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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东府幼儿园
兰陵侯夫林如筝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是十分惬意,夫君疼爱,儿女孝顺,还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如果自家夫君不用打仗,儿女能再省心一点,当然就更好了,不过……
现下,她已经很知足了。
笑眯眯地看着春日暖阳下玩儿翻了天的孩子们,如筝都替他们高兴,且不说那两个小的,就是八岁的应祥应祯和杏儿,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这是东府家主,自家夫君苏有容定下的规矩,无论大小,只要没过十二岁的,每日午后准许疯玩儿一个时辰,谁也不许干涉,不过自然长辈们是要一旁看护的。
看着撒了一地的沙土,各种形状的小木块——自家夫君说叫“积木”的东西,还有笔墨纸砚画画儿的颜料,双陆围棋居然还有琴,如筝心里笑着摇摇头:若是自己儿时能得这样痛快的玩儿上几年,那可算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最早不过是她带着双生子和刚刚三岁的小儿子“奉命”疯玩儿,至多不过加上浣纱的两个孩子杏儿和书传,夏鱼的孩子阿青,后来这院里实是沸反盈天了,竟把西府的几个孩子也引了过来,应娴大了已经搬回了西府陪着老太君,此番过来也不过是陪着如筝做针线看护弟弟妹妹们,应妍年纪不大,一手绣工却是十分了得,也爱钻这些,便也缠着如筝教他针法,三房难得的老来子阿大却是很快就玩儿开了,才四岁的小娃子被一群大孩子叫“小叔叔”乐的他合不拢嘴,应捷年纪不大,却是个沉稳的性子,没多久就拉着应祥书传到一边儿下棋去了,留下几个小的滚沙子,玩儿泥巴。
孩子们来了,自然大也来了,少长房的应捷和三房的阿大都是独子,当娘的自然是不放心,程氏和冯氏姨娘便也三不五时地就往如筝院子里跑,寒馥轩这一方小院,俨然成了孩子窝。
如筝看看一旁饮茶说笑的程氏和冯氏,又把大姐儿应娴随手绣的帕子看了看,指点了几句不足,目光投向孩子们便是一愣:几个小的玩儿积木正玩儿的欢,一旁的应祥应捷两个瞪着棋盘看书传落子,如筝数来数去还是觉得不对,心里一叹,抬头看了看门前那颗枝繁叶茂的桂树,便摇了摇头:
“苏应祯,上去了,还能下来么?”
程氏夫听到她的喊声,也往高处一看:“哟,这姑娘,又上去了?!”冯氏也掩口笑着,如筝无奈的起身,抬头看看坐高高的树杈上优哉游哉吃着糕点的应祯,心里暗叹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居然成了个猴子脾气!如今家里是愈发没能管了,便是自己也颇有些头痛,除了她爹,也就还有……
“苏应祯,皮又痒了是吧!”树下一声清朗的断喝,吓的书上的应祯晃了三晃,如筝一边儿拉着自家儿子,一边儿扬声喊雪缨。
应祯扔了手里的糕点抓住树,总算是稳住了身子,冲着下面一翻白眼:“哥,鬼吼什么,像凌念安他们家的狼狗似的。”
苏应祥听自家妹子把自己比作狼狗,面色一沉,一双凤眼微微眯着,看的如筝心里一动,愈发觉得自家儿子身上颇有几分他爹的风范,不过马上,小少爷一开口,下面的大们就又抓狂了:“臭丫头,看上去教训!”
如筝一阵头痛,赶紧拉着自家儿子,又使劲儿盯着上面的闺女,嘴里还叮嘱着雪缨见机就把她弄下来,几个小的看着好玩儿,旁边拍手笑着,树上的应祯就更得意了,两只脚荡来荡去的哼着歌,吓得如筝小心肝一阵乱跳。
散了值回来的苏有容提着一大包糕点迈进自家后院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的秋雁,顺着如筝的目光看了看上面的始作俑者,想要板起脸,却觉得实是太萌,还是绷不住笑了:“苏小囡,是飞上去的么?!”
如筝见自家夫君回来了,总算是放下一颗心,笑着走到他身边:“孩子们都玩儿的好好的,就这丫头……”还没等她说完,树上的应祯见是自家爹爹回来了,乐的一推树干就蹦了下来,苏有容“哟”了一声,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接到怀里,应祯就咯咯笑着搂住了自家爹爹的脖子:“爹爹~回来了!祯儿想死了!”
苏有容一把将她扛肩膀上,大步往屋里走去:“是,回来了,吓死了!”他一把撩开帘子:“今天不教育教育是不行了!”
如筝虽然知道自家夫君一向是舍不得打孩子,却还是笑着跟了进去,后面应祥还小大似得攥起拳头一锤手掌:“着啊爹爹,就该揍她!”
如筝低头嗔了应祥一眼,他马上又露出一个谄笑:“娘亲,祥儿心疼娘亲生气嘛,您放心,明天专门儿盯着她,让她滚去跟大姐姐绣花儿去!”看着自家儿子眯眯的笑颜,如筝心里有些气也都消了,忍不住又暗叹:连这嘴甜都随了个十成十……还青出于蓝了!
笑着让夏鱼给西府的孩子们装了糕点,如筝亲送了程氏和冯氏回去,才抱了三岁的儿子忆海带着应祥进了屋,一进门,就听到里间传来应祯带着哭腔的笑声:
“啊哈哈哈,爹爹服了,爹~~~不敢哈哈哈哈哈痒死了爹……娘救命!啊~~哥哥!啊哈哈哈哈爹错了救命~~~~~”
如筝早就习惯了自家夫君这种独特的惩罚方式,笑着摇摇头带校铜盆里净了手,又给两个孩子换了弄脏的衣服,应祥拼命绷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校还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笑得那么大声,抬起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家娘亲傻笑,如筝俯身将他抱到膝盖上,还是忍不住扬声喊道:“祯儿,快说明天不爬树了!”
应祯得了自家娘亲的提醒,赶紧嚎了一句:“爹!明天……哈哈哈哈不爬树了饶了吧嘿嘿嘿嘿……咯咯咯咯……”
不多时,里间门帘一挑,苏有容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坐如筝身边端茶喝了一口:“累死爹了!这臭丫头!”
如筝笑着给他斟上新茶,看他口里说着气,眉梢眼角却都是宠溺:“说夫啊,这孩子是不是该管了说?都八岁了,八岁都会绣花了吧?八岁都笑不露齿娴静端庄了吧,这孩子怎么长成个野猴子了呢!”
他话音未落“野猴子”应娴就捂着肚子从屋里滚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红红的,慢慢蹭到如筝身边:“娘~~~~爹爹欺负祯儿……”
如筝笑着摸摸她头:“行了,还不是自己不老实?上那么高,若是掉下来怎么办?”
应祯却小脖子一梗:“掉下来自然有爹爹接着……”
苏有容回头看了她一眼,吓得应祯又往如筝身后缩,苏有容叹了口气,笑着冲她招招手,应祯就乖乖地走了过去。
“囡囡,是个大孩子了,做什么事情不能不管不顾的,想想,若是爹爹没回来呢?就上面坐一宿?”
“雪缨会抱下来的……”
“雪缨被娘派去中都送东西了。”
“三爷爷会抱下来的……”
“三爷爷出府料理庶务去了,嗯……去了江南!”
“那……”苏应祯被自家爹爹的假设逼得没办法了,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凌小安会接着的!”
“……”苏有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家的闺女:“凌小安他们家城南呢,提他作甚?!”
苏应祯歪头想了想,笑了:“他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啊,掉下来他不得接着!”
听了她的话,苏有容转头看看如筝,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旁的应祥冷哼了一声:“这傻货!一辈子保护?八条命也不够用吧!”
苏有容转头看了看儿子,脸色如常,心里暗自点了个赞,又转头对着应祯说到:“囡囡,爹可以接着,就算以后爹老了,哥哥也可以保护,将来……凌小安还是什么的……”如筝一旁哼了一声,苏有容就住了口:
“总之很多都能保护,不过最重要的是学会自保!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女先生也教过,除了惜福养身,还有一宗,活一世不能总给别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能解决才行,上去了就下不来的地方,不要去,后果无法承担的事情,就不要做,不然就是哥哥说的,八条命都不够用,玩儿归玩儿,身涉险地让娘心惊胆战不行!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说,下次再看爬树上,就让自己树上过夜,听明白了么?”
这最后一句听上去像是吓唬的话,却让应祯真的怕了,上次她和娘亲躲猫猫吓哭了娘亲,爹爹警告她要关她一宿,结果再犯爹爹果然将她关暖阁里一宿,虽然知道爹娘就不远的地方,可那感觉真是怕啊!
后来听娘说,爹爹虽然素日里爱宠着他们,可最是说一不二,说要罚就定会罚的,可不像娘亲那样说说就算了,如今爹爹又说要让她树上过夜……
那不成了夜猫子了么!不行,绝对不能再上树了,可……
她慢慢走过去抬起头看着苏有容:“那爹爹,以后能上房么?”
“……”苏有容心说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么?刚要发火,又心念一转:“那干嘛非得爬到高处哪?”
应祯听他这么问,笑着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因为,爹爹每天都是那个时候回来,祯儿想比别更早看到爹爹!”
“……”苏有容被自家闺女一句话震得眼圈差点红了,垂眸压了压才笑到:“嗯,爹知道了,上房也不可以,不过以后爹爹回来就先门外拍手,谁也不许出去,囡囡先出去,爹先抱,成么?”
“成!”应祯乐得一蹦老高,回头挑衅地看着应祥,应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丫头,谁跟抢似得……”
苏有容看了看小大儿似得儿子,起身摸摸他头:“祥儿跟到书房来,说说今日的功课。”
应祥脆生生应了,跟着自家爹爹进了书房,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何西府的应安一说到爹爹问功课,就一副如临大敌风声鹤唳的样子,自家爹爹问功课可是个美事儿,背不背的他不管,关键是得照着书能讲出含义来,还要能举一反三,说出些自己的见解,若是说的好了,爹爹就会笑着夸一通,说的不好,他也不会骂,反而会给自己讲很多很好玩的故事,可不知为什么,那些故事听完,不通的书也就豁然开朗了,再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而每次应祥流利的背出那些句子时,娘亲脸上的那个笑容就会让他觉得:读书真是一件好事,即便只是为了每日和爹爹独处的这片刻辰光,或是娘亲脸上欣慰的笑容,都要把书读好!
今日爹又细细给他讲了《大学》里的一篇,待书温完,他却没有像往日一样起身带他去堂屋用饭,而是伸手将他招过来,低声问道:“儿子,凌小安是怎么回事?”
应祥将和自家爹爹一样的凤目微微一眯,压低了声音答道:“父亲英明,儿子也觉得凌小安这货不怀好意……”
他这一句逗得苏有容差点笑出声来,强忍着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好好说话,没事儿学老子作甚?!”
苏应祥吐了吐舌头,也笑了:“爹爹,反正凌念安肯定是觊觎妹妹,您放心,定然不会饶了他!”
苏有容笑着叹了一声:“行了,都是发小嘛,家出身将门比还高一个头呢,打家?给好好盯着就行……妹妹还小呢,什么都不懂,他们也就是瞎说着玩儿吧。”
苏应祥笑着点了点头:“是,儿子觉得也是,凌念安那傻货……”想着儿时玩伴一下子就超过了自己,就算比自己大两三岁又如何,那也不能总是走到自己面前一站,就俯视着自己,嘿嘿笑吧!
看到自家爹爹站起身,应祥也收回了心思跟着他往门口走,却还是嘟囔了一句:“您瞧着,将来定然要长得比他还高!”
一句话,说的苏有容一愣,回头看着自家儿子,突然就笑了:“行了,看够呛……”他撩起帘子:“爹对不住,念安将来估计肯定是得比高的!”说完就笑着走出了书房。
苏应祥跟后面想了想,才明白自家爹爹话中的深意,当下笑到:“爹爹,无妨,男子汉大丈夫,有理不声高,有志不年高,有本事不个儿高,高个儿的都傻……”说完自己还“嘿嘿”笑着,如筝笑着嗔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学会逞口舌了,赶紧去洗手!”
应祥知道自家娘亲不是真心数落自己,笑嘻嘻地去将手洗了坐桌前,苏有容看着他笑了笑:“娘说的也对,言多语失嘛。”
如筝看着一桌子其乐融融的家,忍不住唇角就挑起一个笑意,给三个孩子夹了菜,又给拿不稳筷子的小儿子喂了他着急吃的东西,再回过头,就看到自家夫君夹着一筷子肉丝送到自己面前:“也吃饭,别光管他们……”如筝嗔了他一眼,心说老大不小的了,眼看这就奔而立,还孩子们面前……
却也是无法,只得张口接了嚼着,却看旁边应祯笑着夹起一块莲藕送到弟弟面前:“来,校,爹爹喂娘喂!”
苏忆海傻笑着接了嚼着:“谢姐!”如筝看着自家惜字如金的小儿子,心里一阵没底,回头看看苏有容:“夫君,还是觉得校说话太晚了,说……”
苏有容却是浑不意:“告诉了别担心,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海儿说话晚,但是走路早,这也是天赋的聪慧,放心吧……再说家里有俩话唠了,再加一个受得了?”
如筝想了想,也笑了:“也对。”
苏有容伸手过去摸摸小儿子的头:“这孩子跑的比四岁多的阿青都快,看着吧……将来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听了他这句,应祯眼睛一亮:“爹,会爬树,也是练武的好苗子!”
如筝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练什么武?”
应祯一缩脖子,却还是嘟着嘴说了句:“那干娘呢……雪缨也会……”却如筝的目光下慢慢锁了回去,抬眼不停地瞟苏有容。
苏有容笑着拍拍如筝的手:“行了,看她学学也好,如今的调皮捣蛋就是太闲了,体力精力没处使,明日起让她跟祥儿一块儿扎马步,到看看大小姐能忍几天……”
说说笑笑地一餐饭吃完,一家五口又笑闹了一个多时辰,仨孩子就打着哈欠跟着奶娘丫鬟们去了暖阁,苏忆海回头看了看自家爹娘,小脑袋晃了晃就笑了:虽然年纪小他心里也明白着呢:既然今儿娘亲不哄自己睡觉,那么肯定明日爹爹休沐……
爹爹休沐就是……上街玩儿,好吃的!躲猫猫,荡秋千!
想到这里,小忆海乌黑的大眼睛左右一轮,奶娘怀里笑开了花。
如筝看着孩子们乖乖去睡了,又叫丫鬟们送了沐浴的热水进来,苏有容还是笑着让她先洗了,自己才慢慢悠悠脱衣服往屏风后面转,如筝笑着看他一脸惬意的样子,却又看到他拔了簪子放下一头雪白的发丝时,心里一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恢复,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总还是时时心疼着,好倒是没有其他症候了。
如筝上了床抱膝坐着,心说还是得给他好好调理身子,眼看这五年南征北战地又打了三场仗,虽说是没受伤吧,却是又见瘦了……
她这里走着心思,眼前一暗就被自家夫君给推到床:“叫都不应,嗯?想什么呢?”
如筝笑着打开他捏着自己下吧的爪子:“老大不小的了,还这么不稳重。”
苏有容却是笑了:“得了,夫君天生瘦,重不了喽~”说着就俯身她额头一吻,如筝笑着搂住他脖子,却又皱了眉头,轻轻抚上他的发丝:“夫君……师嫂说兴许能恢复的,怎么五年了还……”
苏有容知道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就怕自己身体出问题,不过他倒是并不意,伸手挑起一缕,故作伤感地言到:“知道,筝儿是嫌弃老了,唉~”一声叹的百转千回的,如筝怎么不知他是说笑,却也嗔到:“胡说什么呢,夫君正当年呢!”
苏有容这才笑着搂了她:“说的是,白毛什么的就别意了,狗还有白的黑的黄的呢,能看门就是好狗……”
他一句话,逗得如筝笑着捶床:“可真行,哪有这么说自己的9黑……唔……”
百试不爽是堵嘴,明日休沐,今天正是吉日良宵!
夜……长着呢~
不远处的暖阁里,忆海床上滚动了几下,突然坐起身,旁边应祥抬头看了他一眼:“校,做什么?”
“找娘……”
“不行,今儿晚上娘亲是爹爹的!”
“想娘!”
“……诶……”东府大少爷开动脑筋,想着怎么替自家爹爹挡了这个小东西,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好说辞:“校,不是总不高兴自己最小么?”
“嗯!”
“那别去扰爹爹,改日娘就给生个弟弟,好不好?”
他一言出口,旁边奶娘唇角就是一抽,心说自家少爷真明白!校却是笑开了花儿:
“嗯!弟弟!”
“那好,来睡觉吧乖……”
“嗯,哥睡!”
“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