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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郡主傻眼了。
她这时才想起来，亲王世子的婚姻大事,便是王爷也是做不得主的。世子皆由皇上指婚,那是多少年来的规矩。若是宣王世子真的中意了蕙如,进宫去求一道恩旨将蕙如娶回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若蕙如未得县主之位,依旧是个姨娘生的庶女,这样的担心自然不可能会有,但现她身份尊贵,又认了个大长公主当干亲,身份的差距已经不成为障碍……
“那、那便没有法子了。”昌平郡主肩膀塌了下来,坐一旁,也如蕙如一般愁眉深锁,长吁短叹起来。
“他怎么就会相中了咱们家的蕙如了呢？”昌平郡主连声叹气,“莫不是因为蕙丫头得了圣宠，刚被封了县主的缘故？”
“怕是因为他相中了蕙如，才会去求大长公主帮她得了个县主的封号吧。”老夫一语中的，蕙如羞红了脸，拿帕子将脸遮了起来。
“啊？这又是何故？”昌平郡主这两日被大消息一个接一个地震着，如今听到什么也不会一惊一乍的了。
“可不就是因为宣王府没银子撑着，所以相中了咱们蕙丫头这赚钱的本事了？”老夫半是调笑地说。宣王世子有财路的事，虽说蕙如对她说了，但她也知道这事是少一知道为妙，到底昌平郡主是宗室营里嫁出来的，老夫虽然疼她，却也有着顾忌，不想将这秘密说与她知道。
锦绣坊这些日子南市做得风生水起，贵圈子里都知道有家能卖媳物件的喜铺子，都以能买到一两件小东西可以圈子里炫耀为荣。昌平郡主虽然不喜欢那些华丽的小玩意儿，可也听到了不少关于锦绣坊的消息。自然知道蕙如也赚了不少钱。
“这不是要贪蕙丫头的银子，让她赚钱贴补夫家？”昌平郡主立时愤愤不平起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宣王虽一心向道不理朝政，但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脉广，资源也足，到哪里都要卖着他几分面子。蕙如有了宣王府当靠山，这铺子自然也能越开越红火。”老夫说。
昌平郡主叹了一口气，若李晟真的讨来了一纸恩旨，蕙如便是不想嫁也得嫁，否则便是沈家的抗旨之罪了。
“蕙丫头，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若不想嫁，明天就递牌子进宫，去求了太后……”
蕙如摇了摇头说：“婶子您别为操心了，何苦为了去惊扰太后娘娘？何况……宣王世子门第清贵，说起来，也是咱们沈家高攀。”
“什么高攀，如今也是县主，得配亲王世子也算相当。”昌平郡主哂道。
“不过这么一说，莫非也是愿意的？”看着蕙如羞红的面颊，郡主这时才省悟过来，“那方才愁眉苦脸的作啥？还当不情愿嫁过去呢。”
“是说的，按例世子娶妻时，会一同抬侧妃进府，她这不是犯愁吗。”老夫拍拍儿媳妇的胳膊，“小妮子这是发愁要怎么当好主母，要如何应对侧妃妾室呢。”
蕙如一头扎老夫怀里，死也不肯抬头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郡主翻了个白眼，“是正室，她们就算上了玉牒也是个妾，不过是出身比一般家要强些罢了。宗室里有宗室的规矩，怎么着也不可能出现宠妾灭妻之事。只管照着规矩来，她们有本事就去拴着世子的心，没本事就得安安份份自己院子里待着。父王府里头也有两名侧妃，三个姨娘，这么多年，不也都老实安份得很，宅子里都是母亲说了算。”
蕙如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没说出来之前，她还觉得很镇定，可是说出来之后，这心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扑腾扑腾像揣了只小鹿，直踹得自己心口疼。
“只可惜宣王府太穷了点儿。”昌平郡主叹息的声音简直能将房顶儿给掀开，“婶娘也就只能给多陪送些嫁妆，让过去能少吃点罪……可记着，一定要将嫁妆牢牢握手里，别傻乎乎地全交出来贴补家。”
蕙如哪有这心情听她说这些。
“大嫂听到这消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昌平郡主咯咯笑了起来，“真想去瞧瞧她眼珠子瞪掉下来的样子。”
“这个促狭鬼！”老夫轮起身边的枕子砸她，“可得把嘴给闭严实了，家还没上门求亲，也没见到赐婚的旨意，若是让从旁嘴里听到一丝响动，就唯是问！”
结果没出三天，宫里就又传了旨出来。
皇上将沈府新近出炉的惠和县主指给了宣王世子李晟，吉日便选十月初八。
蕙如是九月十九的生辰，那时候正好过了及笄礼。李晟当真是等不及要将她娶进门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既然指了婚，蕙如自然不用再去参选，只家里筹备嫁妆。日子定得太急，沈家又毫无准备，这一下子就如炸了锅一样，仰马翻。
都说着沈家这位小姐命实是好，一个庶出的女儿，居然能得大长公主的青眼，被封了县主，还能嫁入宣王府，成为世子妃。尽管宣王府穷困，但以一个三品京官的庶女，能成为世子妃，那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
不过沈家也并不富裕，只怕这位世子妃嫁过去，这日子便要捉襟见肘，紧巴巴地过了。但随后又传来消息，宫里议定了宣王世子两位侧妃的选，一位是太仓郑氏，一位是安阳方氏。郑氏是太仓府丞之女，父亲官位虽不是太高，但家里是江南富商，嫁奁丰足，又是皇后的姨表侄女儿，想来今后王府里必能过得风生水起。安阳方氏父亲是新任的潞州巡抚，官居从二品，比沈侍郎的官位要高，又是淑妃娘娘拐弯抹角的亲戚，想来王府里也可以横着走。
有这么两位背景实力雄厚的侧妃旁，这位县主，怕是嫁过去也不会那么轻松。
转眼两个月过去，选秀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沈家三小姐，沈氏芳如，雀屏中选，被太后钦点，年后嫁与三皇子李怡为皇子妃。
满京城都炸开了锅。
沈家这是怎么了？一连两个女儿都成为皇族宗室的媳妇，莫不是沈家要成为朝中新贵，这是沈浩然要被皇上重用的前兆？
沈大老爷如今正是春风得意，连睡着了都要带着三分笑。
他如今才知道，那个被他忽视了十年之久的女儿，才是他命里真正的福星。
自从将蕙如接到京里，沈家就如铁树开花，喜事连连。先是青崧中了进士，再是蕙如受封县主，指婚宣王世子。现自己的嫡女也顺利选上，成为了准皇妃，长子青崴也因政绩卓着，近日要进京述职，前程就眼前。这怎不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京中没有哪位大能如他这般扬眉吐气，事事顺遂。
大夫也乐得合不拢嘴。芳如嫁入皇家，比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姻缘还要强上百倍。姜家算什么？呸！当初那么瞧不上咱们，现就算安平侯夫跪她面前求她，也不可能再让她像以前那样用热脸子去贴冷屁股了。
恒国公家的三夫带着茵如上门来，言辞恭敬，态度和软，哪还有半点当年的趾高气昂？看着茵如挺出来的肚子，听到三夫说将家里的妾室通房都打发到了庄子上好让茵如安心养胎，大夫就觉得这么多年的闷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也精神了三分。
整个沈宅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菀如病了两三个月了，一直不见好。她脸上的痘印早已消褪，但消瘦了许多。孙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往常并不觉得如何，但当姨娘真正离开她，她这时才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连个依靠也没有。
以前看不上姨娘，觉得自己便是因为她的身份才处处受压制。但此时所能想到的，都是姨娘对她的好。她是她的生母，一心一意全都是为了她。这宅子里上上下下数百，只有孙姨娘一个是全心全意地为她的前程努力。
见不到了，才会格外的思念。
她看不上的六妹妹，如今贵为县主，指婚给了亲王世子。
她瞧不起的三姐姐，如今也定下来，将成为皇家媳妇，成为三皇子的正妃。
姐姐妹妹都有了那么高贵体面的亲事，而她，还缩院子的角落里，等着零落成泥。
一家子都欢欢喜喜地备嫁，又有谁来关心过她？
菀如看着院里那一方小小的青天，觉得前途茫茫，一片绝望。
如果不是大夫使了坏，让自己脸上生出这么多难看的痘疹，自己也不至于头一轮初选便落选。
若不落选，那当日昌平郡主带进宫里的姐妹中，必定会有她沈菀如。
那大长公主说不定看中的便是她而不是那个出身乡间，小里小气的沈蕙如，说不定皇上所封的县主会是她，赐婚的恩旨也是她的。
若不落选，那之后的二选三选，必定也是她高中。
既便她不能如芳如那样选上正妃，品貌样样不落于芳如之后的她，说不定也能被指为三皇子的侧妃，同样被登上玉牒。
如果不是大夫，她不会一个孤苦伶仃看着这小小的天地，她的生母也不会被撵到荒冷的庄子里辛苦熬日子。
菀如的眼角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