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罗雯雯又来了！

尤贵琳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蹲在系办公室门边，脸埋在膝盖里，正当她想开口喊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沈吉龙也来了。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罗雯雯缓缓抬起头，虚弱的叫了一声，「吉龙，系办姐姐……」

「你好。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尤贵琳虽然很惊讶，但还是以礼相待，温柔的伸手将罗雯雯扶了起来。

「我昨天住在朋友家，一大早搭计程车过来的。」罗雯雯靠着尤贵琳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脸色也很苍白。

「……」沈吉龙默默无语，似乎又想把罗雯雯当成隐形人。

「吉龙，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而且，还把我写给你的信全都退回，甚至连拆都没有拆……」罗雯雯一边说、一边流泪。

「……」沈吉龙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罗雯雯说的话。

「我去一下教务处，你们慢慢聊……」尤贵琳看情势不对想先离开，却被沈吉龙一把拉住。

「你不要走，我走。」沈吉龙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吉龙──」罗雯雯冲过去抱住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跟崔亦夫分手了，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尤贵琳吓了一跳，沈吉龙则是无奈的推开罗雯雯，说：「就算你跟他分手，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骗人……」罗雯雯的脸色由白转青，眼泪不停的滚落。

「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只拜托你，不要再到这里来打扰系办姐姐了。」

尤贵琳担心的望着沈吉龙，好怕他会一时冲动说出来，如果他真的说了，罗雯雯可能会立刻昏倒在他们的面前吧。

「是谁？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罗雯雯哭着问。

「知道是谁又如何呢？」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吧？你是故意骗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而且，我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

「吉龙，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难道我做了这么多，还不能感动你吗？」

「谢谢你对我的一番心意，但是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也不可能再重新开始了，真的很对不起。」沈吉龙说完，转身离去。

「……」罗雯雯泪流满面的呆立原地，悲伤的表情连尤贵琳看了都不忍心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任何安慰言语都派不上用场，大方退让更是不可能，最后尤贵琳只能揪着胸口，跟着罗雯雯一起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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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再度重演，罗雯雯又在傍晚时分出现在系办公室，央求尤贵琳帮她打电话给沈吉龙。

「对不起，你还是自己打吧，上次他很生气，所以……」尤贵琳好为难。

「系办姐姐，拜托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找他，是这样吗？」

「不是的。如果他还是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要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我要每天坐在他的门口等，一直等到他回心转意为止。」

「什么？」

「我不相信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真的有，他为什么不敢说出来？我相信到最后他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感动的！」

这时候沈吉龙突然出现在门口，其实他已经站在门边好一会了，所以她们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吉龙，你来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罗雯雯兴奋的站了起来。

沈吉龙完全不理会罗雯雯，只是一脸抱歉的对尤贵琳说：「我猜，她可能会再来麻烦你，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没关系。」尤贵琳尴尬的笑了笑。

「有关系。她一直在这里，你就不能专心工作，真的对不起！」沈吉龙说完，又转向罗雯雯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系办姐姐没有义务要帮你，而且我也绝对不允许她帮你。」

「吉龙……」罗雯雯委屈的喊着。

沈吉龙望着罗雯雯，沉重的说：

「雯雯，这是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你说，我们真的不可能了，请你忘了我，也请你好好把握身边现有的幸福。崔亦夫是个好人，你不应该伤害他，更不应该放弃他，回去吧，我衷心的祝福你们。」

「不要，我绝对不回去！除非我听见你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绝对不可能！」沈吉龙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大步走向门口。

「吉龙……」罗雯雯飞奔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雯雯，你放开！」沈吉龙想把罗雯雯推开，却被她抱得更紧。

「吉龙，你不要不理我……」罗雯雯紧紧搂住沈吉龙不放，一面哭喊着。

「放手！我叫你放手！我说放手──」沈吉龙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

尤贵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坏了。

罗雯雯则是完全呆住，缓缓的松开手，惶恐的望着他。

沈吉龙很不客气的把罗雯雯给推开，又后退两步，跟她保持一段距离，然后以非常冷峻的声音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胡闹，如果你再这样任性而为，我就真的不会再顾及任何情面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立刻！」

「……」罗雯雯被沈吉龙冷漠的表情以及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语调震慑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哭着跑出了系办公室。

「沈吉龙，你是怎么了？你知道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有多吓人吗？」尤贵琳忍不住责怪他。

「如果我不那么说，她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你快点跟去看看吧，她那样跑出去，会不会……」

「别担心，她不会怎么样的，而且我想，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如果她真的再来找你，拜托，别打电话给我，就算你打来，我也不会接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先走了。」

沈吉龙走后，尤贵琳靠在门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沉稳的走路姿态一点也没变，但是她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也疼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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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吉龙一早就到了医学院大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一起床，他突然觉得好想念尤贵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

「喔，天哪！」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尤贵琳，被站在门边的沈吉龙吓了一跳。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接过她手上提着的沉重茶壶。

「怎么这么早？有事吗？」

「昨天……」

「昨天，罗雯雯并没有再回来，她有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沈吉龙摇摇头，说：「我昨天跟崔亦夫联络过了，他今天会来把罗雯雯带回去。」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她很好，你别担心。」

进到办公室，沈吉龙先把水壶放好，又关上办公室的门，才握着尤贵琳的手，说：「昨天，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目睹那么不愉快的场面，而且口气又那么冲，是不是吓到你了？」

「当然啊，被你吓坏了！经过昨天的事我才知道，原来沈吉龙也有那么狠心和暴躁的一面，真的好可怕！」尤贵琳故意糗他。

「对不起。」沈吉龙把尤贵琳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说：「我真的不想说那些残忍的话，但是，如果不那么做……」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想把罗雯雯逼走而已。」

「你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就讨厌我吧？」

「不会。我知道你也很为难，可是罗雯雯真的也好可怜。上次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看到罗雯雯寄信来却不生气吗？我已经找到答案了，那是因为我同情她，所以……」

「不行，这时候你可不能同情她，你一定得跟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才行。」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目前可以让她死心的唯一办法就是坚定立场、表现绝情。我现在已经够头痛了，求求你，别再做让我分心的事了，好吗？」沈吉龙柔声地说，然后捧起尤贵琳的脸，深深凝望着。

尤贵琳看见他眼里的深情，隐约猜出他想做什么，紧张得红着脸说：「别这样，等一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么早不会有人来的，而且系主任不是休假一个星期吗？」

「可是……」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两个字！」沈吉龙皱皱鼻子，又用鼻尖去碰了碰尤贵琳的鼻尖。

「好痒……」尤贵琳笑着闪躲。

「快点答应我，以后不再说可是这两个字了。」

「怎么可能嘛！」尤贵琳嘟着嘴，沈吉龙趁机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沈吉龙，别这样，被人看见就糟了！」尤贵琳想推开他，但是怎么也敌不过他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最后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为所欲为了。

沈吉龙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系办公室里这么做，可是他就控制不了自己。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家会说恋爱中的人都像是疯子了。

真的，现在他的脑海里，除了某人的一颦一笑之外，其它的全忘了，唯一的感觉就只想抱着她、亲吻她，其它的全都不重要了。

尤贵琳被沈吉龙吻得忘了一切，忘了这是在学校、在办公室，因为感觉太美好了，她情不自禁的也环抱住他的腰，怯怯的回应他。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罗雯雯撞见了这一幕，她尖叫一声，然后晕倒了。

沈吉龙和尤贵琳被突然的开门声和尖叫声惊醒，两人立刻分开，看到昏倒的罗雯雯时，两人都吓呆了。

沈吉龙立刻把罗雯雯抱到沙发上，轻拍她的脸，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终于，她醒过来了。

罗雯雯望着沈吉龙，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但是当她一看到端着茶杯靠过来的尤贵琳时，立刻放声大哭。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吻她……」罗雯雯哭喊着。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当然可以。」沈吉龙很冷静的说道。

「原来你喜欢的人就是她？可是，她的年纪比你大……」

「才大一岁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两个不介意就好了。」

「吉龙……你好残忍……你怎么可以这样……」

罗雯雯流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打动沈吉龙的心，只让他更加肯定，他的做法是对的。

「雯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回去之后不要再写信来，也不要再来学校找我了。我真的很喜欢系办姐姐，希望你能祝福我们，我也一样祝福你和崔亦夫。你有没有有想过，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愿意原谅你、接纳你，这么好的人，你怎么能错过呢？雯雯，好好把握你已经拥有的吧。」

「吉龙……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罗雯雯泪流满面地问道。

「对不起。」沈吉龙给了罗雯雯一个非常坚定的回答。

默默站在一旁的尤贵琳心里好难过，可是在爱情的国度里是不容礼让的，如果她真的那么做，那就是对沈吉龙的不尊重。他已经为罗雯雯受过一次伤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让他伤心一次了。

「吉龙……」罗雯雯伤心欲绝的掩面哭泣，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真的完完全全失去他了。

沈吉龙和尤贵琳一起走到医学院大楼门口等崔亦夫，当他们三个人再回到医学系办公室的时候，罗雯雯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崔亦夫心疼的摸摸她的脸。

这一触摸，让罗雯雯醒了过来，她一看见眼前的崔亦夫，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崔亦夫半跪在沙发前，握着罗雯雯的手，说：

「雯雯，别哭了，一切都怪我，如果我表现得够好，你怎么还会想念别人呢？我一定会更努力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亦夫……我这么坏，伤了你的心，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不，你一点都不坏，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暂时迷失而已。」崔亦夫激动的抱住罗雯雯，流下了隐忍已久的泪水。

崔亦夫的泪水敲醒了罗雯雯那一颗迷惘的心，那一刻，她才真正了解谁是她该追求、该把握的，她懊悔的靠在崔亦夫的怀里放声痛哭──

「亦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尤贵琳和沈吉龙悄悄退出办公室，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个伤心的人，让他们好好为彼此疗伤止痛。

站在门外，尤贵琳对沈吉龙说：

「我觉得崔亦夫真是一个奇人，对于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女朋友，他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还是对她那么好，罗雯雯真是一个幸运儿！」

「羡慕她吗？」沈吉龙笑问。

「不会。因为我觉得自己比她更幸运！」

沈吉龙感动得又想吻尤贵琳了，但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红着脸低喊，「不可以，这里是走廊啦！」

过了好一会，崔亦夫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一脸疲惫的说：「真的很抱歉，雯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雯雯她还好吧？她愿意跟你回去了吗？」沈吉龙问。

「嗯。」崔亦夫点点头，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太好了！」尤贵琳总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接着，罗雯雯也走了出来，哭红的眼睛和鼻子是她整张脸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让人看了很不忍。

崔亦夫赶紧过去搂住她。靠在崔亦夫身旁的罗雯雯，羞愧的对沈吉龙说：

「吉龙，对不起，我……」

「雯雯，没关系，我们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吧。冬令营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吉龙，谢谢你。」罗雯雯又转向尤贵琳，说：「系办姐姐，对不起。」

「别这么说，你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重，你看起来很虚弱。」尤贵琳微笑说。

「真的很谢谢两位，希望以后我们四个人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一个快乐的聚会。」崔亦夫说。

「一定会的。等有连续假期，换我和贵琳去找你们玩，可以吗？」沈吉龙说。

「好。」罗雯雯和崔亦夫异口同声的回道。

送走了崔亦夫和罗雯雯，再度回到办公室时，尤贵琳回想着之前罗雯雯说的话，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

「怎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沈吉龙从身后抱住尤贵琳。

「大一岁真的没关系吗？」尤贵琳问。

「傻瓜，何必在乎别人的话，只要我们自己过得快乐就好了。」

「可是……」

「又说可是！」沈吉龙把尤贵琳的脸扳转过来，霸道的吻她当作惩罚。

「别这样！」尤贵琳用力的推开他。

「好吧，那请你告诉我，一岁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要不要拿尺来量？」

「……」尤贵琳忧虑又疑惑的望着他。

沈吉龙用最大的耐心对尤贵琳说：

「年纪对我来说，只是身分证上的一个数字而已。你大我一岁又怎么样？身高有比我高吗？体重有比我重吗？如果去做IQ测验，我相信自己不会输给你。EQ测验呢？能把问题想得这么通透的我，EQ应该也比你高很多才是。」

「是啊，你样样都比我高明，我连话都说不过你，这样你满意了吧？」尤贵琳故作生气的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捶了一下。

「噢，好痛！」沈吉龙揉了揉自己手臂，说：「只有这一点我比不上你！」

「讨厌！」尤贵琳半笑不笑的睨着沈吉龙。

「好了，别生气了。」沈吉龙捏捏尤贵琳的脸颊，紧紧的搂住她说：「以后不准再讨论这个话题了，知道吗？」

「嗯。」尤贵琳点点头，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眼光望着沈吉龙。她发现他的想法真的很成熟，他总是那么体贴的在为她设想，此刻能够拥有他的真心，就是她最大幸福了，她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