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萧末不愉快了。

虽然表面上，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的耳边,谢佳佳还不停地夸奖着那个名叫丽莎的小姑娘和萧衍究竟有多般配,萧末沉默地站原地站了一会儿,却发现身边漂亮的女伴说的话他几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去下洗手间。”黑发男淡淡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按压了下越发感觉剧烈疼痛的胃部,心中抱怨了一下这具破烂的身体,就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好这个时候洗手间里没有。

萧末刚走进洗手间带上门,整个就脱力地不得不依靠墙上,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的疼痛几乎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冷汗顺着额滑落,男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伸手到口袋里去拿手机打电话叫外援,却摸了个空之后才猛地响起，因为萧末本没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所以连带着刚刚替代萧末的他也将这个奇怪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妈的，不能更倒霉。”萧末抬起手，捏了捏耳垂，撑着洗手台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下，正准备站起来往外走随便拖个帮他叫下救护车，这个时候，他的身后，洗手间的大门却忽然被推开。

萧末没有立刻站起来，他扶着洗手台边缘，从镜子里看着那个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从来没见过谁上个厕所也上得这么有气质，走秀似的。

一瞬间，和那双深褐色的瞳眸镜中对视上——萧末忽然有些恍惚地想到，听别说，如果俩的视线镜中对视上的话，那么就说明其实对方也是看。

来很显然也见到了萧末。

与前几次萧末见到他时身上的休闲装不同，此时秦朗身上穿的是那种很正式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会儿，K市南区的大佬停住了正要往厕所里面走的脚步，看到洗手台边上满脸湿漉漉略显得狼狈的萧末之后，他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双手插口袋中，秦朗慢吞吞地凑到了萧末面前，就像是一个不招麻烦不舒服斯基似的，微微弯□：“怎么，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

“……秦朗。”萧末挣扎了下，还是张开口叫了男一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微微掀了掀眼皮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对方的下颚——大概是今早起床没有刮胡子，此时此刻萧末男的下巴上看见了明显的青色胡渣，黑发男顿了顿，而后压低了声音，近乎于有些示弱地说，“可不可以帮去外面叫萧祁进来？”

萧末的声音很低很沉，跟平常听起来那种欠揍的慵懒有些不太一样——似乎隐忍着什么东西。

秦朗是什么，自然轻而易举地就听对方有不对劲。

脸上的调笑情绪收起了一些，厌恶的情绪明晃晃地闪烁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他皱起眉头，伸手捏住面前男的尖细下颚，一只手撑水台边——这会儿，两名成年男的姿势暧昧，现哪怕只要有一个推开门，就能看见南区的老大像是半拥似的将北区的老大困禁自己的胸膛与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中间。

秦朗皱着眉，捏着萧末下巴的手加重了一些力气，话语中不无讽刺地问：“末爷，您这是嗑药了？”

“没有，”被捏疼的萧末抬起手，二话不说地拍掉对方的爪子，“整个K市都知道，萧家不碰那种东西。”

“那这搞什么鬼？”秦朗更加凑近男，近到俩每一次呼吸几乎都可以互换鼻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喂，萧末，要死也死远点，今天是的场子，不要给这整出什么幺蛾子。”

萧末发现跟这个男讲理有些讲不通。

于是他二话不说用了个巧劲，哪怕现是手上无力也让他轻松地将压他身上的男推开——秦朗踉跄了两步，抬起头冷笑着正想问男最近这些阴阳怪气的格斗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时候，却看见萧末慢吞吞地走出两步，然后闷哼一声，挺得笔直的背部忽然弯曲，像只受惊的虾米似的猛地蹲了下去。

“喂？”秦朗微微一愣，唇边还想要继续说的更恶毒的话猛地咽了回去，他一个跨步上前——甚至不容他多想，他就已经将这个他讨厌得要死的男打横抱怀中。

入手的重量居然相比一个正常的男来说异常的轻。

高大强壮的男低下头，看着被他抱怀里的黑发男，语气恶劣地问：“怎么回事？”

“胃疼。”

“原因？”

“饿了。”

“……………………………”

“怎么？”萧末抬起头看了眼满脸无语的秦朗。

“萧末，白痴么？”秦朗扯了扯唇角，终于忍不住往天花板上扔了个卫生眼，“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那个嚣张的臭小子……之一，蹲楼下的港式茶餐厅里点了一桌子的东西——还给专门坐靠窗的位置——结果上了楼就看见那个臭小子的老爸被饿晕厕所里……妈的，们父子真是有够一条心——是没安排食物放会场外面还是怎么样？！！！”

吃东西是很多。

但是大家都举着鸡尾酒威士忌果汁相谈甚欢，老子一个撅着屁股那狂吃好像会有点画风不对的节奏吧……

萧末默默地想着，而此时，被另一个大男抱怀中，身体勉强可以放平这样的姿势让他意外地觉得胃部传来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些，然而，从额头上滑入眼睛的冷汗带来的些微刺痛却还是让他很快清醒了过来，“总而言之是放下来，”他压低了声音呵斥，“就准备这样走出去？被看见像什么话？”

萧末的一番话让秦朗下意识就产生把怀中的扔到扔到地上去的的冲动——

还好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不仅没有做出丧心病狂的抛扔，反而将更稳地抱紧了些，他一边抬起脚姿势不怎么好看地去试图将厕所的门勾开，一边嘴巴上还没忘记奚落：“有什么好不像话的——最多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北区的老大被老子操得双腿发软走不动路……啊，反正对是没有什么影响就对了。”

其实秦朗只是打下嘴炮而已，要他真这么抱着萧末出去，恐怕等着他的就不止是上上报纸头条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萧末爱面子，这个破毛病顺便传染给了他的众多属下……所以放眼K市，谁都知道，末爷那边是整个K市最讲究面子的一家。

只不过萧末不知道此时此刻一脸认真的秦朗开玩笑。

萧末只是沉默。

他就觉得，这脸皮比他还厚，真是稀有动物。

这时候，秦朗勾了几下没勾开门，低声骂了一声脏话，正想开口叫萧末自己伸手把门拉开，却这个时候，洗手间的门再一次地被从外面推开，正门口僵持不停的两位大佬同时拧过头去——

还没看清楚来的情况下，那不约而同“敢说出去就弄死”的吃目光已经双双提前到位。

只不过走进来的很明显敲属于不会吃他们这一套的那一类。

那个前一秒仿佛还一楼的茶餐厅里胡吃海喝的萧炎，这会儿正一动不动地站门口，他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盯着洗手间门口那两个姿势绝对不正常的成年男，目光除却有些暗沉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双生子中的弟弟面无表情的时候几乎和他哥毫无辨识度，直到他啧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无奈外加不耐烦的表情。

“们俩有没有那么饥渴？”萧炎小霸王走进厕所门，顺便一脚重重带上门利落地转身落锁，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只有十一岁的小鬼转过头来训面前抱成一团的大，“门上又不是没有锁，麻烦做那种事之前锁个门好吗？”

萧末被秦朗抱怀中，这使得他回头看他便宜儿子的时候，角度有些居高临下：“没有……”

“当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有没有如饥似渴地抱住别的脖子，”萧炎喷了喷鼻息，“否则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谢谢。”

萧末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果然正如萧炎所说，此时他的手正挂秦朗的脖子上，正欲放开手，却被秦朗懒洋洋的声音喝止住——

“是已经抱累了，萧末，”秦朗说着这样的话，深褐色的瞳眸却始终一瞬不瞬地跟面前那个何止矮他一个头的臭小鬼搞瞪视，“要是现放手，就把扔到地上去。”

萧炎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倒是真的有本事把的手挂回去试试看——臭老头，自己的腿断了还是怎么的，非要像条蛇似的挂别的身上？”

秦朗：“小鬼，没看出老爸身体不舒服么？”

萧炎：“就算不舒服也是被‘过度使用’吧，这、位、先、生。”

秦朗：“啧啧啧，萧末，看看，儿子心疼呢。”

萧炎：“实不相瞒，比起‘心疼’这种不靠谱的东西，现眼睛最疼，吃饱了想撒个尿也能让撞上这种瞎狗眼的戏码——们俩要不要就这样出去去记者面前晃一圈？秦先生，看的狗血爱情片也别揭幕了，直接把电影名改成‘K市爱恨情仇录’怎么样？”

萧炎嘴巴上这样说着，整个身子却严严实实地挡门前，丝毫没有要让出一步的意思。

秦朗也毫无压力地抱着萧末，也完全看不出哪里想要妥协。

一成熟的男扔下外面众多贵宾不管，跟一个孩子厕所里较上了劲儿，这个认识瞬间让萧末觉得全世界都是逗比……并且此时此刻，被夹中间的男被这俩逗比中的战斗机这么一来一去的唱词搞得头疼欲裂——

搞什么，明明都是讨厌他讨厌得要死的，结果本来应该组成一个“打倒萧末大联盟”的同盟国，现却站这种诡异的地方率先向对方开炮。

呢？

他妈就是吃饱了撑得才闲的没事干从萧祁那边跑出来一路给自己找事儿干。

萧末深呼吸一口气，沉下脸来仔细衡量了下，还是整天同住一屋檐下的臭小鬼更加重要些，于是萧末暗示性地拍了拍秦朗的肩——对方挑了挑眉，不快的情绪飞快地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中一闪而过……那感情出现与消失真的只是一瞬间，快到让觉得那一瞬间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秦朗稍稍松手，萧末顺势从他怀中滑了下来——原本挂他脖子上的双手也顺势抽离。

身上的重量猛地一下消失先是让秦朗微微感觉到奇怪，而后，他又开始陷入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的纠结之中。

反倒是原先一直拽得二五八万的萧炎看出萧末的不对劲来——

黑发男努力地撑着腰站稳自己之前，他皱着眉一步上前——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手扶住了萧末，甚至像个样子似的伸出手探了探萧末的头：“老头，怎么回事？一头冷汗。”

秦朗后面盯着萧炎搭黑发男额间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老爸胃痛哦。”

“什么？”萧炎下意识地瞅了眼萧末，看到黑发男紧紧蹙着的眉头就知道秦朗恐怕说的不是假话，然后又越过他的肩去瞪他身后抱臂懒洋洋站着的秦朗，语气十分恶劣，“不能请到好厨师就不要随便搞这种大型宴会好不好——再不济下次也请贴上写清楚让们吃饱再来啊！”

这会儿，仗着自己是孝，萧炎的那点礼仪已经全部给他丢到了姥姥家。

他就这样一边艰难地扶着他那看上去随时可能要挂掉的老爸，一边满脸嘲讽地冲K市南区的黑帮老大开炮。

秦朗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于是他只是耸耸肩笑了笑——那副无赖的模样看萧炎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碍眼得很，他低低地骂了一声脏话，相比起成年来说还差一截的身子却艰难地半扛起黑发男，伸手，开锁，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

萧炎夹着萧末往外走了俩步。

秦朗没有动。

却这时，萧家的二少爷却猛地离开洗手间大门之前停住了步子，萧炎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犹豫——

“喂，老头，外面都是喔？”萧炎皱着小眉头，语气不怎么好地说，“确定要这样半死不活地给家看这副弱鸡的模样么？”

萧末：“……”

萧炎：“啊？没死就说话！”

萧末：“不要。”

萧炎：“……果然死要面子。”

萧末：“……要讽刺的话还问干嘛？”

“老子可是救命恩，讽刺一句怎么了？”萧炎翻了个白眼，动作上却完全没有那么粗暴地缓慢放开黑发男，让他自己站稳站好，看着他艰难地迈出一步，萧家二少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这里躺好去找叫救护车算了。”

萧末：“行——可是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这种白痴问题回答不了。”萧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自己跑到楼下茶餐厅去偷吃的行为忽然有点觉得心虚……他吸了吸鼻子，皱起脸，正四处张望着想要再找个救援，就这时，目光扫到通往会场的走廊门口时，男孩那双精致的琥珀色瞳眸一亮，然后萧炎用响亮的声音叫了一声萧衍。

萧衍？

他怎么会这里？

臭小子不是丧心病狂地约会咩？

萧末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从不远处果然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着他们缓缓走来，那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沉稳步伐，浑身上下自带天然冰箱的高级气场……不是他那便宜右护法儿子萧衍，还能是谁？

“怎么回事？”萧衍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

“撒尿，”萧炎冲着他老爸努努嘴，“但是不幸地被遇见强.奸现场——哦，搞不好也有可能是合奸啦，whocaRes？”

“打爆头。”萧末满脸黑线，转过头看着满脸冰天雪地的萧衍，“儿子，老爸胃疼，去把萧祁叫来。”

“萧祁跟那群房地产商到后面的VIP休息室看合同去了。”对于萧末的命令，萧衍一动未动，只见双生子中的哥哥垂下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像是个机器似的一板一眼回答，“先扶到之前的位置上休息下。”

说完，也不等着萧末拒绝自己，就伸手揽住了萧末的手——

萧衍的动作很有技巧，至少此时从表面上看，只想是他撒娇缠着抱着他老爸的手臂一块儿走路罢了……所以也只有萧末自己才知道，现他整个身体几乎一半的力量都压了他的大儿子身上。

萧衍依旧是冷冷淡淡：“还有力气说废话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

求救……这个程度会不会太严重了点？萧末满脸尴尬地抬起手捏了捏耳垂，直到前面开路的萧炎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黑发男这才慢吞吞地回答：“没有带手机的习惯。“

萧衍：“那就改掉，以后带手机。”

不容商量的语气。

萧末：“……”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儿子这么霸道？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还得了哦？

正想一口气回绝，却又听见萧衍说：“以后萧炎再翘课短信通知。”

走前面的萧炎步子一顿，转过身瞬间炸毛：“喂！关屁事啊！萧衍少卖队友啊！”

萧末沉默，他必须承认好像有点动心——如果随身带个手机就能让这个混世魔王臭小鬼安安分分地坐教室里听课少给他惹事生的话……

这个时候，父子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座位上，萧末刚坐稳，却发现这个时候，桌面上居然有摆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

萧末愣了愣。

却这时，看见萧衍冰冷着脸，将那块蛋糕推到了他的面前：“吃掉，早就知道会这样——以后早餐的时候就闭嘴好好吃东西，少跟萧炎废话。”

“对啊，”萧炎翻了个白眼，旁边直接曲解他哥的意思，“少惹，听见没。”

头一次想要感慨有儿子真好，萧末满脸感动地将蛋糕拖过来，却将那蛋糕举起来之前，猛地嗅了嗅：“抹茶味的？”

“怎么？”萧衍莫名地瞅了他老爸一眼。

萧末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了阳台上的那一幕，那时候，捧那个混血小姑娘手里的好像也是一块草绿色的蛋糕……唔，大概也是抹茶味的吧？……萧末想着，忽然觉得搞不好面前这块蛋糕是当时他大儿子一起拿的，然后被那个小姑娘挑剩下的（想太多）。

于是，只见黑发男抓起桌边上的水喝了口，掏出手绢故作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不喜欢抹茶味的东西。”

萧炎：“屁，前天的抹茶绿豆糕都是一个吃掉的。”

萧衍：“……”

萧末：“不喜欢抹茶味蛋糕不可以么？”

萧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却看见他哥已经站了起来，端起那份抹茶味的蛋糕顺手倒进了他们旁边的垃圾桶里——萧末看眼里，大儿子的动作冷冷淡淡，那冰冻三尺的劲儿哟……啧啧。

萧末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玩脱了……

然而，没有再回头看男一眼，只是不轻不重地将甜点碟子搁桌子上，萧衍从VIP卡座里走了出去——只剩下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似的幸灾乐祸的萧炎：“老头，有没有听过什么叫NozuoNoDIe啊？”

“英语不好。”萧末怄得要死地干巴巴道，“也不要解释给听，才懒得知道。”

老子才没有作死。

老子才不会死。

一边想着，萧末一边满脸悻悻地抓起那一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正准备往嘴巴里送，这时候，他却听到属于他右护法儿子的声音从卡座外面响起：“凉水也喝，是想死秦朗的场子上吗？”

说话之间，萧衍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卡座之外。

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份新的蛋糕——令赏心悦目的金黄色蛋糕，蛋糕表面有一层像是焦糖之类的镜面糖浆，蛋糕的上方还点缀着一颗完整的、鲜红的樱桃。

萧末看着那块蛋糕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次再不满意，自己去拿。”

萧衍说着，顺势连着萧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并且接下来的整个时间里，直到这场电影的揭幕宣传会结束为止，萧末发现，他的便宜儿子们似乎都老老实实地坐这个位置上，几乎没怎么离开过。

就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左右护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