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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山谷中连老们都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躁动气息了,雄性们陆续收到了雌性们的“礼物”——一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标枪。山谷里不时可以看到成双成对活动的身影,还有雄性们之间互相起哄攀比的场景。
李识曛发现,真的没有一个雄性拒绝雌性,所以真的是他想多了,也许对于单纯的雄性们而言,一个愿意自己尚未正式成年就选择自己、肯定自己的雌性当然值得一生珍惜,所以就此定下仪式对象也并非草率的决定。
白一开始围观得很快乐,渐渐地,他有点微微的失望,他等待了许久,也没有收到一把阿曛刻字的武器。不过,这些家伙再怎么得意又怎么样,他们吃到过自己雌性做的美食、穿过自己雌性缝制的衣服吗?再说阿曛给自己还做了别的好多武器,连兽形时的背包都有,哼唧。
不过训练时看到这一张张傻乐的笑脸实太碍眼了!这些家伙,居然连立那个木头都收到那个害羞雌性的东西了,哼,笑的那个傻样,不行,还是不开森,明天都给加练!反正标枪不是都收到了么,就练投掷,完不成的都给变成兽形去巡逻!
山谷里热烈的气氛央阿帕宣布圣枞快成熟之时达到了顶峰。
圣枞大概因为生长非常寒冷的南边而树木又太过高大的缘故,成熟期比别的枞树晚上许多。圣枞的成熟之日就是举行仪式的时候。
李识曛观察过圣枞上的果实,已经半青半褐,奇特的是,他自已树下接到的那个圣枞居然也变成了半青半褐的样子,一改之前青涩的模样。
按照这个果子成熟的日期推算,估计今年的仪式差不多会玉米丰收之时,现北面的玉米已经拔节抽穗了,接连几场连绵的大雪都没有对它的生长带来什么阻碍,相信玉米丰收应该不成问题。玉米的收获同圣枞的成熟一起来临,怎么看也是个好兆头。
李识曛仔细算了一下,等到玉米收获的时节,应该山谷里阿帕们的伤势也差不多痊愈,应该都可以参加仪式。他问过央阿帕,一年一度的仪式其实是个统称,它由好几个仪式组成,一般都雪季中最寒冷的时候圣枞成熟的时候举行。契侣仪式只是其中一部分,成仪式和契侣仪式合并也是山谷的传统。
即使白的加练让雄性们累得够呛,也不能阻止年轻火热的情怀,晚上的“课堂”上,李识曛发现有的雌性竟然还收到了“回礼”,阿澈收到了一把刻着自己名字的匕首,外面用木头做的鞘,虽然简单却也看得出来花了许多心思。
这把武器一开始应该是勇给自己量身打造的贴身武器吧,李识曛j□j一看,果然,黑曜石做成的刀刃细细镶嵌木制的匕首上,轻而锋利,这正是当时李识曛和白商量出的几种贴身武器之一。
但精致到这个地步山谷里还是很罕见的。黑曜石刀刃居然镶嵌得大小长短弧度无不贴合,雪白的木头匕首上乍看只是像开了一道黑色的刃,完全看不出镶嵌的痕迹来,匕首的手柄估计是考虑到雌性的手掌做了修正,刚好一握,阿澈的名字符号正正刻手柄上,像是某种神秘的纹饰。更绝的是,勇不知道从哪弄到了一块如此璀璨的黑曜石镶了另一面的同一位置,匕首挥舞的时候,一片华丽璀璨的黑色光芒,让不少雌性羡慕不已。
这不像武器,倒更像是工艺品了。没想到勇那个老实沉默的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来讨雌性欢心。
白一旁看了也微微赞赏了几句,居然加练这么辛苦的条件下做出了这件东西来,果然没辜负自己的技巧培训,他面上一片欣慰之色,心底却觉得自己的加练看来还不够。仪式已经快了,自己的计划也要抓紧,这些家伙的操练更是要加快进度。
山谷里的阿帕阿姆们一般看到年轻们打闹,也只是笑笑不语,或许打趣几句,毕竟谁没年轻过呢。似乎即使是自己的孩子要举行仪式,阿帕阿姆们也只祝福一声表示知道了,没什么反对或者是干涉的,开明得让李识曛惊叹。
或许他们的态度就像那个雌性说的,选择了一个仪式对象就好好过下去呗,有什么好折腾的。孩子们眼看要成年,下半辈子跟谁过是他们第一次独立做出的重大决策,这也是成年、不再依赖双亲的标志之一。
雌性们的标枪制作眼看要告一段落,现连没有对象的年轻雄性们都手中有几把标枪了,虽然是没刻字的。李识曛打算积攒一些库存就叫停。
另外,他觉得单弓制造也可以列上日程了,鉴于这项工作略微复杂,李识曛打算把部分研发工作也交给雌性们来做。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好到底哪种改进更利于提升弓箭的射程,倒不如集思广益,让雌性们都参与进来,一来加快研发进度,二来也锻炼他们的能力。
李识曛从来不觉得自己引进了什么技术,山谷里的学会了就是他们的,这许多东西都是地球上类文明发展了千万年才蒙昧中摸索出来的,如果只是简单地硬灌给兽们,反而是最大的不负责任,更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消化吸收这些技术,将这些东西变成他们自己的,发展出他们自己的东西,不再依赖李识曛的技术输出。
如果套用历史洪流那套比喻的话,李识曛自己大概是条不小心从一条大河下游被错扔到了另一条河上游的鱼,下游水量更大、水力更强劲,鱼当然也更强壮,它上游当然能掀起更大的水花。
但依靠这条鱼独自的力量只是一时的、不会持久,这条鱼寿命也有尽头、它也有拗不过水流惯性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它掀起的水流让周围的鱼群都壮大起来,这样才能掀起它们自己的洪流,有更强劲的水力,提供鱼群壮大的环境,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种植养殖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识曛放手让阿湖、阿西去打理,武器开发李识曛希望也一样。
为了准备单弓的一些材料,李识曛不时也会去拜访一下那位不讨喜的穆阿帕,自从意识到这老头儿技术宅的本质之后,他的凶恶表象完全失去了对李识曛的震慑力。
李识曛挺喜欢打击这老头儿最近的工作进展的,说真的,他觉得自己面对这个老头儿的时候是他一辈子教养最差的时候,各种毫不留情的批评指责,不过看这老头儿跳脚实是种乐趣,想起来都能让他忍俊不禁。
一般这种指责和跳脚最后都会发展成一般吵架一边讨论下一步的可行性什么的,一老一少和谐吵架的场景不要太搞笑。
穆阿帕的工作中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他材料的齐全,各种骨骼、石料、木材都收集有,而且分门别类一一放好。大概是为了他梦想中的那把复合弓,老头儿一直试图找到最为接近的材料组合,这一点上,李识曛从不攻击老头儿工作的出发点,为了梦想倾尽毕生精力,这句话说来容易,背后却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年华,看这放满了几间大屋子的材料就知道了。
不是当事永远不知道其中真正的艰辛,也永远没有资格来评判值与不值。
李识曛这次过来主要也是看看老头儿这儿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单弓什么的,主要还是要选对木材。
老头儿因为上次李识曛的建议,正是工作有重大突破的时候,自己正废寝忘食地投入技术创新中,没怎么搭理李识曛,任由他自己翻找去了,反正每次李识曛翻完了之后还会给他规整一遍,不会弄乱东西,也不会糟蹋东西。
但老头儿很快被李识曛打断了手头的工作,李识曛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他有些暴躁:“干什么?!”
如果不是看这个小雌性的确出了不少主意的份上,他一定立刻把他扔出去!这个小雌性最好是有个好理由,不然他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李识曛完全没有被穆阿帕一脸的凶恶表情吓到,他兴奋得脸颊潮红,眼睛闪闪发亮,揪着穆阿帕的衣服举着一块石头问:“这个、这个是哪里找到的?!”
穆阿帕看了看这块灰黑夹杂暗红色的石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当初是因为这个颜色才拿回来试试的,结果发现还不如黑曜石那么容易加工呢,就直接扔到了一边。
老头儿撇撇嘴,五官似乎都狰狞地抽动了一下,“央那里用墙上的,他那里很多。”
李识曛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央阿帕那里?确定都是这种?”
“红石头而已,他那里多的是,有什么媳的。”
李识曛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啊啊啊!这个笨老头!这是更好的材料!”他一时也没法儿更详细地跟老头讲清楚这个矿石的意义。
李识曛一时也难以相信,这种矿石出现他眼皮底下之下如此之久,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今天一时兴起来寻找单弓的材料,他也许就要更长的时间内与它失之交臂了!这种懊悔后怕与欣喜若狂的情绪激烈交织,让李识曛一时很难控制自己的言行。
“更好的材料?”老头儿的独眼也灼灼地看着李识曛,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石头,他试过了,真的很难砸成需要的形状,比黑石差多了,为什么会是更好的材料?
“问,这是哪里发现的,这种石头还有多吗?”李识曛神情郑重。
“不知道。”
李识曛差点抓狂,什么叫不知道,那这块石头从哪儿来的?!要是没发现有就算了,发现了这么一块居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他一定会怄死的他发誓!
“是从央那里拿来的。”
李识曛抓起石头掉头就冲出了石屋,直奔央阿帕那里,结果央阿帕居然不!一连被泼了两次冷水,李识曛总算略微冷静了下来,如果能发现更多的矿石,一想到这件事,李识曛就觉得热血上头,不过好歹现他总算能静下来思索这种矿石出现之后的计划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曾经博物馆见过标本,他也绝对认不出来这个石头,千千万万的矿物中,那种夹杂的暗红色实太有特点了,他想忘记也不能。后续的加工什么的,虽然没有动手做过,但课本上的化学公式他闭眼都能写出来,绝不会弄错。虽然会有些困难,但他觉得比起现的石头木头什么的,要制造武器的话,这种矿石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再困难他也一定坚持做下去。
哪怕是夹杂着杂质,用这种矿石加工出来的东西也会比石头木头强上太多。
李识曛先找到了白:“知道现央阿帕哪里么?发现了一种新材料,喏,就是这个石头。非常有用,这是央阿帕带回来的,想问问他,哪里找到的,还有没有?”
白现脑海中盘旋的也是他最近的新计划,一听说李识曛说到新材料,他心中也是一动:“非常有用?用哪里的?都有什么用?”
李识曛想了想,示意白跟他回石屋。
白点头答应了,向旁边负责训练的勇交待了一句什么,一众雄性起哄的笑声中和李识曛回了石屋。
李识曛翻找自已的背包,掏出那把瑞士军刀:“看,这个银色的刀刃就是用这个石头做出来的。”
白简直太吃惊了,李识曛这把刀的锋利与光滑他见识过许多次,可惜实太小了,杀伤力非常有限。而且一直以来他见李识曛一直都用竹子、石头之类的做武器,还以为李识曛自已做不出这样的刀具来,也就没过问。这样锋利闪耀的武器居然是用这种不起眼的石头做出来的?
白沉吟了一下:“走,们去找央阿帕,他现应该雪洞。”
“雪洞?!”李识曛大吃一惊。说实话,那个地方给李识曛的印象确实不好,他心目中,那个地方等同于墓穴,央阿帕那里做什么?
白边走边同李识曛解释道:“仪式快到了,央阿帕需要做些准备,雪洞是很重要神圣的地方。”
李识曛估计和圣枞有关,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同白一路向雪洞而去。
这李识曛第一次这样近地观察这个雪洞,整个洞体都隐藏高大圣枞背后的山体之中,入口非常地高阔,至少有十余米高,更深处的洞口延伸向下地底深处,总让觉得不知有什么东西盘旋那看不见的黑暗中,让不寒而栗。
但今天的感觉不似上次看到的那么寒冷可怖,上次的雪洞简直让李识曛觉得是张幽幽吞噬无尽生命的黑暗大口,冰雪覆盖着的洞口外沿让黑色更加的幽深可怕。
今天大概是洞口插了许多火把的原因,橙色给这个黑白两色的可怕之处增添了一抹暖色,许多都洞口忙碌着,热乎的气也让雪洞感觉不那么森冷。
李识曛讶异地看到似乎不少山谷里的老都这个雪洞里忙碌着,不仅央阿帕等,连伤势刚刚痊愈的擎阿帕,走动还不太方便的契阿帕都。
李识曛停下了脚步,这个诚看起来有些庄重,他问矿石的事情可以推后再说,但是长辈们都忙活一件严肃的大事时,他和白这样贸然闯过去打断,似乎不太好。
白也没有立即上前,而是静静和李识曛等候洞口,看着里面的长辈忙碌的身影。
他们石壁一侧用圆木搭了一个非常高的架子,央阿帕和擎阿帕正架子上往洞壁上涂抹着,其他几位阿帕也底下准备着什么东西。
李识曛好不容易适应了洞内昏暗的光线,他往洞壁上看去,央阿帕绘制的那个东西有四肢,头上有角,那是一只羊?咦,还不是一只,是许多只,大大小小的,是羊群啊,羊群周围还画了一圈“井”字形的围栏。旁边那个有头有尾,身上有鳞片的是鱼?鱼的数目也非常多。甚至更远的地方,李识曛还看到了玉米田-面正中央最大的是一棵挂满了果子的大树。
每样东西旁边还用符号标出了它们的名称,李识曛仰望着十多米高的巨大壁画,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即使不用任何符号文字,只看那些生动的图形,即使千万年过去,沧海桑田,只要看到这幅壁画,后们也可以轻易辨识出来,这是一个食物富足、们安乐度过的雪季。
李识曛借着火把的亮度和洞口白雪折射的光芒,打量着洞壁上的其他地方。如果说绳结记载的是山谷里兽们的生死大事,那这个雪洞里的壁画记载的正是他们的生活日常。
像央阿帕手上绘制的这个壁画,显然描述的正是雪季里大家的食物状况。这个大雪季他们食物富足,有枞果、有鱼、养殖了羊群,还种植了玉米,都这个壁画上一一体现了出来。
所有的壁画里没有任何一个物出现,最多的形象是一棵挂满了果子的大树,它永远每一幅画的正中央,醒目却也从容。赐予兽一族雪季生命的圣枞确实当得起这样的礼赞膜拜,这样一棵用红色颜料绘制的树木不知怎么,无比符合李识曛心目中圣枞的形象,端庄肃穆,闪耀着一种不知名的神圣光芒。
不远处的一幅壁画上,鱼却是用了黑色颜料画出来的,圣枞虽然依旧绘制得庄严大气,但树上的果子却稀稀落落,而且,李识曛敏锐地发现,那棵圣枞的绘制者与鱼的绘制者不是同一个,后来者显然没有那样流利的笔触,线条不那么稳定,形象也不那么丰满。前一个绘制者……李识曛想到央阿帕只言片语中透露的信息,望向洞穴黑暗无际的幽深处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这也正是这项活动的神圣之处吧。这样原始危险的地方,兽们一整个雪季的喜怒哀乐甚至悲欢离合都只与食物的多少有关,祖先们与圣灵的安息之地,绘制上这样的图形,是记录自已的生活,也是向祖先与圣灵们沟通传达着什么。
央阿帕手中一个又一个红色的丰满图形,像一个又一个喜悦的符号,欢畅地流淌着,化作汩汩暖流,传递向洞穴的深处。
架子下的契阿帕他们磨的颜料正和李识曛手中那块朱红色的石头一模一样。
李识曛看着这满壁的红色,一时有些怔忡,恐怕这些兽从来不曾想到吧,他们用来作画的颜料其实是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改变整个族群生存现状的财富。
能用来用来作画,显然这种材料应该有着稳定、而且距离不远的来源,李识曛总算放下了心底最大的担忧,全心全意地欣赏起这远古的艺术来。
这种作画的步骤显然不只是将颜料抹上去那么简单,还需要涂抹一些其它的东西,李识曛猜测应该是让整个画保存得更长久的东西。
等到央阿帕他们完成今天的工作下来时,李识曛发现几位阿帕都累得额头见汗,难掩疲惫之色。
央阿帕见到李识曛与白,微微颔首:“们怎么过来了?这个活儿们这些老家伙还干得动,们想干怕还得好久呢,哈哈。”
白微微一笑:“倒是希望们能一直做下去,没有们来接手的那一天。”
央阿帕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叹道:“老喽,回归圣灵的那天也快了,都能听到圣灵的召唤啦。”
契阿帕皱眉道:“怎么把阿曛也带过来了?”
李识曛这才尴尬地发现,好像这里都是阿帕们,只有他一个“雌性”。
央阿帕摇头:“契,就是太固守那些规矩了,阿曛来也没事的。”
擎阿帕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白不折腾那些幼崽们,来这儿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带阿曛来看看吧。”擎阿帕看来,那些没过仪式的年轻雄性们大概都只是“幼崽”。
白指着地上的颜料道:“阿曛发现赤石好像可以做武器,比兽骨兽牙还要坚固锋利的武器。”
契阿帕和擎阿帕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怎么可能?!”
白只笑了笑,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出示李识曛那把瑞士军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