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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怀中,似有一生一世的安稳静好,我幽幽说道,“所谓的三生缘份,或许只是那激荡人心的一回顾吧。呵,那时你就像个呆子似的望着我,口中唤我‘花妖’……”
“你确是花中之妖,那妖气,由来已久。衣裳朴素,骨子里却是妖媚。那微扬的眉目,冷艳地、凄绝地、不肯妥协地,有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你这般的傲气。”李治笑意暖暖,轻轻在我耳旁道出重如千钧的话语,“你令我越看越爱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愿为仆役,哪怕为你驱使,甚至豁出这条命也是心甘情愿的。媚娘,媚娘,你只是我一人的媚娘……”
我眼前忽起雾气,只觉一团蓝紫色冷艳的火在熊熊燃烧,它与我胸中那团火相煎、相斗、纠缠、厮咬、拼杀、绝不可融,直烧得我五内俱焚。现实与理想,爱与恨,悲与喜,如同阴阳两极不能相溶,终于忍受不住煎熬,狂啸而起。
我不禁悲从中来,只因我已没有选择的权利。
风急,轻卷群花,那一丛牡丹占尽夏色,艳若胭脂,明若晓露,灼灼花光似能映痛人眼。那光灿之色,直照人内心欲言还止的私密处,那脆弱、胆怯、悲伤、不足为外人道的颜色啊……
李治是天生的情种,成为他的所爱,甚至是最爱,是幸,亦或是不幸?与他的纠结,究竟到何时才是尽头?
只是世事倥偬,生死峥嵘,一切都由不得我沉溺于此,止步不前。
那株黑色的牡丹,枝叶繁茂,孤高寂寞地竖立着,如同炎夏里一抹黑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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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床春泥,我微俯首,它是如此肥沃,正是锄地种花的好时节。我的园中,绿叶秾郁,牡丹盛放,那是没有被尘世的风霜冻坏的奇姝。
我手拿花剪,静修花木,心中一片新婚燕尔才有的怡然与春色,神情是少有的专注温和。李治赠于我的牡丹,我一直悉心照料,从不假手他人。
“武姑娘。”宫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弯眉一笑, “何事?”
“淑妃娘娘来了!已到前庭了!”宫女气喘吁吁,却仍掩不住惊慌。
“哦?”我放下花剪,轻挑双眉。这萧淑妃终于也按捺不住,想来探一探我的虚实么?我原以为她能多忍耐些日子呢,看来仍是高估她了。
“走吧,随我去迎接淑妃娘娘。”我轻旋身,宽大的袖袍在风中扬起一个弧度,恰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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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武媚娘,参见淑妃娘娘。”我缓步上前,微弯身,敛衽施礼。
“武姑娘确是美丽绝伦,从面容上看,丝毫也瞧不出你比我长了几岁。我以为陛下如此宠爱武姑娘,必定不会怠慢你呢。谁知你竟如此狼狈……”萧淑妃微瞥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她的声音清如银铃,人又生得明眸皓齿、眉黛浅轻、发如流泉,身着嫣红纱衣,蔷薇绫裙,髻上簪着一朵红芍药,确是明媚至极,灼人眼眸。
我看着眼前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微笑淡淡。我一早便在此摆弄花草,穿梭其间,衣裙上沾染的斑斑泥土让人想不侧目都难。我却不在意,只轻描淡写道:“奴婢今日闲来无事,便来此照看花草。迎驾来迟,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萧淑妃的目光转向院中的那数株开得娇艳的牡丹,先是一怔,而后便收回目光,她似只淡淡地一扫而过,恍若未见:“想不到,武姑娘还精通园艺之道。”
我眯眼,轻轻摇头,讳莫如深地说道:“这可不是园艺之道,而是堪舆呢。”
“堪舆?”萧淑妃也眯眼,两道好看的柳眉细细地弯着,“你指的是风水?”
“正是。娘娘可知,在宫廷之内,或豪门望族之中,草木皆欣欣向荣;而门庭冷落、产业颓败之家,则万物凋敝,由此可见人之气运可鉴于草木。”我见萧淑妃如此专注,忽起了戏谑之心,便煞有其事地说道,“所以奴婢以为,艺草植木若是得道,能为宅院助祥光而生瑞气,否极泰来,庇护一世。”
“哦?果有此事?”萧淑妃美眸微眨,神情似信非信。
“确有此事,譬如,红色的花入室可令家宅兴旺,而白花不能宜家宜室,”我颔首,抬手指向一旁的牡丹,那鲜红的花色,似立即便要灼烧起来,明艳之姿映得满园潋滟生光,我轻描淡写地道,“所以在这皇宫之内,也少见白色之花,只种植大富大贵之花。譬如牡丹,它特有的富丽、华贵与丰茂,被世人视为繁荣昌盛、幸福和平的象征。”
萧淑妃似是被我说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牡丹,眼中现出惊艳之色,珠唇吐玉地道:“武姑娘果是个中好手,将这牡丹照料得如此美艳,我十分喜爱,不知你可否割爱,赠我几株?”
“娘娘既下令,奴婢自当从命。”我瞧出她的用意,心底自是透亮,面上仍是笑吟吟地道,“只是牡丹的护养较为烦琐,恐怕娘娘会不胜其扰。”
“哦,此话怎讲?”萧淑妃一怔,随即问道。
“牡丹最喜夏季凉爽,而寒冬却耐不住严寒。所以它要有适度的雨水,充足的光照,但在夏日,正午之阳太过强烈,又有西晒,那便需要略有庶荫以避之。”此时正是正午,阳光热辣地泼溅于地,我伸手取过放在石桌上的一碗清水,用手沾了水,遍洒四周,那水很快化作一滩水迹,唯有余凉仍飘散不去。想来是这清凉之水,稍缓了酷热,那树丛中一直鸣叫不停的蝉突然没了声息,我边洒水,边解释道,“每日正午,必要拿些清水为它解暑,少则一次,多则三次,不可懈怠。”
“我原先还疑惑为何陛下会流连你处,今日一见,方才恍然大悟。”萧淑妃缓缓说道,眼中似有两簇火焰媚然闪动,“武姑娘你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见识广博,无怪陛下会钟情于你。”
“淑妃娘娘过誉了,奴婢惶恐。”我心底一沉,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深得陛下敬爱。淑妃娘娘美丽温柔,才受陛下宠爱。奴婢乃粗鄙之人,不及二位娘娘半分,淑妃娘娘如此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武姑娘不必过谦,我先告辞了,改日你可移步我处,我们可触膝详谈养花之道。”萧淑妃眼睛勾勾地盯着我片刻,而后微一颔首,亦不多语,径直地向园门走去。
“奴婢送娘娘。”我亦不敢大意怠慢,紧跟在萧淑妃之后,送她出园。不料才行两步,我便觉腹中一阵绞痛,巨痛难忍。我从今早便忙与照料花木,正午日头毒辣,暴晒之下,莫不是动了胎气,临盆在即了?
“呃……”我方才想开口唤人,却见前方有一滩油渍,想来是漆树的花匠留下的。而萧淑妃正细步前行,丝毫没有留意到。额上已有细微的汗珠,我强忍巨痛,再偏头看去,右边是一片新翻好的沃泥,温软潮湿……灵光乍现,腹中仍是疼痛如刀绞,我脑中却是一片清明。
“啊!”下一刻,萧淑妃便毫无防备地踏到前方的油渍,她骇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顿时失了重心,侧身向我倒了过来。
我早有防备,忍着疼痛,微错身与萧淑妃轻擦而过,右手将她轻轻一托,而后我脚下再一个踉跄,萧淑妃便稳住了身形,我却摔在了软腻的泥土上。
“恩啊……疼,疼死我了……”我倒在泥地里,腹中疼痛更剧,双腿间似有一股热液缓缓流下,衣裙上血色斑斑。我的神志昏然欲睡,唯有心中一丝清明警示我必须振奋清醒。
“啊,啊,啊!!武姑娘!”几名服侍我的宫女惊慌四措地跑上前来,她们围在我身边,乱成一团,有些颤抖地扶着我,有些快步跑去寻找御医,而萧淑妃呆立一旁,骇得瑟瑟发抖,面青唇白。
很好……我冷冷地看着,恍惚笑了。
“嗞——哔!”枝上那原本没了声响的蝉突然齐声鸣奏,似用尽全身气力那般凄厉地叫着,直要将那青天穿透。
微醺的风,淡衫薄罗,迷离花色,石彻栏阶,一切美方初绽。坛中的牡丹,是故事发生的见证,它冷眼旁观着,是貌若无情的陪衬,是暗自芬芳的背景,它似不肯入戏,宁受酷热而不愿落入凡尘,只余那一枝锦绣绚丽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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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不知朝夕,时梦时醒。整个偏殿都是我撕心裂肺地叫声,依稀望见几个人影在我眼前来回穿梭。
锥心之痛,切肤之苦,产子一瞬,满天红光,使人为之眩目。耳边忽然传来那声清亮畅快的婴啼,兴奋、喜悦、幸福立时涌上心头,先前的恐惧与痛苦随即全都烟消云散。
一旁的宫女兴奋地叫道:“恭喜姑娘!是个男孩!”
怀抱着仍在哇哇啼哭的婴孩,我虚弱地长吁一口气,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媚娘,媚娘!”李治掀开帷帐,急迫地快步奔了进来。他头戴皇冠,身着冕服,显然是方才匆匆从朝上下来。他一脸焦虑,待望见我怀中的婴孩时,竟像孩子般绽露出天真的笑容,“这,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啊……陛下……”我恍惚出神,过了良久才想起要应他。
李治缓步上前,他先看了看孩子,而后俯下身,抬袖拭去我额上的细汗,柔声道:“媚娘,苦了你了……”
“能为陛下诞下子嗣,奴婢再苦也是值得的。”我已回过神来,微笑道,“陛下国事缠身,怎会赶来?”
“朕听说你受惊跌倒,忽然要生产,心中焦急,哪里顾得了许多……”李治边絮絮叨叨说着,边坐到了榻边,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与孩子都抱在怀中,伸手来摸孩子的小脸,满面欢愉之色。
我见李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想来他必定也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心中的大石便此落了地。李治抚慰我的手,温柔异常,我却不得不从这温存迷恋中挣扎醒来,脆弱的心神不容许有任何错乱,我浅浅一笑,深深地凝视着李治:“陛下,不知陛下给孩子想好名字了么?”
“恩?尚未想好。”李治一怔,随即拍腿叹息,“朕先前是想过几个名字,而后一想,这孩子还未出世呢,是男是女还不知,起了名字怕也是用不上。不如等到孩子降生,再起也不迟。”他顿了下,眸中灵光一闪,“媚娘你学识在朕之上,不如就由你来为我们的孩子取名好么?”
“奴婢不……”我眼眸一转,才要说出拒绝的话语,李治便截了我的话头,“媚娘不必过谦,朕说了,这孩子的名字便由你做主了。”
“是,奴婢谢陛下恩典。”我垂目略一思索,沉默片刻,便微笑道,“这孩子就叫李弘。”
李治将这名字轻念一遍,饶有兴趣地说道:“李弘?大气恢弘,弘者,大光明也,是个好名字。”
我淡笑不语,其实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别有深意,“李弘”是道教的谶语,“老君当治,李弘当出”,这是王者之气。
“对了,宫女来报,说那时是因萧淑妃推撞了你,以至你动了胎气,可有此事?”李治面色一凝,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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