琴与我合奏。

那琴声仿佛一根埋于泥地的绳索,轻轻一拽,拽出了那些使人又惊又喜又惧又爱的情感。颤动的琴音如同分袂永别的悲声,将人凄楚地惊醒,冰冷的幽怨,浩然的幽怨,剪不断的幽怨,如同绽开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深白。

我忽然觉得宁静,宁静的是琴声,亦是人。又觉得感伤,感伤却无来由。最终,一切却又化做了无声的欢喜,而这一刻,我仿佛已等待了许久。

我如同酒徒掉进了大酒缸,彻底地沉溺,深深地迷失,只为这一场子期伯牙之约。

是他,我知道,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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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里的昂扬低首皆起止有度,似抚琴之人在极力克制着的欢喜,但我仍可知他此时定是喜上眉梢,飞于花丛。万物正茂,轻风和煦。

“锵”地一声,突如其来的高音潇洒得使人立时心生爱慕,心境中的亮色与颤音如此顿挫,有欲说还休的豁达蕴藉。

恪……真的是他……

恍惚中,我缓缓起身,轻轻踏前一步,却倏地止住。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淡去的记忆如倒影浮现。在感业寺中,冬夜滴水成冰,将所有情仇,凝成了冰雪;夏日酷暑难耐,将所有恩怨皆烧成灰烬,吞噬了心中所有的光热。时常,有尼姑半夜投井、上吊,而我,即使夜再长,天再冷,心再伤,也依然坐等天穿。一个女孩,以呢喃,以哽咽,以青涩,以不悔,以纯真,去换回那一片腐朽的锦绣繁华。残雪飞扬,余烬未灭,覆于心头,仍残存一丝温暖。

在我最柔弱无助之时,他在何处?哪怕只是只字片语,也足以令我释怀。李治与阿真对我的无情,我尚可以忍受,惟有他……他原是我的高山,却弃流水不顾,怎能不叫人心寒?

琴音婉转低回,我竟在其中听出了悔意,真是诧异。但哀莫大于心死,一切都大势去矣。我的怨、我的怒、我的悲、我的不甘、凋零的华年……我已不想追问他原由,怎样的原由都无可原谅。

谁说人的一生,不是一场战争?一个人的战争,时时记得打败自已的心魔。

琴音依然美得令人心颤,但一切于我,不过是烟花三月,或怒放,或凋零,花事将了,而我愿做过客,或曾驻足欣赏,但不曾心系流连。

虽如此想,只是我的幽怨依然被这清越、剔透、强健隐、忍的琴音一弦一弦拔除。

夏风轻卷,绚烂夺目花色中,隐隐露出雪白长衣的一角,仿佛永远不染纤尘。日头正盛,细小的尘埃漫然飞舞,渺如雾霭,他的身姿皎如冰雪。

我与他,相隔不过十步,但我深知,我不会跨过去,他亦然。

我与他,原就该是咫尺天涯。

夏阳亮烈如雪,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如披霜雪,温暖寂灭,只余下触目的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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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前,我倚窗而坐,手拿奏本,轻声读阅。

窗外暮色苍茫,清风飘飘悠悠地入窗来,犹夹着草木清香,吹得我长袖轻摆,微露瘦弱的手腕。低垂的竹帘,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啼,听不真切,遥远得似在天边。

清风偶尔翻动案上的奏书,李治斜靠在软榻上,双目微合,似睡似醒。偶尔我询问他奏书上的问题,他半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眸,答非所问。这般景象,再加上他那张清秀的年轻脸庞,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半点帝王的庄肃。

我无奈摇头,兀自念道:“……陇右大旱,开春以来,滴雨未降,秧禾枯死,颗粒无收,灾民十万余户,民生艰苦;当地奸商污吏互相勾结,囤积粮食,高价售卖,又私分赈灾粮饷,百姓苦不堪言,隐有叛乱出现……”我愈看愈觉触目惊心,顿首等待李治回复,却见他毫无回应,我便提高音量高叫两声,“陛下,陛下!”

李治正昏昏欲睡,被我的叫声惊醒,他两眼迷离,有些不知所措:“何,何事?”

“陛下,陇右大旱,奸商污吏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恳请陛下早做决断,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在心中暗叹,便把方才奏本中的内容大略地说了一遍。

“陇右大旱?此乃天意,天不降雨,朕也莫可奈何,只能拨银两救济。”李治难掩惊讶,含糊说道,“至于叛乱,派兵镇压就可。”

“陛下,奴婢是个女子,不懂什么政务要事。只是在奴婢家乡,若遇大旱,奴婢的父亲便会率众凿井济旱,使旱情稍减。”我沉默片刻,斟酌了下,谨慎地开口,“父亲曾与我说过,大旱之年,稳定民心最为重要。”

“哦,你倒说说,如何办才妥帖?”李治双眸一亮。

“奴婢,奴婢不敢。”我故做惶恐,抬眼望了李治一眼。

李治摆了摆手:“哎,朕让你说便说,不必顾忌。”

“是。奴婢抖胆进言,陛下可立即派遣御史前去赈灾,将奸商污吏擒住正法,以做警示。”静了一会儿,我似乎才终于听懂了,才缓缓开口,“而后开府库济民,凿井济旱,以解旱情。也可命官吏率老髦、士绅跪天乞雨,七日七夜,以诚心感动天地,赐予大雨。如此做,即使天不赐雨,百姓也必定会感激陛下,民心大快,谢陛下仁德。”

李治凝视着我的眼睛,稍愣,片刻后忽然微微笑了,他颔首:“媚娘,你说的有理,便如此办吧。”

“奴婢嘴快,口不择言,妄论朝政,请陛下降罪。”我难掩惶恐,抱着腹部,便要下跪请罪。

“媚娘,这是做什么?你非但无罪,还有功呢!”李治见我要跪,立即上前搀住我,他摇摇头,抿嘴笑道,“若真要罚,朕就罚你将案上这堆奏书全数批阅了,为朕解忧,岂不更好?”

“陛下!”我精神一振,心中惊喜非常,口中却是不依地唤道,“陛下就知打趣奴婢,下次奴婢再不多嘴了,免得受人取笑而不自知!”

“媚娘莫气,朕此言全发自肺腑,句句真心,绝无取笑之意。”李治见我在他怀中挣扎,忙收紧双臂,既能钳制住我,又不伤我分毫,“朕每日对着这堆积如山的奏书,真是泛透了,原来当皇帝竟是如此的苦差。朕多想有个人能为朕分忧,媚娘,你也不忍见朕如此疲惫吧?”

我心下浮过一丝笑容,故做为难地说道:“陛下,奴婢愿为陛下做任何事,只是,如今奴婢临盆在即,恐不能……”

“怪朕粗心大意,怎将此事忘记了?”李治抚着额头,大呼无奈,“不如这样吧,你先静养,待产子调养后,再来帮朕。”

“奴婢谢陛下恩典。”我挣脱开去,微鞠躬身,便要再次跪拜。

“媚娘……”李治一把将我搂进怀中,他抚着我的脸颊,柔声说道,“媚娘,为何你到了宫中对朕却是如此生疏?朕多想再听你唤朕一声‘阿治’……”

“陛下,宫中有宫的规矩,奴婢何尝不想如往日那般,只是……”我听他如此说,心中忽然有丝有些异样的茫然,但面上却现出胆怯,眼中已有些湿润,“奴婢怕啊,奴婢真的怕……”

“告诉朕,你怕什么?”李治神色更柔,他俯下头,抬袖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如今朕是皇帝,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阿治,你还在的,是不是……”我抬头望去,李治眸中莹洁清光,一片潋滟。亦真亦假,难得的软弱突然袭上心头,我觉得疲惫不堪,不想再言语,只想在他怀中找个空隙,静静地安栖一会,“我怕你变了,怕如今只是好梦一场,梦醒了,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男人无论是出色、平庸,都不会太过溺爱强势的女子。我在他面前可以意志坚定,却不能咄咄逼人;我可以出谋献策,却永远要让他觉得最终决定权在他手中;我可以展现自己的才华,令他觉得我并不肤浅,却永远不要忘记做软弱之态,让他觉得自己仍是我唯一的依靠;其实,女子如同瓷,都是脆弱易碎的,只是我已经烈火灼烧,最终成了摔不碎的泥胎。

“媚娘,我一直都在的……媚娘,我也怕啊,怕你变了。”李治轻轻持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我仍记得,那年牡丹怒放,你便在那欲现还掩的闪跃间妩媚,丰姿绰约,那时你望着我,眸中忽闪过一丝翠绿,那一瞬的激荡与暗藏的妖娆,火灸的情意,我立时在心中起誓,必要得到你……时至今日,我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你眸中翡翠色的灰烬。”

“陛下……“听他如此说,我不由有些动容,才想着说些什么,殿外忽有内侍来报,“陛下,洛阳的牡丹运来了。”

“抬进来。”李治依然搂着我,没有放手。

内侍们都很识趣,皆不出声响,将几坛牡丹轻轻搬入,而后全数施礼退下。

殿中摆放的牡丹,一簇簇,一枝枝,开得满目金灿,缠绵不绝的姿色、浓烈到任性的张狂香味,使我目眩神迷。我转身疑惑地望着李治:“这是……”

“近来我见你总是愁眉不展,有心想你讨一笑,却不得其门而入。我知你喜爱牡丹,无奈长安的牡丹总是无法开得完满,我便谴人从洛阳运来这几株牡丹。”李治郑重地颔首,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洛阳牡丹艳丽繁华,百媚千娇。一世世火烧火燎,娇艳鲜活,即使到了长安也不减它半分姿色,确是人间极品。”

“陛下为奴婢如此大费周张,可真折煞奴婢了!”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为前些日子我与皇后的事而闷闷不乐,但她毕竟是皇后,有些事,不得不迁就她……”李治顿了顿,眼中忽闪过一抹精光,迅而消失不见,他搂着我,近前观看牡丹,“你看,这几株便是‘冠世墨玉’,片片花瓣犹如浓墨染过一般,颇有气派,人们将其誉为黑花之魁。那边的‘青龙卧墨池’亦很别致,花为乌紫色,或含苞欲放,或怒放妖丽,妩媚、芳香却又高洁。”

“老人们常说,情爱之花,初开时也就是那令人心动神摇的‘目注勾萌’,那之后便异于常人的痴痴呆呆,只缘感君一回顾,至今思君暮与朝。”眼前花团锦簇,我怔怔地望着,偎着李治怀里,嗅着他衣袂间微溢的龙涎香,时光的流逝似乎突然变得格外悠缓。炉中幽香飘然而上,每一缕轻烟划过的轨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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