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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墨瞅着时辰也不早了,对着冷瞳挥了挥手,“你先休息吧,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反正我们又逃不出去。”
“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冷瞳拦下男子,面无表情道:“你知道的,我没有耐心。”
女子的手轻轻搭在男子的袖口上,稍稍一挥便可推开,却见男子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好似很享受当下的待遇。
眼看着女子又要发怒,苏子墨见好就收,挑眉笑道:“那人如今你已经见过了。”
“墨尘?”
冷瞳将在孜临国见过的人全部过滤了一遍,苏子墨他们应该没有见过何明远,孜临国也不太可能会选择用其他国家的人祭天,如此剔除了一干名单后,最后得出的这个结论依旧让她感到很是意外。
冷瞳忍不住皱了皱眉,“关他什么事,这孜临国若干人不选,偏偏选一个男宠?我如今怀疑弘垣斐的脑子都是浆糊疙瘩做的,真是没得救了。”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骂人的,苏子墨饶有兴趣地看着冷瞳,待她发泄完毕时,识时务地递了一杯茶水过去,“你这般生气做什么,不就是一个男宠,莫非你当真看上人家了?”
“别闹,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冷瞳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脸坏笑的苏子墨,“我之前若是没给过墨尘什么承诺也就罢了,活祭这种事情我虽然不耻,却也没必要豁出命去救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但现在却不行。”
冷瞳见苏子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出府,若是丢下他,他心底只怕会更加绝望和不安,整天行尸走肉地活着,明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去上,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死亡降临。”
冷瞳说着,手下微紧,握成了一个拳,“那样太残忍了,我不能给了他希望,又给他绝望,这会在瞬间毁了他的。”
苏子墨听完,神情似乎有些动容,用审视的目光将冷瞳打量了一遍,眼里多了分赞赏,“你倒是会为他打算,如今听你这意思,这事儿你是非管不可了?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如今是自身难保。”
是的,这才是症结所在,也是冷瞳一刻都放松不下来的原因,他们若是能逃出去,或许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如今,他们现在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是怎么神不知鬼觉地将墨尘一起带走。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用墨尘祭天吗?”冷瞳慢慢开口。
这是冷瞳最不理解的地方,如果连这个他们都没搞不清楚,遑论救人?
“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苏子墨摇了摇折扇,低低笑道:“墨尘的身份本就可疑,自我知道孜临国的皇上选定墨尘祭天时,我就暗地调查了墨尘的身份。”
“你果然清闲,我还真以为你无时不刻想着怎么逃出去呢。”冷瞳鄙视地瞧了男子一眼,继续道:“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不料男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惑色,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什么也查不到,所以我才说他身份可疑,府邸大大小小的宗卷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对于墨尘的叙述不过那么两三句,就是那么两三句,我都怀疑是有人随意填上去的。”
这么说来,弘垣斐把墨尘抓到府里来是有其他意图的?
冷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按照方才他看墨尘的眼神……那分明……咳咳,分明是看自家小妾的眼神,要说他别有用心,要么是他演技太高藏得太深,要么就是自己看走眼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找墨尘聊聊。”
“回来。”苏子墨不悦地抓住了女子的手,“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你现在进去,万一落个勾引男宠的罪名,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你。”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冷瞳自以为这个回答会让男子满意,却见他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瞳儿……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
楚云国皇宫。
殿中之人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黑色的龙纹袖口下伸出一双如玉般洁白的素手,只见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玉佩便于男子手中滑落,碎成了两半。
“你当真不后悔?”男子的声音犹如尘封在海底的千年的寒冰,没有情绪,没有温度,似叹息似嘲弄。
只闻一声轻笑,站在大殿中央的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动了动唇,“凰玉已碎,皇上还执着于这个问题做什么?”
男子语毕,殿内杀气毕露,一白一黑,在冷寂的大殿中无声对峙,过了一会儿,这杀气慢慢淡了下去,最终化为乌有。
云烨从容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这个按辈分该唤自己一声哥哥的人,“你若不放心,大可杀了我,却为何还留我至今?”
“我确实该杀了你。”楚夜宸唇角微扬,嘴上说着骇人的话,眼底却出奇地平静,“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唯一遇到过可称为对手的人,便只有一个你,可你若是死了,我便也失了兴致,如此衡量了一番,我又舍不得杀你了。”
“可你还是不放心。”云烨垂眸,轻叹了一声,“不然你也不会将我困在宫中。”
“留下来有什么不好?”楚夜宸微微眯了眯眼,卷翘的睫毛跟着一颤,整个人雍容典雅,若不是坐在龙椅上,人们只当这是个容颜俊美的富家公子,而不是那杀人不见血的冷心帝王。
感受到了男子的咄咄逼人,云烨顿了顿,随后却笑得更加无奈了,“夜宸,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想要我留下来。”
似乎是因为被人看穿看自己的心事,楚夜宸的眼神徒然变得危险起来,声音不喜不怒,却带着一分帝王家才有的威严,“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白衫公子站在原处淡淡地笑着,即不承认也不解释,宛若一阵春风,慢慢地动摇着那人的意志,男子的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做作虚伪,少一分嫌欠缺情义,这样自信的笑容,仿佛任何事情到了他这里,都可以被安抚,被梳理。
最终,殿上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要走我不拦你,如今你替我平复叛乱算是我欠了你一份人情,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吧。”
“当真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白衫公子为难地蹙了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声道:“还请皇上派人送我去孜临。”
听到这个,殿上那人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听说你不顾身体强行用内力封了姬明义的全身经脉,导致自身血气倒流,重伤醒来后第一句便是‘去孜临’,这么多天来我看你缄口不提,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白衫公子笑得淡然至极,仿佛那日浴血归来,差点一命呜呼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男子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若不修养两日就贸然前去,途中定会大病,如此岂不是又耽误了行程。”
如斯冷静从容,运筹帷幄,将世间一切看得这般通透的人,世间再难找到第二人。
这一日,年轻的帝王与儒雅的白衫公子,相似而笑,眼底尽是折服,他们这一世是劲敌,亦是知己,如果放下各自的身份,坐下来或许……
可惜没有如果,他们终将走向不同的道路。
云烨告别新帝,迎着长长的阶梯,慢慢向下走。
每走一步几乎要了他全身的力气,每走一步,身体便如刀割般疼痛,但男子嘴角轻轻上扬,噙着一丝微笑,仿佛不知疼痛,不知疲倦。
轻轻抬头,感受阳光温热地撒在脸上,复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原本有一块玉佩,白衫公子优雅地勾了勾唇,心里一片宁静。
此时的冷瞳并不知道,云烨为了她放弃了什么,然而这些对于男子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帝王将相,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这些怎及她手心真实的温暖,怎敌得过她嫣然笑语?这玉碎了也就碎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无需为了这个帝位惴惴不安了。
“公子!”忽闻一女子小声的惊呼。
云烨愣了愣,迟疑片刻,最终抬手轻轻拭去少女颊边的眼泪,淡淡笑了笑,“怎么哭了?”
少女是在站在宫门外等候良久的琴衣,只见她两只眼睛通红,低低啜泣道:“公子……您的眼睛……”
云烨身形微顿,“看”向女子,笑容不变,“原来你已经发现了……也罢,怪不得楚夜宸再三留我,恐怕他早就看出我的眼睛有问题,他知道我素来不喜在别人面前示弱,所以才忍着不说,真是难为他了。”男子说到最后和着笑意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琴衣擦了擦眼泪,小心地扶过白衣公子,在触到男子瘦得惊心的手臂时,心里又是一酸,“绯歌姑娘说马车已经备好了,问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绯歌?”云烨漂亮的眼睛里,再无半点光彩,只是男子的笑容依旧温暖,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一般,男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疼,“以后若见到她代我好好谢谢她。”
“是。”
“以后见着她,该叫她皇后娘娘。”
“是。”
“把瞳儿今天的情况念给我听听。”
“……”
“琴衣?”
女子咬唇不语,抬头对上男子如墨的深瞳,不知为何心底一阵慌乱,明明男子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仍觉得自己已然被他看穿,男子就那样淡淡地笑着,仿佛不用言语,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琴衣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袖口的纸条抽出来,这是她近日拦截下来的,故意不让云烨知道的,她怕他听了分心,加重病情。
“请公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