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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柳儿这边刚沏好了茶,摆上两碟子点心,张婶子便挎着个小包袱过来了。
柳儿迎了入内坐下,倒了茶,看她脸上热的出了些惫,站起身想去拧个手巾来,张婶子却道:“不必忙活,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柳儿笑道:“好歹也擦把脸舒坦些,再要紧的事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婶子且静静心定定神儿,柳儿虽小也没什么能耐,让婶子吃上一口饭却也能够的,很不必着急。”
这两年,虽不在一起,张婶子倒是总惦记她,没少提点她为人处事。偶然间看见什么好衣裳好玩的,也总想着给她弄一点儿。跟王妈更是处的好,没少求王妈照应她,甚至怕她受气,每每做了精致点心奉承董师傅,可惜董师傅是个油盐不进的,不太领情。
“你这鬼丫头,比猴儿还精,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行了,快拿手巾来我受用受用,然后我有正经事跟你说,且过来好生坐着。”
忙活完,张婶子也喝了半碗茶,这才放下茶碗,略一沉吟,道:“你也知道,我算是没什么亲人了,自打我女孩儿没了,原也没想独活。谁知碰巧遇上你李婶子,被她好一通说,这才在徐家混日子,原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吧,可没想遇上你,也算是缘分。原本我女儿长的就是个出挑的,你倒是有七分像她。”
有些事儿,柳儿只约略的知道,倒是没听张婶子细说过,当下用心听着。
“至于为人做事上头,你倒是比她强了百倍,是个难得的明白孩子。如今徐家要回原籍了,我有个想法,你若愿意,我想认你做个干女儿,到时我过这边府里做事,我们两个一处也有个照应,积攒些体己,以后你大了,找个小女婿,给你置办一份嫁妆,我们娘儿两个便出去自在过活岂不快活。自然,这是我的一点儿想头,你若是不愿,今儿个就当我没说,以后该怎么还是怎么,你看如何。”
柳儿不虞她说出这一番话来,立时呆愣。
张婶子看她发愣,又道:“我是真心想找个一起过活的,不同她们那些嘴上的干女儿干娘的,究竟不过是面子情儿,我可是当亲儿待的,还指着你养老呢。你家那样,我也是知道的,一时定不下来也不妨事,晚几天你再给我信也可,倒是不急。只你也不必想太多,更不必顾虑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哭上了,怎么想的只管说就是了,唉……”
柳儿一把抱住张婶子的腰,哽噎难言,兀自哭痛快了方抬头,直把张婶子急的不行,好一通哄劝。
随意抹了眼泪,定定神儿,柳儿才道:“柳儿打小没娘,姐姐也不知卖去了哪里,爹和哥哥是个不顶用的,更不必说后娘了,自来我就说,婶子待柳儿,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如今婶子这般说,可是柳儿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婶子不嫌柳儿笨拙,柳儿还有什么说的,以后但凡柳儿成个人,便给干娘养老送终,只当我亲娘一般孝敬就是了。”
时便给张婆子磕了三个头,敬了茶,张婆子乐的合不拢嘴儿,也抹了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算是表礼,两人算是过了礼,定下名分。
张婶子一颗心落了地,娘儿两个相拥喜极而泣,两个无根之人算是相互有了倚靠,相伴着过日子,也有个指望,没那么孤单无依。
却说张婆子认了柳儿做干女孩儿,虽说有一点私心,却也立时把柳儿当自己女孩疼在心里,她本也是个通透的,当即便心中计议,为柳儿打算开来。
“我回头就找杨婆子疏通疏通,那是个贪财的,平时我也没少巴结她,想来没有大碍,定能成事的,最终怕是也要去灶上做事,只不肯定是哪一边厨房罢了。有一样,我俩都是伺候人的差事,我老婆子倒还罢了,出力气吃饭,一把年纪没什么让人图谋的。反倒是你,我打量着这模样儿越来越出挑,手艺也拔尖儿,将来我们便是离开,恐怕要有些个波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却要早做打算。我俩在一处,虽说能有个照应,这关系放到明面上,难免让人提防了去,反不如瞒着来的便宜,明面上也不必走的过于亲密,万一真有什么马高蹬短的,也才能多个算计多条出路,只不知你觉着如何。”
柳儿一听,暗赞姜还是老的辣,想来这么个明白人暗里照应,真有些个明枪暗箭的,多个助力不说,平日里也能多些提点。
这干娘可不比董师傅,干娘是个俗人,做俗事过的也是老百姓的普通日子,想的也是如何踏实过日子。
至于董师傅,这么些日子来,她算是看明白了,人就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别说钱财不太看在眼里,那脾气秉性为人处事,更是处处透着清高脱俗、孤傲耿介。
若不是有个容易上火的暴脾气,还吃着人间烟火,只怕就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哪里耐烦搭理这一般俗人。
便是她自己的事情,现在都是柳儿帮着打理,包括那秘而不宣的绣活,老人家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的,不知多逍遥。
想通了关节,柳儿当即也赞同,两人又说了些家常,张婆子不放心,又好生叮嘱了柳儿一番。
至于冯家内里的事情,这两年倒是知道的差不多了。很多内里腌臜事儿,她却比柳儿个小姑娘更知情。张婆子如今和柳儿关系又不同,自然是不放心柳儿,又慎重提点提点柳儿,奈何柳儿这里也不是能敞开了说的地儿,少不得絮烦半日便离去了。
不过临走留下了手上的小包袱,是她素日积攒下的体己,因怕从徐家离开时不方便带出来,便提前送来柳儿处,言明以后便放柳儿这里,她将来进冯府怕是也难得独居,人多手杂的,带在身边不放心,只叮嘱柳儿好好保管,弄不好将来两人出去要用上呢,柳儿一一应了,送她离开。
过了节,转日绢儿便同她老子家去了,大家在一起时日不短,相互也有了些情谊,难免都有些依依不舍之态。
尤其绢儿家不在城里,一来一回要两日的功夫,时候不等人,头天又都别过了,所以早上也不过知会过几人,便在柳儿和胖丫目送下,上了家里接她的牛车离去了。
来接人的是她老子和哥哥,看起来都是木讷老实的庄稼人,接了绢儿出来,脸上的笑容倒是发至内心的让人觉着温暖。
胖丫还罢了,老子娘在身边。柳儿却很是羡慕,看穿戴,这爷儿俩还不如她老子和哥哥,想来家境也普通的很,虽说绢儿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可却有亲人想着女儿、妹妹在外面不易,有机会便要接回去过活,这可比她好多了,可见人命数各有不同,生在什么人家半点儿不由人。
连着柳儿几日都有些恹恹的,做什么都兴致不高,没等董师傅骂人,她干娘张婆子来了府里,在赖二奶奶小厨房做点心。
王妈知道张婆子和柳儿相熟,在柳儿取饭的时候特意告诉了柳儿,柳儿少不得装了讶异非常的样子,直说白认识张婶子一场,居然不先告诉一声,少不得得空儿去说个话儿等等,装的到像那么回事儿。
反倒是吴贵家的,听两人说话,鼻孔出气哼哼道:“嗤,高兴的是不是早了点儿,能不能做长还未可知呢,没的过几日被主子嫌弃,撵出去丢人现眼的,还不如我们这样本本分分做事来的安生,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柳儿也不搭理她,这人如今越发的不着调了,府里混熟了,也多了心思,一直到处找门路,要进那边府里做事,油水多不说,主子面前多露露脸儿,赏钱也比月例多。没成想她费了好大功夫没成,被一个外来的婆子得了好差事,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没胆子明面上闹腾,只得私下里时不时的说几句歪话儿。
大家如今也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搭理,只当没听见,柳儿更是当她放屁。
提着食盒出了灶房,想了想,到底没忍住,扭头冲吴贵家的道:“表嫂昨儿做的楔卷儿,面不是没和匀吧?有碱斑不说,有的咸些,有的却没味儿,柳儿虽不通,也知道王妈妈和面,那盐该是温水化开了放面粉里,不是和了面后放的吧。我们大家都相熟,吃了倒没什么,只当你一时失手也是有的,想来主子们一向用度精细,吃不得这样儿点心吧。”
清脆利落说完,也不看多姑娘儿脸色,径自去了,直把多姑娘儿气的跳脚,到底不敢骂什么,虽说忌惮柳儿,却更怕柳儿后面的大神——董师傅。
来了这两年,赶上董师傅心情烦闷的时候,多姑娘被狠狠收拾了两回解闷儿,恶人自有恶人磨,多姑娘是怕怕儿的了,对董师傅面前第一得意人的柳儿,也多了几分畏惧。
现如今听了柳儿一番话,难免不忿,赶上府里大灶上来送吃食,便对那婆子下话儿,“听说府上大姑娘来年要出嫁,不知嫁妆备的如何了。别的不说,想来针线上的活计定然要找这边大师傅做的了。别人我是不知,只我那表妹柳儿,我瞧着她的帕子,比大师傅也不差什么,如何没看要了她去做活呢?小姑娘家家的,可比我们这等媳妇婆子干净喜人呢,做些姑娘贴身衣物,也干净。”
说不得,还偷偷塞了一点点好处给那婆子,大家心照不宣了。
这事儿才刚刚开头,冯大姑娘定的明年四月份出嫁,还有将一年的功夫,其它嫁妆都备的七七八八了,只这针线上刚刚张罗。
大件的帐子帘幕、桌围椅搭、屏风等物,甚至大衣服的绣花,倒是定下这边绣娘们的差事,一些贴身衣物被褥鞋袜、坐蓐靠垫以及给婆家人等的衣服鞋袜、甚至赏人的荷包香囊等物,则选了灵巧针线好的丫头们在内院里做,刚选了一些人,还没正经上手呢。
这多姑娘提到柳儿,倒不是直接对柳儿有什么不利的心思,只不过深觉自家男人没用,内院里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凭柳儿的人品才貌,到了内院想必能得用的,她看内院的大丫头们,可没几个比得过柳儿的,而柳儿好歹是自家人,得势少不了她的好处,至少进内院伺候还是有指望的。
哪个得用的没几个亲信人等帮衬,别看柳儿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到时候手里没人,少不得用上她这表哥表嫂的,那时可由不得她狗眼看人低了。
所以,多姑娘这心思虽说不上龌龊,却也不见得多干净就是了,而成不成的,无本生意却是做得,可见这人真真是个不着调的。
至于结果,有时候真非人力所能及,偶然的贪心,便有可能给人惹来祸端,也亏了自家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