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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秋芳思嫁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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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儿刚跟干妈用过早饭,娘儿两个正喝茶看窗前两盆火红的石榴,门房送过来一张帖子,冬儿拿了进来交给柳儿。

看了一眼落款,牟尼庵了尘居士,这是谁,

泥银梅花签上,字迹隽秀飘逸的工楷,简单一行字‘敬请望日驾临。’

看的一头雾水,问冬儿,“谁家送来的,留了什么话没有,”

冬儿回道,“一个婆子送来的,只说给杨姑娘的,递给门房就去了。”

柳儿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张干妈看不下去了,叫冬儿,“瞧着李嬷嬷倒是个有见识的,去叫她来问问,许知道呢。”

李嬷嬷果然知道,也是个认得字的,看了一眼,递还给柳儿道,“了尘居士这,年轻的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多,若非当年老婆子伺候过林老夫几年,也未必知道。说起来,如今这也有五六十岁了罢。原是靖北侯府的大小姐,长的又好,自小就有才名。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尤其书画两道,又有天分,老侯爷喜欢,又请了当世名家教导过的,后来据说一画难求。长大了,求亲的高门大户达官显贵,不知凡几,家里宠爱,横竖没有看中的,及至到了十九岁,候府犯了事,抄了家,女眷也发卖官奴。这大小姐也是个倔的,被买去后,寻死不成,出了家了,后来随老夫扶老爷灵回了原籍,也不知如何了。倒是前些年,回京城林府又隐隐听说过,有贵求到门上,教女学生的,似乎挑剔的很,看不上的也不收,只知道如今的北静王王妃,当年就跟了尘居士学过画的。至于其他的,老婆子实不知了。”

已经不少了,柳儿听了,倒是觉着跟董师傅的际遇有几分相似。只她这样的平头百姓,也不认得这等世外高啊?

张干妈拍腿,“这有什么为难的,索性明日就是十五,且去瞧瞧再说,多带几个,西门外也不远,横竖也出不了事,何必现难得这么个样儿。”

没奈何,只得先撂开了,正好待会要去给傅老太太请安,到时候也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只柳儿喝过茶,还没起身,门房又送来一封信,冬梅拿了进来呈给柳儿。

展开一瞧,这回倒是熟,冯紫英冯三爷。他的信倒是啰嗦,不过倒是解了柳儿刚刚的疑惑。

原来这了尘来下帖子,正是冯大爷的手笔。信内告诉柳儿:了尘书画双绝,且学识渊博见识不凡,柳儿如今回家,横竖无事,庶可过去叙谈叙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生世,难得遍访名山大川,若得遇一二名家提点,亦可开怀,聊慰浮生。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无数,阅无数不如名家开悟......

柳儿看了一遍,更加狐疑,看了看台头和落款,这信没送错了啊。可她怎的有种,其实冯三爷是她同窗的错觉!

这回不用柳儿问了,冬梅回道,“是一个小子送来的,说叫灵宝,是冯三爷的小厮,别的没说。”

柳儿又把信看了一遍,跟干妈说了内里意思,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什么意思!得遇高提点,自然是让高兴的事儿。只有这么强迫着去请教的么?再则,不过一个小女子,会做点针线,又没考秀才举的学问,也不想跟了尘师太那般出名,何必自寻烦恼!听李嬷嬷说就知,这定然是脾气古怪,极难说话的。如今好容易轻省了,不好好乐一乐,没的去找不自么!”说完把信置到桌上,带着丫头,自去隔壁看傅老太太去了。

冯三爷一封好心好意巴心巴肺的信,倒坏了事了,所谓画蛇添足,就是这般。

柳儿不过有几分不痛快,进了傅家,索性姐姐近便,先去了姐姐院子,碰巧杨秀姐儿刚伺候婆婆用过早饭回来,正和j□j一起哄小儿子吃蛋羹,见柳儿进来,笑道,“回来了,昨儿桂哥儿还嘀咕,说回来也不来瞧他,不知给他带了糖糕没有,若不是拦着,他晚上就跑了过去。”

冬雀冬梅两个一进门就把点心匣子放几上了,闻言福了福笑道,“从国公府回来头天晚上,姑娘特意叫厨房给做了拿手的点心呢,就说哥儿喜欢吃。若不是昨日大奶奶这里宴客,姑娘就过来了。”

杨秀姐儿让了座,把楠哥儿交给j□j,姐妹俩喝茶说话,“且略坐一坐再过去那边罢,老太太那里刚来了绸缎庄的婆子,如今正挑尺头,预备秋冬的衣裳。”

“府里的衣裳都外面做么?”柳儿如今跟傅家相识日子不长,这边一些习惯也不甚了了,倒是她们家,如今针线都是丫头们自家做,多便宜的练针线的机会。

杨秀姐儿扑哧笑了,看着柳儿道,“这倒不是,们府里有间布匹铺子,家常上下等,都是从铺子里挑了尺头,或针线上的做,或自家做。小姑子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带着丫头做,嫌针线上和外头的粗糙腌臜来着。这如今老太太想给她相看家,少不得打扮打扮。”

房里没外,杨秀姐也没藏着掖着的,只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又道,“的事,张干娘也跟说起过。她们一头热罢了,们却不能说破,一来到底如何也未定呢。再则,好心好意没的惹嫌,闹不好觉着们心怀不轨,以后也没法相处不是?且往后看着罢,到底不是们能左右的。是不知道,这位一向自视甚高,老太太又纵着,以往姐夫劝过,也不中用,如今索性由着她们去了,横竖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子。”

柳儿恍然,她就觉着,不可能一家子都拎不清,到底也是有明白,两说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柳儿带着丫头去了傅老太太院子。

多日不见,老太太又是逢喜事,柳儿见过礼,芹姐儿和采薇见过柳儿,就被老太太拉住说话儿。傅秋芳挨着老太太坐榻上,见了柳儿,也格外高兴。

“哎呦,这孩子,常过来瞧瞧老婆子,跟芳姐儿她们多说说话,就高兴了,以后就是一家子,如何还这般客气。”看柳儿身边的丫头把几样礼盒放到几案上,傅老太太笑道。

“不值什么,不过几样果子点心,都是甜软的,想着老太太爱吃,回来头天晚上,叫那边府里灶房现做的。还有几样蜜饯果子,酸甜口的,想着秋芳姐姐喜欢这个味道,姐妹们送的里面挑几样好的,给姐姐尝尝罢了。那两个行子,是给芹姐儿和采薇的,一些小东西不值什么钱,留着玩还使得。都是家常东西,老太太若推脱客气,倒是外道了。”

说着招呼丫头们打开大些的盒子,果然,琳琅满目各色点心果子,看着精致小巧的,就引食欲。

傅秋芳捻起一块琥珀色的海棠蜜饯来,放入口内润着,初时不显,很快有种醇厚香甜的气味口里弥漫开来,遂点头道,“倒是比家里素日吃的好些,只不知哪家铺子的,或者也是国公府里自家做的不成?”

傅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有眼色地拿出攒盒,捡出一些,呈了上来放到桌上,又大家换过新茶,柳儿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闻言道:“姐姐倒是会挑,只这个独独不是外面买的,却是干妈上年自家做的,一篓子女儿棠,只得了一小瓷坛。昨儿刚开了封,尝着味儿不比外面的差,就顺便给姐姐带些过来。”

傅秋芳点头,想了想道,“女儿棠可是出自女儿国的,据说彼国此种花木最盛,可倒没提有这种果子。想来,大老远的过来,也不成样子了罢。”

“那倒也不是。女儿棠其实说穿了,不过是西府海棠,国公府就有一株开的极好的,年年开花,从来不见结果。反倒是这果子,说是番邦进贡过来,那时正老太君身边伺候,得了一篓子,吃不完,因气味儿倒也芳香,干妈就做了蜜饯存着。原本搬家都忘了,后来丫头们没事理东西,翻了出来。”

其实这是当初冯紫英送来的鲜果之一。

“倒是有口福了......”傅秋芳和柳儿聊着,芹姐儿两个小姑娘边斯文地吃东西喝茶,边仔细听两说话。老太太看着笑眯眯的,不时插上两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原本瞧着自家女孩儿,千好万好的,如今来了个杨柳儿,不比自家女孩儿差不说,听这言谈,见识竟比自家女孩儿高了一分。虽说是给大家子当丫头历练的,可到底也是有差距的,且不是想就能赶上弥补。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无力又无奈,却也更坚定了傅老太太,把女孩儿嫁进高门的心思。

几说着话,柳儿不着痕迹地拿眼睛打量傅秋芳,几日不见,倒是更稳重了些,坐的规规矩矩的。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春、色,看的柳儿很是无语,这......八字还没有一撇,至于么!

晌午老太太留了饭,又略坐一坐,辞了傅秋芳的挽留,回去歇晌,总算没活计等着,她要好生受用受用,歇两日缓缓,就去林府看姐姐去。

哪知她午睡刚起,披着头发穿着中衣,正靠榻上醒神儿,如今天热,浑身发懒,迷糊糊地看红花带着两个丫头打水预备衣裳巾帕,屋子里忙着,自己不知神游到何处去了。

冬儿进来传话,“姑娘,刚傅大奶奶打发来说,明儿老太太带着一家子去牟尼庵上香,大奶奶叫姑娘一起去散散呢。”

“哦......啊?说牟尼庵?”这个熟悉的名字终于让柳儿清醒许多。

“没错,是牟尼庵,就是头晌来帖子的那家。”

柳儿:“......”

这还让不让消停了,一摆手,“去告诉姐,就说不舒坦,要歇着,不去。”

冬儿为难,迟疑道,“可大奶奶说,那庵里的签可是很灵的,让姑娘去抽一签,也瞧瞧运道不是。大奶奶还说了,傅老太太和傅姑娘都去,单姑娘不去,不大好呢。”

柳儿瞄了冬儿一眼,又扫了一眼屋里的丫头们,一拍枕头,“看不是不去不大好,是们几个伸着脖子盼着去罢!”

冬儿一缩着脖子,几个做活的丫头更忙活了......

“行了,不招们烦,去就是了。”横竖不是去见登徒子,她倒要瞧瞧,了尘居士是个什么物。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只看着名儿,就知尘缘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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