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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青澜的眼中没有泪,幽暗的双瞳深不见底,寒冷刺骨,仿佛黑色的地狱之火在燃烧……英雄之所以无泪,是因为他们承受太多的伤痛,经历太多的死别,再也没有资格流泪。
拓跋青澜慢慢放下孟澜,望着围在身边的高原、袁立、刘昶、程儒、秋阳和陆家宜等人,冷冷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不希望在‘白石坡’看到活着的鬼子!”
刀枪在空中狠狠相撞,刺目的血雨如烟花般绽放,“白石坡”变成人间地狱,血流成河,漫山遍野回响的,是野狼的咆哮和死亡的惨嚎。
这一仗,d团绝地反击,歼灭日军大部,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白石坡”前响起海啸般的欢呼声。听说“白石坡”战斗失利,进攻“刘家峪”的日军中队抬着十几具尸体,匆匆撤退。杨辉松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才感觉背部撕裂般疼痛,头重脚轻,好像在半空中飘。刚才只顾打仗,竟没发现背部被弹片击中……
苗奎武把枪戳在地上,见高原、程儒和秋阳浑身被血水浸透,仿佛地狱修罗一般,大笑道:“真他妈痛快——兄弟们,认识一下,我叫苗奎武,新四军d团侦察连连长!”
高原也把枪戳在地上,笑道:“我叫高原,国军a团警卫排长——”
程儒冷冷道:“程儒——国军88师中尉军医!”
“秋阳——国军88师少尉排长!”秋阳说完,又笑着补充道:“这些都是老皇历,我们现在是阿澜的兄弟!”
苗奎武大笑道:“只要打鬼子,就是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我就不客气,今晚咱们喝酒——没有菜,只有酒,大碗的酒,兄弟们有没有兴趣?”
秋阳皱皱眉,问道:“没有肉么?”
程儒说道:“谁说没有肉?只要你愿意吃,多的是!”
“真的?在哪里?”秋阳惊奇道。
程儒指指遍地的鬼子尸体,说道:“这里到处都是,你没看到吗?红烧、清蒸、烧烤、油炸……只要你喜欢,随便怎么样都行!”
秋阳闻言,差点儿呕吐,怒道:“程儒,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人肉也能吃吗?”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苗奎武笑道:“秋兄弟不用担心,想吃肉,咱们这里的确多的是——当然不是人肉,遍山都是野味,随便弄几只山猪,保管你吃不完!”
钟团长代表d团,向“卧龙山”表示感谢。没有这支突然杀出的奇兵,d团恐怕凶多吉少。为了帮助d团,“卧龙山”付出惨重代价,龙波和孟澜阵亡,孟贞、刘昶和袁立也不同程度负伤,山匪伤亡的就更多。孟贞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他们也是中国人,杀鬼子是自愿的,无论死多少人都值得。她和拓跋青澜告别,临走时,把一直带在身边的竹箫送给拓跋青澜,想说什么,又黯然低下头,转身离开。
陆家宜看着远去的孟贞,说道:“阿澜,我喜欢阿贞那把唐刀——”
云雪幽幽道:“再好的刀也没有子弹快——澜哥把那支枪给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陆家宜回过头,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云雪,半晌说道:“枪我要,刀我也要!”
程儒笑道:“小宜,你如果真想要,我把手术刀送给你如何?”
陆家宜看他一眼,慢悠悠道:“你最好送给云雪姐姐,我想她会喜欢!”
云雪的脸霎时红到耳根,嗔怒道:“小宜,你不要胡说——我何时说过喜欢……手术刀?”
秋阳悄悄捅高原一下,小声道:“原子,闻到醋味没有?”
高原怔道:“这里是战场,刚打完仗,到处都是血腥味,哪来的醋味儿?”
程儒大笑,正想说什么,看到钟团长走过来,连忙闭上嘴巴。
钟团长和大家打过招呼,向拓跋青澜说道:“阿澜,部队集结完毕,正按计划撤离——小鬼子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干休。狗日的飞机马上就会到,咱们得赶紧走!”
拓跋青澜看看正在撤退的新四军,问道:“我师叔……他老人家还好吗?”
钟团长神色复杂道:“很好——杨参谋正在‘照顾’他!”
拓跋青澜点点头,望着半空里遮天蔽日的浓烟,眸子犹如黑夜般苍凉。
d团团部其实就是一溜低矮的茅草屋,最西边的一间屋子,门外哨兵林立,戒备森严。屋子里,王乃彦正在破口大骂:“杨辉,你个狗日的敢下我的枪,又把我关起来,我要向军部控告你……还有‘钟阎王’,居然用这种方式对待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木门打开,拓跋青澜从外面走进来,宛如清冷的月光。看到拓跋青澜,王乃彦以为见到鬼,大惊道:“青澜,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拓跋青澜淡淡道:“看到我还活着,师叔是不是很失望?”
王乃彦失声道:“青澜,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是拓跋家的骄傲,也是师叔的骄傲,听到你牺牲的消息,我不知道有多难过。为此,我亲自到岚城向你爷爷请罪……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误会我?”他想了想,又叫道:“青澜,你千万别听‘钟阎王’和杨辉胡说八道,他们陷害我,我一定会向上级控告他们……‘白石坡’那一仗有目共睹,我下令撤退也是迫不得已,绝不是临阵脱逃,一营所有官兵都可以为我证明……”
拓跋青澜静静看着歇斯底里的王乃彦,半晌之后,忽然问道:“师叔,你还记得井上晴美子吗?”
王乃彦脸色骤变,仿佛听到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声色俱厉道:“青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师叔记不起晴美子,总不会不认识井上花子吧?花子的中文名叫‘王馥樱’,就是d团的李干事……”
“青澜,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花子不是你的女儿吗?‘腹蛇’先生!”
“你叫我什么?”王乃彦后退两步,脸色煞白如纸。
“小时候爷爷告诉我,你是他所有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而你为了寻求真理,救亡图存,甘愿放弃习琴而东渡扶桑,远赴英伦,后又投身革命。一直以来,我都以有你这样的师叔而自豪。”
王乃彦没有说话,脸色越发惨白。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受人尊敬的师叔竟是日本特高课的间谍,代号‘腹蛇’,我觉得老天真是开了一个大玩笑!”拓跋青澜眼神冰冷,仿佛有刀芒在闪烁,“井上晴美子是山口次郎的表妹,而山口次郎的父亲山口之介和你的父亲古董富商王子善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王乃彦喉结滚动,艰涩道:“告诉我,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见过杨百万,这些事是他和我交易的一部分。”
“杨百万?”
“二十年前你父亲和山口之介为了得到一张藏宝图,杀死孟大鹏的岳父一家,你和杨百万都有参与,应该不会忘记吧?”
“……”
“杨百万的儿子杨念祖曾留学日本,他碰巧和井上一家很熟,而且追求过花子……”
“你如何知道我就是‘腹蛇’?”
“我的朋友曾从山口次郎那里偷到一份日本特高课潜伏在中国江南的间谍名单,其中有一个代号‘腹蛇’的人名叫‘井上幸雄’。国民党军统查访很久,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其实这个人不是日本人,‘井上幸雄’只是化名,他真正的名字叫‘王乃彦’!”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我和刘大虎在‘野狼谷’中伏开始——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日本人绝不会在那里等着我们。你接受山口次郎的命令,到岚城劝说拓跋家与日本人合作,并暗中查访袭击日本人的刺客。日本‘特攻队’袭击团部的那天晚上,你故意落入日本人之手,就是为洗脱‘内奸’的嫌疑。因为日本人要想袭击d团,必须知道d团的布防,而清楚布防情况的,除了你,还有钟团长和杨参谋。当我在游击队的帮助下把你救出来时,你终于知道我就是岚城日军千方百计要寻找的‘鬼刺’。‘野狼谷’那场伏击,你原本想借日本人的手除掉我。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如果没有上‘卧龙山’,没有意外见到杨百万,我不可能把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拼凑起来。”
王乃彦道:“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腹蛇’!”
拓跋青澜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
“只要我不承认,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拓跋青澜望着王乃彦,没有说话。
王乃彦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你就是想亲口问问我,其实我承不承认并不重要!”
拓跋青澜说道:“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拓跋家而言,同样重要!”
“新四军敌工部的人找过你?”
拓跋青澜点点头,说道:“他们早就怀疑你——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怎么可能那么巧出现在‘白石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