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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从背包里取出一盒金嗓子喉片,掰了一片放入嘴里,喉咙真的好痛啊,痛到她再也不想说话。
可是,不说不行。
她现在做的就是说话的工作,跟着旅行团走,随时为团里的外国游客提供翻译服务。
说真的,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国外天天喊经济危机,但却每天都有这么多外国人来中国旅游,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闲钱?
可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古话说得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论是哪一个国家与地区,总是有贫富差距的。
曾经,她也是属于有钱人一族,而且是特别有钱的那种,那时候她也是喜欢到处旅行,17岁之前,全世界的名胜古迹,她就几乎都走遍了。
那时候,只要她寂寞或是无聊的时候,就会买一张头等舱的机票,飞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到了后住最贵的酒店,玩最好的景点,买任何想买的东西,连价码都不必看,随手就拿金卡刷下。
那时候,她没有任何生活上的烦恼,钱对于她来说,纯粹是数字,没有概念,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可如今,她对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就比如她手里这盒药,去医院找医生开方购买的话,需要5块8,去个人的大药房买,就只要5块2,上网买的话,只要4块8。
所以,她从来都是选择网购,这样可以比去医院买省一块钱,一块钱也是钱,够她坐一次公交车了。
不,不对,她坐公交是办卡包月的,每次不足一块。
曾经,她把公交车视为洪水猛兽,可现在却是感激涕零,幸好有这种交通工具,不然她每天岂不是要跑断腿?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
这样的改变,应该是属于从天堂掉进地狱,公主没有了南瓜马车,也没有了水晶鞋。
她的人生,前面是童话,后面则变成了现实,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变成悲剧。
她的故事真是比小说还要精彩,可惜,小说可以直接翻到结局,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最后到底会是如何,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而这每一天,都是要去拼的。
说真的,她已经拼不动了,但还是必须要坚持。
含了一会儿药片,她调整了一下嗓子,然后开启麦克风,继续组织那些游客。
这是一个欧洲的旅行团,已经在溪海玩了五天,这五天里,在玩景点的时候,有专门的地陪人员跟她一起,地陪负责解说名胜古迹,她负责翻译,不过接送机的时候,就只由她一个人负责了,等下把他们送上回程的飞机,她的工作才算真正结束。
“大家注意了,我们现在去机场大厅办手续,飞机两个小时后起飞,在安检之前,我还是会负责你们的一切问答,还有问题吗?”
“有,有问题!”有人举手。
“请说。”她点头示意。
“那是什么?”一个外国游客对不远处纪念品商店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她望一眼,回答道,“脸谱。”
“哦?”老外很是茫然。
其实她也很茫然,虽然之前已经做了功课,但中华文明实在太过灿烂,她又哪里能面面俱到?
“是中国戏曲演员脸上的绘画,化妆。”她只好简单地解释一下。
一说到化妆,老外立即就明白了,但外国人的好奇心真是多,又问她,“你会唱戏曲吗?”
她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歉意地摇头,“不会。”
“唱一个吧!”老外们以为她是谦虚。
她苦不堪言,她真的不会啊!
可是游客们不依不饶,顾客是上帝,她只能想办法应对,但唱戏曲真是太为难她了,所以她想了个法子代替。
“唱戏曲是很专业的事情,我没有学过,但是我可以给大家讲一个戏曲中的故事……”她打算给老外们讲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梁祝是越剧,跟京剧差得很远,但对于老外们来说,都差不多。
“他们是谁?”
“就是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这样解释。
老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期待。
她娓娓道来,可本来只是给老外们一个交代,但讲着讲着,她自己的心也变得难受起来了。
“最后变成了蝴蝶?”老外们表示很惊奇。
“是的。”她心酸地点头,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不是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是当蝴蝶千辛万苦地飞过了沧海,才知道,沧海那边早已经没有了等待。
故事讲完了,飞机也要起飞了,她送走了老外们,自己的心却是久久平静不下来。
执着地爱一个人,最后伤了自己痛了别人。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好累,身体很累,心更累。
她好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她没有时间休息太久。
才刚刚坐下五分钟,手机就响了,是跟她另外一份工作有关。
“鄙,晚上七点半你来‘海都’大厦一趟,今晚有重要的客人,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人才?
她淡淡地扯出一抹苦笑。
不过是陪聊罢了,只是比较单纯,所以才显得“高尚”。
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的职业也变得日趋多样,如今溪海市的夜总会,已经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有很多店已经不再靠灯红酒绿来吸引顾客,他们走更高端的路线,比如这家“海都”。
其实“海都”的前身就是“名都”夜总会,换了新老板后,经营理念和风格也都变了,主打文化与知性路线。
“海都”的老板娘专门聘请一些有文化的女孩来当陪聊,是纯说话的那种,连卖酒都不必,这些女孩专门陪客人说话,听他们诉说事业上的压力,倾吐家庭中的烦恼,或是跟他们一起讨论时尚,分享理想愿景……那里真正是男人的温柔乡。
当然,如果女孩愿意,也可以跟客人出场。对此,老板娘不会干涉,也不会抽成,人各有志,只要女孩自愿就没问题。
她当然是属于不出场的那种,所以没有额外收入,但“海都”走高端路线,客人们消费也高,老板娘给她们的薪水也不少,聊一个晚上,就跟她跟好几天旅行团的收入不相上下。
所以这份工作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十年前,父亲意外身亡,母亲锒铛入狱,家被抄了,所有的财物都上缴,她也从此被打上了“贪污犯女儿”的标签。
从前人人都羡慕她是市长千金,自那之后,却人人对她避而远之。
善良一点的人,对她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不善良的,就落井下石,恨不得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当年因为怀孕而被迫休学,后来她也再没机会复读,所以她的学历不高,出来找工作也很困难,只能打打零工。
可她从小养尊处优,结婚后的那段日子也没学会做家务,以至于连去餐厅刷碗都没人要,她唯一还有一点擅长的,就是会几门外语,所以她针对这方面,找了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给小朋友当家教,比如跟旅行团。
她从来没有过经验,一开始当然很不适应,可是不适应也得适应,因为她需要钱,太需要了!
当年母亲挪动公款,35亿全部流失无法追回,那么大的金额足以被判死刑,母亲是个性格刚烈的人,她怎么肯受那种屈辱?所以在审讯期间就畏罪自杀,幸好被狱警及时发现,才捡回一条命,可是自杀未遂后,她却再也醒不过来了,至今仍躺在监狱医院里。
母亲出事之后,外婆遭受重大打击,也曾大病了一场,后来外婆卖掉了她所有的财产,还有她毕生的画作,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了国家,更逼着舅舅和二姨也拿出钱来一起还债,还差点闹出“家庭革命”,她知道外婆那么做都是为了她,因为钱还不清,她就要永远背负着“贪污犯女儿”的标签。
经过几年的折腾,本金总算是都还了,只差利息慢慢还,可外婆也倒下了,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当年母亲被警察带走之后,她也不可避免地被带去审问,她的护照和签证全部被扣押,哪里也去不了,一直到今天,也还是一样。
她还有利息没有还清,所以她必须拼命赚钱,以“洗白”自己,而且她自己也需要生活,除此之外,她还要负责母亲的医药费。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没时间想,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一件事——赚钱、赚钱、赚钱!
鄙接到“海都”老板娘打来的电话后,用力眨了眨眼睛,忍去那脆弱的泪意,强行站了起来,马不停蹄地赶往“海都”大厦。
“鄙,快点,去换衣服!”到了后老板娘催促她说道,“妆不要化得太浓,知性点!”
“知道了。”她已经不是新人了,很懂分寸。
因为熟练,她只花了十分钟就整理好了自己,服务生已经泡好了茶,顶级的武夷大红袍,每克上万元。
这茶虽然很贵,但这里的酒也不便宜,关键是很多人都会花一万块喝酒,却很少有人会花一万块喝茶。
“今晚的客人很不一样,是专业人士,喝酒伤身,喝茶可以润喉。”老板娘解释说道。
她点点头,接过茶盘,跟着走向包厢。
她要去的是店里最好的一间包厢,曾经这里是“玫瑰之约”,虽然现在装潢已经全换了,但她还是对这个地方有着特殊的感情,那是她和关守恒相识的地方。
包厢门一开,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四目相对,心跳乍停。
鄙手中的茶盘,清脆落地,瓷片七零八落,如同她凋零的心。
关守恒深邃的眸,静止不动了,只紧紧盯着进门的女人。
鄙?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还要让他们重逢?又为什么非要安排他们在这个地方再见?
十年前,他是这里的服务生,十年后,她沦为这里的陪聊小姐。
鄙惊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当年离婚之后,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下落,可这十年来她一直呆在这个城市,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哪怕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也没有看到过,更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他,直到后来吴艺楠在齐遇的口中无意中听说,她才知道原来他在离婚当天就出国了。
她不知道当年一无所有的他是怎么出国的,可是她想,在她那样伤他之后,他远走天涯,就肯定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今生今世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刻,他会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包厢里与他同桌的领导,全部都是电视上常见的面孔,老板娘刚刚还说,今晚的客人是专业人士,原来竟是他。
他现在已经身价斐然了吧?一定是,看他身上那件衣服就知道,范思哲全球限量版。
这个牌子真的很适合他,范思哲的创始人,就是一个从小裁缝成长起来的世界服装设计大师,范思哲小时候就在母亲的缝纫店里干活,中途辍学帮助母亲搞服装,28岁开创了他的服装帝国,经久不衰。
励志的传奇,跟他一样。
可反观她呢,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连灰姑娘也不如。灰姑娘还有一个王子的梦,她的梦却早已破碎。
十年,穷小子平步青云了,她却由云端坠落。
该怎么面对?
她心乱如麻,脑海中思绪纷飞,却找不出一个头绪。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她下意识地感到窘迫,下意识地脚步一退,想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狼狈。
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
她早已经无所遁形!
茶盘摔了,杯子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飞溅到她的脚背上,灼烧着皮肤,更凌迟着她的心。
老天爷是故意折磨她吗?把她如此糟糕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他会怎么看她?
她没有勇气再看他的表情,连忙低下头来,只感觉到自惭形秽。
一股股酸楚从心头涌上来,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窒息而亡?
或许,死也比现在来得好。
可是,她怎么能死呢?她现在又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活着,真难!
茶盘打翻,自然惊动了旁人,老板娘连忙道歉,“各位领导,实在是抱歉,她不是故意的,是太紧张了!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忽然见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就不知所措了,还请见谅!”
老板娘陪着笑脸,赶紧打圆场,众领导虽然没有追究,但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鄙,还不道歉?”老板娘对她挤眉弄眼。
她仍就是僵立着,一动不动。
“鄙!”老板娘对她向来不错,但这一次,终于忍无可忍。
她知道,如果再不道歉,她就会失去这份工作,使得原本就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
还有她摔碎的这套茶具,还有那一壶每克上万块的大红袍,这些损失都得她来赔,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对不起……”她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哽咽凝在喉间。
关守恒的心重重一震,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直到指甲刺痛掌心,他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真的是她!
在她推门而入的刹那,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慌乱地摔碎茶盘,他仍旧是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她呢?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曾经的“名都”夜总会!
虽然已经改头换面,但性质又有何不同?她居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眯起锐眸,紧紧盯视着那张苍白又僵硬的容颜,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对那张脸爱痴如醉,陌生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她在这里当陪聊小姐,听到她因为打碎茶盘而跟人低头道歉!
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女吗?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整理一下自己?”老伴娘严厉呵斥道。
“是……”她也想赶紧离开,可脚背烫伤了,她疼得几乎不能动。
老板娘的脸色,终于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鄙再次垂首,难堪欲死,今天一定是她的黑色日,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到她的头上,她在这里工作很久,一直都很小心,从未出过差错,可今天,全砸了。
而且是在他面前!
眼睛迷茫,潮湿如雾,她必须强忍着,才不会哭出来。
她不哭不是因为不痛,而是事到如今,她若不坚强,软弱给谁看?
他再也不会像是从前那样,哪怕她掉一根头发,他都会心疼上半天了。
关守恒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直接来到她面前,大手一伸,将她拦腰抱起。
“你……”她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倏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有话问你!”他的怒气喷薄在她的脸上,如火焰般灼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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