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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儿的去世和华北的不好读书,以及自己本身的样子,让冼显鹤一度不能自拔。整日无精打采,唉声叹气。他身为人民教师,对于生老病死这些自然现象还渗不透,实在显得有点可悲。日子一长,他反而把这种种因果,归结于年轻时做的一件缺德事。
其实算不算得是缺德事,也真难说,或许是人狗有缘也说不定。再说那件事他不是完全的主谋,只能算是行动的罪魁祸首。
那年,病怏怏的豹四十四嫂显得病情更重——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说有鬼在床头,一会儿说有鬼在床尾,一会又说有鬼在蚊帐顶,搞得鸡飞狗跳。
乡里人讲迷信,就拿刀提斧,听说鬼在那里就斩到那里。当时,冼显鹤就是其中的一名刀斧手。
她说你斩。说者随口,斩者费力。
后来,斩者觉得这不是办法。因为,人看不见鬼,而鬼(如真有鬼的话)看得见人。其最多是一个影子或一阵风什么的。刀斧未扬,鬼已是遁去。于是,就以口还口,逼问其是谁?是某村某洞的?
豹四十四嫂不肯说,一双眼睛只是鬼鬼的。这现象证明这鬼心虚,或者说明这鬼属亲人之类。
哼!
“说不说!不说劈了你!”
“说!”
众人阳气刚,鬼单气柔,抗拒不了。
“……我都不识?”
“快说!”
“……腰岭阿娘(姑姑)。”
你眼望我眼,我眼望你眼!噌,众人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腰岭阿娘是谁?原来同堂里有一个姑姑嫁到和平过一点的腰岭村,是坐月子死的。家里人为了便于好记又知道地名,不叫姑姑的名字,她嫁到腰岭村,就叫她腰岭阿娘。腰岭阿娘,当时还相当年轻。方圆几十里有这样一个习俗:年轻,丈夫未死,公婆还在的,不适宜做法事超度。没有超度,就不能在丈夫家祖祠里接受香火。要不四处游荡做野鬼,要不就常常回娘家蹭食。
问题出来了,就得想办法解决。计将安出呢?众人苦苦思量。后来,还是采用了宽容的态度,给腰岭阿娘煮了一餐好吃的,同时烧些衣物纸钱让她带上,回她腰岭村去。
可是这计行不通。腰岭阿娘说刚回到腰岭村就被腰岭村的人赶了回来。
一计不成又施第二计。就去请腰岭姑爷来带她回去。
这本是好好的计策,那知腰岭姑爷醒目!他看到送他出门的亲戚神色不对还在其次,当一出了冼村地界,就发现送他的人嘴里嘀嘀咕咕开了。他打了一个突兀之后,就明白这里面有文章。因腰岭阿娘也有在腰岭村作崇的例子,他以前就是这样把腰岭阿娘送回冼村的。于是,他也不言语,乖乖往回走。可他是一步一个计策,又一个一个地推翻。约走了百多米,他掉转头看到送他的人回头往回走了。猛烈驻足,剑眉倒竖,大喝一声,令腰岭阿娘回娘家。腰岭阿娘在生时就怕丈夫,那知她死后还是那么怕!
豹四十四嫂的日子不好过,家人自然跟着受罪。
忍无可忍!
人嫁到了腰岭村,生死都是腰岭村的。既然你腰岭村不要,那我冼村也不让她回村。
许多经验证明:狗能辟邪的,尤其是它的血。若,骨肉与血同在更佳。
众人瞄准的是腰岭阿娘的遗骸。
其时人手少,冼显鹤年轻气盛,也不知报应循环不爽,便充当大任。他到腰岭村明查暗访,得知腰岭阿娘的遗骸存放之所后,就去木格圩买了一只汹狗。
当晚,月黑风高,正是行事的最佳时机。冼显鹤将小狗放入麻袋,束束腰身,摸黑行动。
不敢骑车,徒步前进。高一脚低一脚,道路坑坑洼洼。他心中凝聚着一股力气,行走如飞。他不怕鬼,而是鬼怕他。
不多时,他来到了腰岭阿娘的庭院前。也不作躬,也不打揖,掀开房顶就把活生生的汹狗强压进去。至于盖不盖顶他不记得了,总之是飞也似的跑了。
腰岭阿娘是孤单,可她也不想这只汹狗做伴啊!
然,腰岭阿娘,或许你与这只小狗有缘。将就吧!不久的将来,姑爷就来与你厮守了。你等着。
说来也怪!冼显鹤放进去的这只小狗真的能把腰岭阿娘给镇住了。
豹四十四嫂好到八程。有两程作为一种烙印留下。
这事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如果他冼显鹤不是中风,华北喜欢读书,李可儿不死,他会永远将这事冰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再也不会让它从记忆中浮出来。
冼显鹤有了这种想法之后,鹤五一拿他更是没有办法了。从前只是叹息,现在转为暗暗流泪了。
“你这是怎么啦?”
一晚,鹤五一实在憋不住了。
冼显鹤起初不说,可后来抵不鬃五一的使横,才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他说他平生只有这一件做得有亏——若这里面有玄机的话。
鹤五一沉默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鹤五一独自一人就到古城村巫婆处。
腰岭阿娘上了神坛。她说她已习惯与小狗做伴了,只是他日姑爷来,怕他说不守本份。
“那怎么办?”
“各人自有造化。”
腰岭阿娘比冼显鹤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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