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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在这个世界并不等同于“道教”,而是代指诸子百家其一的函谷|道家。
道家分天人二宗,掌门于两宗之内轮流选出,如今掌门信物名剑“雪霁”归属人宗掌门逍遥子掌管。天宗主张避世,自掌门松珑子而下全宗隐世不出,而人宗似乎另有主张,这或许与人宗掌门逍遥子原本江湖豪侠的身份有密切联系。即使如此,外人对道家所知多半也就只有这些了,天宗、人宗究竟如何,无人知晓,江湖亦多年未见道家子弟。
因此,墨家众人骤然见到一袭道袍身配拂尘的瑶光也就想当然地将以往世人对道家的印象往她身上套,即便有些不合,众人也会以“传言不实”说服自己,丝毫没有考虑过天下修道者众多,瑶光或许并非函谷一脉。以他们看来,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淡泊宁静中暗藏着高华气度,若不是那些经世的权贵世家,必要是源远流长的门派才能培养出来。若无华服珍馐、金玉珠宝供养,断不可能有这种以上等布料裁衣而习以为常的表现,细观瑶光服饰,无一处不精致、无一物不精美,即使只是束发的绳扣,也在拇指大小的银面上以阴文刻着太极八卦的图形,而那一柄断裂的长剑细细看来,更是做工精致到令人叹服,徐夫子道即便不考虑剑身如何千锤百炼方得如此韧性锋利,便是剑柄上垂坠的玉珠都价值连城,那并非普通的玉,而是昆山之玉。以富贵供养,以安乐为居,才能养成那种雍容的气度,而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却也能平静地接受墨家不作不餐的规矩、咽下粗糙的饭食,足以说明其人本性并非骄奢淫逸,要在困苦中磨砺心志易,而富贵中锻炼心志却难。
静时如晴空停云,皎皎兮悬于天际,身处自然,不急不躁;动时如和日清风,徐徐兮拂面而过,落落大方,姿态娴雅。
蓝白道袍的瑶光就像这天地间任何一处都会存在的风和云、光和影一般,无比自然地融入周围,化作其间一景。
这种风雅自然、逍遥安宁的气度与墨家诸人的想象相去不远,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贴近传说中那些朝游北海暮栖苍梧的仙人,因此众人毫无疑义地接受了这样的猜测。
——瑶光是道家的高足。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墨家对瑶光的监视也就放松了许多。
诸子百家虽然并不同心协力,但是在面对暴秦的立场上,至少道家绝不是站在秦那一方的。
慢慢的,原本被墨家统领若有若无划出的那一道隔开瑶光和普通墨家子弟的线变得模糊了。
瑶光活动的范围慢慢变大,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攀谈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几位统领之中也不乏和瑶光关系融洽的。
瑶光本身相貌秀美,肤白发黑,双眸如星,常年于华山雪岭之中修道更使得她染上了几分冰雪的清静。与这些在乱世中挣扎的墨家子弟不同,瑶光自幼接受正统的道门教导,识文解字不在话下,师从于睿所学庞杂,除去道家典籍,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均有所涉猎,岐黄一道更曾远赴秦岭向万花谷医圣讨教。限于年岁,瑶光还做不到触类旁通、集大成于一身,但有了如此的见识,当她有心和人打交道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情形。
一个女孩,相貌既美,气质又好,谈吐优雅,气度高华,只要不是有新仇旧怨,谁会对这样的人印象不好?
因此瑶光在半月之内成功地消除了众人对她的敌意、戒备和疏离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而那一柄断裂的玉清剑回到瑶光手中也就理所当然了。
雪女送还玉清剑的时候,瑶光怔怔地盯着那三截断剑看了许久,最后竟不知不觉地热泪盈眶。
“……多谢……雪女姑娘……”
雪女见到瑶光哭泣落泪,当场就有些慌了,暗道或许还该再等些时间、等瑶光完全好了再还剑不迟,现在她心神如此动摇,恐怕会伤及脏腑。
“瑶光,我……”
瑶光隐约猜到了雪女的想法,抬头向着她勉强笑了笑,摇头叹息。
“请不要道歉,雪女姑娘。非常感谢你将玉清一并带回……非常感谢你此刻让它回到我身边。玉清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不逊此身……”
剑宗弟子素来剑不离身,因修为未到,她还没有到达“一生修一剑,一剑修一生”的境界,但是自师尊赐下玉清起始,她与玉清相伴已有五年。
邺城除夕夜,她抱着人亡剑毁之心不顾走火入魔的风险强行催动内力震断长剑。
剑断,人亦半亡——她一身经脉毁去七八,没有几年休养恐怕难以恢复。
瑶光自行囊取出剑鞘,细心地将断剑一一置入鞘内,摩挲着剑柄上的太极图标,不由得想起师尊将玉清剑赐给她的那一日。
那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华山竟没有飘雪,师尊唤她到纯阳宫内,让她跪在师祖吕纯阳塑像前起誓,而后赐下玉清剑。
当日的誓言不曾有片刻忘记,此刻誓言未毁,剑却已毁,是否冥冥之中暗示了什么?
瑶光忽而自觉好笑,将已不能使用的玉清剑放回行囊,拭去泪水,再次行礼。
“非常感谢雪女姑娘还剑之情。救命之恩,片刻不忘,来日定当相报。”
雪女端详着瑶光的神情,想到高渐离曾经说过的剑客剑在人在之说,不禁猜想当时到底是何等险境才使得瑶光佩剑断折、重伤濒死,她不是不好奇,但是旁敲侧击之下所得的只言片语也太过残酷,她不忍继续追问,此刻见到瑶光眉宇间那一抹深深的哀痛更是为之心疼。
“瑶光无需如此。你安心在这里休养,等到蓉姐回来,说不定她会对你的伤势有什么好办法。”
瑶光微微一笑,“生死有命,便如草木枯荣,岂能强求。我逆转经脉、强运功力,合该如此,如今没有变成只能缠绵病榻的废人就该庆幸了,又怎能奢望什么。”
雪女本想说什么,但对上瑶光那一双明亮璀璨不染尘埃的星眸竟为之语塞。
那双眼睛就像是雪峰之中潺潺流动的溪水,于清静温柔中暗藏着一分仿佛看透了世情的冷意。
瑶光见状一笑,柔声道:“雪女姑娘来寻我,是否另有他事?若只是为这一柄断剑走上这许多路,这个人情我可就受的大了。”
雪女闻言不禁暗叹一声,很快就调整了表情,笑着说:“今日有远方的朋友来到城中,瑶光与我一同去见见他们吧,自从瑶光来到这里,似乎一直闷在屋内,这次来的客人里恰巧有人与瑶光年岁相去不远,或许能成为好朋友?”
瑶光故意蹙起秀眉,叹道:“定是瑶光年幼,使得雪女姑娘觉得与我来往似是照料孩子一般劳心劳神,此刻才急着将我推出去。”
雪女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极为懂事、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不逊于而立男子的瑶光忽然做出这般小女儿情态,怔楞之后不禁莞尔,这才有几分“眼前的女孩真的只有十来岁”的真实感,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瑶光的额头一下。
“瑶光这张嘴我可算是领教了。”
瑶光笑而不答。
这些时日来,雪女和瑶光来往颇多,即便还称不上“朋友”,至少也是比熟人还要熟悉一些,而瑶光还是雪女亲手救回来的,雪女对瑶光自然多几分照顾。原本雪女还因为瑶光素日以来出尘脱俗的形象多少有些不敢和她说笑,于“怜爱”之上更明显的是“敬重”,多少有些把凡人对神仙天然的崇敬代入到极其有道家风范的瑶光身上,此刻因为瑶光这个玩笑,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雪女也就自然地去牵瑶光的手,领着她往外走去,一路小声说着来访的是什么人。
“楚国的……项氏一族啊……”
瑶光看着大厅中老老少少十数人微微眯起眼睛。
总算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代了。
若说起“楚国项氏”,其中最出名的不外出了西楚霸王项羽的那一个项氏。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里的“三户”其一就是“项”。
项氏一族是楚国的贵族,族中人员极多,便是只论名载史册的也不止几页纸,若是要详细说来,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如今项氏一族已颠沛流离,此刻定是秦朝,秦始皇嬴政在位之时。
会和项氏一族是多年的朋友,这座城里定然都是反秦之人。
瑶光记得,秦王嬴政在位之时,横扫六合,筑长城,一文字,均量衡,其成就旷古烁今,纵是太宗李世民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或许是因为秦王所行超越时代太多,而华夏也是在嬴政手中头一次变成一个完整的国家,这样的激烈改变使得六国遗民很难接受,天下反秦之士数不胜数。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
平心而论,比起那些反秦人士,瑶光更赞赏的是始皇帝嬴政。她曾手捧史册击节而叹,恨不能一见千古一帝绝世风华,此时此刻,她竟能身处历史长河之中,或能目睹诸多风|流人物,这种期许令她心旌动荡,但她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在反秦阵营的地盘内、身受对方救命之恩就如被浇了一身雪水一般冷静下来。
既然立场不同,寻个机会报了救命之恩就走吧,免得牵扯更深,到时难以收场。
雪女没有急着带瑶光出去会客,而是一一指认众人给瑶光认识,免得两眼一抹黑地不知如何招呼。
这边两人隐在暗处认人认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彼时墨家已经有人上去和来客攀谈了,因此雪女和瑶光出现的时候也得到了许多招呼。
雪女笑吟吟地和范增寒暄几句,发现旁边的项氏少主一直盯着自己身旁的女孩看,不禁莞尔一笑,将瑶光引到身前。
“范先生,这是暂居城中的客人,瑶光。瑶光,这位是范先生。”
瑶光依着纯阳的习惯以道家揖手礼见礼。
“瑶光见过范先生。”
范增上下打量瑶光几眼,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雪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范增伸手虚扶,点头颔首,沉声道:“不愧道家门下,果然风姿秀彻。”
瑶光一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项少羽从见到瑶光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等到听到了名字,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范增还以为是少年起了君子之思,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项少羽被凌厉的目光射得一个激灵,顾不上太多,拉着范增的衣袖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亚父,您记不记得……伯父曾经提到过一个叫‘瑶光’的友人?”
范增本以为项少羽想说无稽之事,没想到他开口就扯上了二伯父,顿时一愣,细心回想之后也有些不确定了。
“少羽……你说的……是为你取字的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