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这场揭幕会正式开始萧末和萧家俩少爷也没怎么说话，但是萧末看来,旁边坐了两个就是比他一个坐那儿来得自许多——期间,很多看见了萧末想要上来攀谈,但是萧炎萧衍俩兄弟冷着脸门神似的坐那里的情况下,那些不知道为何都不自觉地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步伐。

他们也很莫名其妙,这两个几年前才被萧末接回来的萧家少爷们,怎么小小年纪就会有这样的气势——虽然,这种想法只是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最终被他们归类为“虎父无犬子”或者“萧家的不都这样么”这样奇葩的理由糊弄了过去。

于是,无聊至极的情况下,因为萧衍向来沉默寡言,所以只剩下萧末和萧炎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刚开始,他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废话，到了最后，他们居然也十分应景地讨论起秦朗这部“洗黑钱专用电影”——讨论的中心内容当然是演这部电影的主角们。

秦朗请来的男主角是一个英国的老牌男演员，名叫伊瑞尔，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负面新闻萧条过一阵子，但是近些年不知道怎么地又开始活跃公众的眼皮之下，并且居然也有那么一点儿要死灰复燃重新红起来的意思……所以相比起这个演员来说，谢佳佳反而显得更加稚嫩，毕竟是国内最近才靠着一俩步电视剧红起来的女明星，这部电影是她进军电影圈的处女作。

“用不着嘲笑秦朗，”萧炎不急不慢地斜睨他老爸一眼，“谢佳佳最初红的那个连续剧，也是投了大价钱替她买到的女二号。”

“……”萧末顿时有种自己糊了自己一脸的新鲜感，心思一动，他忽然微微一笑，“这种事都知道？”

“和谢佳佳那点事被曝光的时候，外面的报纸铺天盖地，就差登上小学生科学报了。”

“……那是什么报纸？”

“学校规定要订的报纸——也是唯一一家觉得自制酸奶方式比和谢佳佳那个平胸女那点儿破事更加值得报道的报纸。”

“…………居然还会看学校订的报纸。”

“……屁、屁啦，谁要看那种东西！用来放天台垫着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而已！”

“而且从报纸上关心老爸的绯闻这种事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下回要是想知道直接来问啊。”萧末伸出手摸了摸萧炎的脑袋——不出意外地被立刻躲掉，然而黑发男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十分具有牺牲精神地说，“得到独家消息之后可以跟的酗伴们炫耀分享，有助于的缘提升。”

萧末这种乍一听上去就十分不靠谱的提升缘方式不仅引来了萧炎及其不屑的冷笑，就连始终坐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萧衍都忍不棕过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萧衍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眼却直接将萧炎和萧末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最开始是那个和他长了一张脸的孪生弟弟凑了过来，一脸三八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哥，一直坐这里真的好吗？不用去陪丽莎哦？”

萧末一听，心里虽然有点不爽，但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爽点哪里，所以还是清了清嗓子之后扮演好爸爸：“是啊，萧衍，如果想去找朋友玩的话尽量去没关系，自己这里也可以。”

萧炎立刻回过头：“老头，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谁说们这里是陪来着？”

“不是就不是，一脸紧张个什么劲。”萧末满脸平静地伸出手，弹了下他便宜儿子的额头。

萧炎痛呼一声皱起眉头，反倒是萧衍转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半隐藏卡座投下的阴影之中，看不出多少情绪地淡淡问面前跟自己弟弟闹成一团的黑发男：“是不是胃不痛了？”

没想到大儿子会问出这个问题，萧末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胃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刚才明明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的，这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于是黑发男只是皱了皱眉，“还有一点，”顿了顿，又说，“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

萧衍沉沉地应了声，收回目光，微微敛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那就不去了，丽莎自己一个也没关系。”

萧末：“……”

这话怎么听得哪里不对？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没关系，反倒是他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一个就会出问题？

萧末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却这个时候听见坐他身边的萧炎懒洋洋地问：“老头，对于那个丽莎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其实还蛮不了解萧衍的目光的啦，”萧炎大喇喇地说着，就好像此时此刻就坐他身边的萧衍不场似的肆意评价，“对于来说，要么就是就是比小的小姑娘，要么干脆最好就是有胸有屁股的成熟女——像是丽莎女神这种不上不下没胸的大姐真心不知道吸引点哪里。”

其实相比起那些结合了父母所有优点于一身的漂亮混血儿，萧末对于本土的姑娘更加接受的来。

于是下意识想点头赞同，但是他做出任何动作之前就感觉到萧衍那不冷不热的目光已经转过来扫到了自己的脸上，于是想说的话全部都噎也嘴边，男一顿，然后身体软了下来懒洋洋地依靠沙发上，捏了捏耳垂唇角边露出一抹微笑：“……和儿子这么堂而皇之地讨论另一个儿子的女伴这行为有点奇怪。”

萧炎听了，发出无趣的咂舌音，于是卡座之间一时间陷入了一种不太尴尬的沉默之中。

隔了一会儿，萧衍特有的那种嗓音这才不急不慢地响起——

“说说看。”

萧末一楞，捏玩自己耳垂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却意外地对视上他的右护法便宜儿子异常认真的目光。

“说说看，“大概是怕萧末没听清楚自己刚才说什么，萧衍又用同样的语调同样的音量再一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末甚至还觉得自己似乎对方的看中看见了一抹诡异的笑意，“看见丽莎了吧，怎么样？”

萧末无语凝噎半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被迫去评价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所以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句：“……一般，唔，挺好的。”

“丽莎曾经教堂做义工，是她把午餐多余的面包留下来偷偷从栏杆里面递给和萧炎、”萧衍将自己的脑袋拧了回去，他那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定格了跟着谢佳佳身边应酬，从始至终读显得优雅而安静的混血儿小姑娘身上，“因为她的存，所以和萧炎才不至于把伦敦所有街道的垃圾桶都翻遍之后饿死街头。”

垃圾桶？

饿死街头？

萧末觉得自己此时微笑凝固脸上的表情一定看起来很蠢，他定了定神，眨了眨眼，用轻到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问：“……………………………………………………………………再说一遍？”

坐萧末身边的萧炎微微蹙眉，看起来也是没想到他哥会突然提到这茬，有些不赞同地瞥了萧衍一眼。

然而后者脸上的表情不变，却仿佛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似的。

“萧末，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吧？”萧衍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云淡风轻道，而此时此刻，漂亮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到了萧末的眼里却显得说不清的讽刺，“的仇家可真是多啊，足够把和萧炎逼得到处躲避，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银行卡也被监控了起来——这种日子和萧炎过了几乎有大半年，直到萧祁出现们跟前。”

萧末无语。

他以为这俩位少爷国外不说潇洒，至少能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现看来，好像事实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大概就是当初选学校的时候，萧衍为什么直接拒绝了国外学校的原因吧……换了是他，他也不会经历了这种事之后，还想要到国外去的。

说到底，他们也还只是十一岁的孝子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勉强能明白为什么这俩少爷对萧末这个如此冷淡了——儿子国外过着翻垃圾桶的生活长达半年，国内这边当爹的却全然不知……这种父亲似乎确实有些不太合格……所以接下来对他们俩过度放纵，一味地给予他们金钱上和物质上的弥补，也就是萧末这种没有真正做过老爸的能想到的唯一补偿方式了吧？

……这大概不能怪那个已经走上了黄泉路上的萧末。

有些智商高，情商低，大概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真正地享受父子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吧？

反而是他死后，重新接替了这个身子的元贞以一个完全陌生对于小屁孩的教育方式显得正常些——而不是怀着一颗赎罪的心一味地去纵容和给予。

元贞没有儿子，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对待萧家双生子的事情上犯错，但是这样的错误，相比起萧末本的行为来看，反而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家长会做的事。

……

耳边，是K市上流群们交谈的声音，台上的主持拿着话筒似乎介绍着《落上华尔兹》这部影片的剧情和拍摄手法，作为投资的秦朗站主持的旁边微笑着等待他的致词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男身体高大挺拔，往台上一群漂亮的男女演员中央一站，却丝毫不显得有任何的突兀。

场的气氛很好。

所以几乎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贵宾VIP卡座里，有一个位置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当中——

萧家的父子三此时仿佛完全从电影发布会这个热闹的现场被分割到了另一个世界。萧炎皱着眉，没有看他萧末反而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哥，萧衍始终一言不发唇角边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而萧末，他只是沉默着。

他沉默了很久，好看的眉时而微微皱起时而稍稍舒展，没有知道他再想什么，直到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萧家双生子才听见一声仿佛带着叹息的声音耳边响起，很轻，却异常的清晰。

“对不起。”

萧末稍稍坐直了身体，这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认真，此时此刻，男因为半个身子隐藏卡座的靠椅投射下来的阴影之中，然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显得仿佛沾染上的水雾似的，异常晶亮。

萧衍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父亲，唇角边的笑意无声地变得更浓。

“对不起，”萧末再一次认真地重复了一边，“以后，再也不会把们送到看不见的地方，不会离开们半步，这里，再也不会让别的动们一根头发。”

萧末的话说得很诚恳，他觉得让天生锦衣玉食的少爷们流浪街头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所以作为萧家双生子现的监护，他对他们许下这样的承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他暂时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太多的亲切感，但是萧末觉得，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他的责任。

因为他没有重生成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而是这个K市的黑帮头子身上。

上天自有安排嘛。

虽然他不信宗教——但是偶尔地，相信一下头顶上有上帝他老家的存，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萧末很坦然，因为他始终觉得，的一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去与命运对抗，只是顺其自然心平气和地度过一生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过得很不错——比如他虽然遗憾自己如同戏剧演员一般英年早逝死了距离巅峰只差一步的舞台之上，但是现，他又重新地获得了新的生活。

如果不是死过一次，他大概这辈子也说不好到底会不会有儿子。

现他有了两名不怎么听话但是其他各方面看上去都不错的漂亮儿子。

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说一句对不起，也不至于是少块肉的事情。

所以萧末说了，并且说得很诚恳——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这并不是他的错。

会场外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太阳高照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着南方的秋冬季节喜欢下的那种阴冷小雨。温暖的会场内，黑发男坐自己的座位上，垂着眼，显得特别安静慵懒，他看着他的便宜儿子们，不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道歉会不会满意。

令萧末毫不意外的是，他们果然不满意。

而令他又有一点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会率先表现出不满意的是萧炎，然而没想到，那个却是萧衍。

“道个歉就算了？”

萧衍唇角边的那抹笑容让萧末有些心惊，当台上，秦朗用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完最后一段致词，群统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的鼓掌的时候，萧衍也站了起来——却并不是为了给这场发布会的主鼓掌，他一步步的走到萧末的面前，仗着自己站着黑发男坐着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男。

而后，他微微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撑萧末脑袋旁边的沙发上。

萧末觉得这样很诡异——

被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姿势禁困沙发和他的身体的中间。

于是黑发男动了动唇角，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萧衍那张精致的脸冲自己无限地靠近，然后一个……及其危险的距离停了下来。

萧衍的身后，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萧末有些紧张地从萧衍的肩膀空隙处看过去，发现站台子上拉着小提琴的，正好是萧衍的小相好丽莎——小提琴拎小姑娘的手里显得大了些，却将她衬得更加娇小，优雅轻快的小提琴声音从台子那边传来……

萧末不相信萧衍没有听到。

然而当他收回目光抬起眼的时候，却意外地，只眼前的那双琥珀色瞳眸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萧末。”萧衍冷冷清清地叫了声男的名字，学着他之前重复道歉时候的语气，轻笑着充满了戏谑地说，“说，光道歉，还不够。”

始终坐萧衍身后的萧炎闻言，孪生哥哥熟悉的语气令他不禁一顿，目光通过他哥与沙发时间的缝隙，无声地停留了像是被半拥着被迫保持僵硬的坐姿坐原地的黑发男的脸上，然后，萧炎无声地皱起眉。

萧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只是显得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萧衍，想提醒他的便宜儿子这样好像离得太近了，却跟他对视上的第一秒就莫名其妙地忘记了这茬，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地就变成了：“……不然想要什么？”

“老爸，”萧末听着萧衍用诡异的语气叫他，令不安的笑容那张漂亮的脸上扩散，男孩附他的父亲耳边，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将灼热的气息喷洒他的耳垂，他用及其缓慢的语气，仿佛转成折磨一般地缓缓道，“想要——”

“末爷。”

耳边的热气立刻消失，萧末至觉得眼前一亮，只见萧衍几乎是立刻地就毫不留恋地站直了身体，似乎是不满意自己被打扰，他转过身，和萧末一块儿齐齐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他们身后的这名不速之客身上——

而此时此刻，萧祁面瘫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男穿着笔挺的西装站那里，也丝毫没有对刚才看见的那绝对不太合适出现父子之间的动作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萧家的父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他身上的时候，他垂下眼，用那种他习惯的语气说：“末爷，刚才遇见了陈警司，他跟说最近您身上的案子准备撤离了，等下周工作期出入境管理处上班，属下立刻就可以为您办理港澳通行证。”

萧末心中一动，萧祁带来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地将他心里原本还有那么一些的小尴尬一扫而空。

他的脸上几乎可以说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高兴情绪——这样的情绪让站他身边的萧衍无声地挑了挑眉。

萧末正想让萧祁立刻去办，却这时，被身后忽然站起来的萧炎打断了对话，“港澳通行证？”萧炎疑惑的声音传来，“老头，要过海做什么？”

萧末捏了捏耳垂，转过头看着他那让不省心的便宜儿子：“去看个老朋友。”

“那边有什么朋友？”萧炎不依不饶地追问，也不能萧末回答，这货自顾自地皱了皱眉，“不行，要跟一起去。”

萧末：“……”

老子去给自己的坟头上献束花而已，去个屁啊去。

萧末正想一口拒绝，却这时听见萧衍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啊，刚才才承诺说不会再离开们半步，结果现就要后悔了么？”

萧末：“…………………………………………”

看着面前这俩一冷一热却明显一个鼻孔出气一个脑子使坏的双生子，现萧末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生呐，简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