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绿岛的九月，多雨的季节已经过去,天气虽然不说是日日晴朗,但不会像七八月份一样,三天两头都下雨,只要天气还可以的话,陈安修习惯每天早上起来把家里前后的窗子都打开通通风,清凉的山风灌进来,窗帘随风起舞,桌上的书本翻地哗哗响,冒冒放炕上的几个小毛绒玩具七零八落地被吹到了地上。

卧室里没,陈安修出门了,章时年浴室洗澡,吨吨洗漱完了,正上厕所，至于冒冒，他正……蹲厕所门外等着，冒冒以前黏哥哥，但因为不会走路，还不到跟屁虫的地步，自从会走以后，他现晋升成为真正的跟屁虫了，哥哥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不说，连吨吨上厕所他都要跟着，最后吨吨实受不了他，上厕所的时候就把他关门外。

哥哥进去很久，还没出来，冒冒蹲门外也尿了一点。尿完了低头看看，退开一步站起来，走到厕所门边，小肉巴掌啪啪啪地胡乱拍着门。

“不多不少，正好一斤。”卖油条的大婶抽两根茅草叶子把称好的油条串上去，顶上打个结，拎着递过来。

“婶子，看看，把钱放盒子里了。”

“看到了，正好，放那里就行。”

陈安修跑步回来，镇上卖早饭的小摊子陆续就摆出来了，他勾着油条的绳子往前走走，打算再买点什么，绿岛附近不种稻子，早先村子搓绳子的时候就用茅草，这种茅草山上很多，一丛丛的，长势好的能高过头，叶子又长又韧很结实，锻好了，挂个三五斤的东西不成问题，现塑料袋已经很普遍了，但镇上的很多还习惯用这种茅草叶子栓东西。

路边麻辣锅摊子的时候，同村认识他的摊主招呼他，“哥，这些菜，肉，和鱼什么的，都是今天刚拿出来的，很新鲜，要不要来点尝尝？”

麻辣锅是这两年刚镇上时兴的，各种肉和菜混起炒，因为方便，捧场的还不少，此时摊子后面的长桌子上就摆着一溜儿的各色菜，价格都标好了，上面还像模像样地盖了层纱网。

那见陈安修有兴趣，更加热情地说，“哥，后面店里还有，还想要什么，屋里挑也行。”他搓着手笑脸相迎，但始终站离陈安修一步远的地方。

陈安修只当没注意，笑说，“不用了，这里就挺多的。”他挑了些金针菇，豆腐皮，脆骨，鸡肉和藕片，最后说，“不用太辣的，微辣就行，孩子们不敢吃。”

“行，行，稍等一会，马上就好。”他的动作很麻利，刷锅，倒油，抓菜，还能抽空和陈安修聊两句，“最近这太阳真好，看天气预报说，一周内咱这里都是大晴天。”

“是啊，今天这天气是不错。”希望这是个好兆头，今天去林家岛能一切顺利，分开三十年能重新一起是不容易，但听妈妈讲的小舅之前的事情，想让姥姥姥爷他们接纳陆叔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时候大舅和二舅也都家。

付钱的时候摊主还客气了一下才收下，不过给抹了零头。

摊主的媳妇是今年夏天新嫁到陈家村的，刚开始不认识陈安修的时候，就听过关于这的不少事情，总觉得凡是那种心理都不正常，虽然常镇上见面，但自动地就保持了距离，基本没说过话，“听说上次给村里通水道的时候挺能干的，听他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毛病又不是精神病，还能说话颠三倒四的不成。”摊主看看四周没，压低声音说，“不过呢，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想起他喜欢男的，浑身就有点不自。”

“有什么不自的，陈安修就是喜欢男，也看不上这样的，是没见过他家住的那个男的吗？往家边上一站，连家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摊主笑骂道，“说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埋汰老公的吗？不过说的也有道理，陈安修家有个那么好的，估计也看不上别的，以后得改改这毛病，纯属自作多情嘛。”

小两口笑闹两句，见有其他客过来，就停了话头。

*

当然陈安修没听到这些谈话，但他也能感觉到镇上的对他家的态度有点变化，虽然不说是接纳，但见面的时候不会眼神躲躲闪闪的，时间是能冲淡很多不错，但时间还没冲淡之前，他希望可以多做点事情让大家至少不要那么排斥，他怎么样都还好说，但父母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老了老了，还要生活别的有色眼光和闲言碎语中，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他怎么能心安理得，视若无睹。

他忘不掉爸爸之前得了那对黄雀，拎着东家去了，西家去，就为了请过来喝茶看鸟，这要放以前，根本不爸爸出面，那些听到消息早就主动上门了，爸爸一直是个朋友多，喜欢热闹的，难为他冷冷清清地过了这两年。

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家了。

“回来了，买了油条和麻辣锅，早饭院子里吃吧，这会的风真凉快。”陈安修喊了两声没应答，就冒冒晃晃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了。他把买来的菜放院子里的木桌上，蹲下来捏捏冒冒的手说，“冒冒叫声爸爸，爸爸待会喂吃饭。”

冒冒一听吃饭很开心地就要往厨房走，陈安修拉住他说，“不叫爸爸的话，就没饭吃了。”

冒冒晃晃大脑袋，不知道是想了想，还是憋了憋劲儿，终于叫了声，“爸爸……”虽然不是那么清楚，但是爸爸这个音没错。

“乖儿子，真听话。”陈安修大喜过望，抱着冒冒他脸上连着亲了好几口，“待会给吃块肉。”他把冒冒放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这里坐会，爸爸去厨房里端饭。”

他出门之前就厨房里熬了粥，上层的笼屉上还蒸了一些鹌鹑蛋，这会已经好了，他把鹌鹑蛋拿出来放凉水里拔拔。冒冒扶着门框，两条小胖腿小心地跨过门槛进来，走到陈安修身后，抓住他的裤子，咯咯咯地笑。

陈安修低头，他脑袋上摸了一下说，“不是让外面等着吗？怎么进来了？”

“啊……啊……”冒冒抬头，张大嘴巴。

“是不是饿了？”陈安修拿个鹌鹑蛋碗里压了两下，先喂他吃点。

这会章时年和吨吨也收拾停妥了，过来帮着端锅子和碗筷，并把买来的油条和菜装好。

一家院子里吃过早饭，陈安修开着车先回家一趟，昨天给小舅打完电话后，又和爸妈说了一声，妈妈说有东西要让他捎着去，陆叔昨晚连夜下山了，两约好今天上午十点见面再一起过去，这里到林家岛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十一点之前赶过来正好。

陈妈妈下山的时候给两位老买了些秋天穿的衣裤和鞋子，“鞋子的话，看着差不多，不过到那里的时候，先让姥姥姥爷试试，不舒服的话，拿回来，再去换。”

陈安修答应着，帮着把东西收进包里，放车上，又和他妈妈商量说，“妈，要不，一起跟着去吧？不是正打算这两天去看姥姥姥爷的吗？”万一打起来，妈妈还能说得上话。

“今天就不去了，和那个……陆叔说，让他放下点身段，甭管姥姥姥爷还是两个舅舅说什么难听的话，只管先听着，有和小舅，旁也不会拿他怎么着，当年总归不是小舅对不起他，他今天受点气也是应该的。”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弟弟的脾气还是了解的，既然走到了那一步，就不会扭头就把甩了的。

“那行，妈，会和他说的。”他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妈，不去的话，那先走了啊，也还有点东西给姥姥他们带上，冒冒和吨吨他们三个家。”

“他们三个不去吗？”

陈安修已经坐上车了，听他妈妈这么说，就回道，“今天这种时候，让孩子跟着去添乱。”

陈妈妈靠近点说，“让说什么好，让孩子跟着去可不光是添乱的，还是带着他们去吧，说不定陆江远还能少挨点打。”

陈安修心想还这样，“那知道了，妈，进屋吧，带着他们三个一起去。”

陈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看他离开，拍拍身上蹭到的土，转身往家里走，三十年了，那个满身是伤，捂着肚子，蜷缩墙角的长宁，那个偷偷抱着她哭，说姐姐，不想要这个孩子的长宁，那个宁世，偶尔会望着自己肚子失神的长宁，那个失去孩子，倔强着不肯多问一句的长宁，那些好像都眼前，可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壮壮都这么大了。

她不知道男和男一起是对还是错的，但兜了这么一大圈，长宁还是选择了陆江远，也许这就是命吧。他们兄妹四个，旁的眼中，长宁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从小学习好，那个年代考上大学，之后更是出国念书当教授，一路都是活别羡慕的目光里，可现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和儿女了，就长宁仍旧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有个陆江远陪着总比没有好吧，她这个当姐姐的能想开的，爹娘和两个哥哥总也会想开的。

*

陈安修回到小饭馆的时候还不到十点，但陆江远已经到了，后备箱里满满当当地带了不少礼物，他没来得及一一看清楚，但光看这数量的话，也足够砸了。

“壮壮，说的那些都买齐了，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吗？”陆江远的表现还算平常，但陈安修敏感地觉察到他还是比往日多了一点局促，表现之一这个问题他已经第二遍问了，而当事显然没意识到这点。

陈安修不好意思点破，就又回答了一遍，“没有了，已经不少了，陆叔，姥姥姥爷他们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他们脾气都很好。”

他前些时候，上山跟打了几次野猪，分的野猪肉除去小饭馆做菜用的，还剩下不少，他从冰柜里挑了三块大的，用袋子装好，扎紧口，放一个塑料箱里，勉强塞进后备箱。

章时年接到陈安修的电话，领着换好衣服的吨吨和冒冒也过来了，陆江远一听章时年要去，心里就有点异样，他今天敢上门就做好了可能被打骂甚至是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被儿子看到是一回事，被章时年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要去？”他低声问章时年，那意思和其实不用去差不多。

章时年看一眼已经爬上车的吨吨和冒冒，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回他一句，“放心，陆先生，会适当时候保持沉默和无视的。”

陆江远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章时年微微颔首，“这是应该的。”

其实陆江远真的很想打掉章时年脸上明晃晃挂着的就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陈安修即使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也知道两个凑一起准没好事，他调整了下座椅，然后和吨吨说，“时间不早了，喊陆爷爷和大爸爸上车。”

去的路上是陈安修开的车，章时年坐副驾驶，陆江远抱着冒冒和吨吨一起坐后车座，这次去林家岛，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谁也没有太好的心情说笑，总算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也没把心里的焦急表现太过，陆江远还教了冒冒喊爷爷，但这显然高估了冒冒的天赋，冒冒蹦了两个类似于牙牙的音后，就打着星欠他怀里睡着了，直到停下车，进去家门还没醒。

陈安修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一个表弟，其中表姐和大表哥是大舅家的，表姐林海娟结婚多年，大表哥林海成市区自己开海货店的，二表哥林海博就是家里有个女孩和吨吨同岁叫金金的，前几年带着全家去宁波做生意了，仅有的一个还没结婚的小表弟林海双自己开旅行社的，这些周末一般都没法回来，这也是陈安修选择周末来的原因之一，当然是越少越好，要不然乱起来真是没边了。

家里只有林家的老两口和林长宁，林长宁出门迎的，看到陆江远也没说什么，就把他怀里睡着的冒冒接过来，放屋里去了。

“姥姥，姥爷。”

“太姥姥，太姥爷。”

进到院子里，陈安修一家先过去打了招呼，陆江远也跟着喊了声大伯大娘。

“就是长宁说的那个同学吧？”老爷子这样问。

陈安修一听就知道小舅还没说明情况，他就说姥姥姥爷见到陆叔怎么还这么心平气和呢。

陆江远主动把扶住，应了一声，“是啊，大伯，是长宁的大学同学。”

老爷子明显挺高兴的，拉着陆江远的手问，“是长宁的大学同学啊，是从北京过来的吗？”

“现是住那边。”

“北京是个好地方，首都，屋里坐，屋里坐，外面很晒，海边，夏天就是这样，一出太阳就晒得慌。”

就陈安修松口气，觉得总算顺利进门，没被打出去的时候，就听姥姥说了一句，“看着倒是个体面的。”他放下一半的心又悬起来了，姥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都媳孙子，老太太见到吨吨就拉着不放手，关切地问，“吨吨，路上很热吧，熬了凉粉，放冰箱里有一会了，应该能吃了。小章也快屋里坐，壮壮，去冰箱里端出来，拿碗盛给他们吃。”

有了重孙子，孙子就是不值钱跑腿的命，“行，姥姥，这就去。”

绿岛的夏天，大街小巷很多地方都有海菜凉粉可以卖，如果有功夫，也有自己家里熬的，老太太夏天就经常自己做，用上年秋后从海底采回来晒好的干冬菜熬，熬好的凉粉果冻一样，QQ的，很有弹性。

陈安修切好了，装碗里，拌上点自家压的花生辣酱，倒点酱油，醋，撒上香菜末和盐就可以了。

两位老都不知道陆江远的身份，陆江远呢，虽然是第一次上门，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但应对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时之间倒是和和乐乐，宾主径的场景。、

不过陈安修绷着的那根弦没有因为这短暂的和睦而放松，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感觉。章时年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担心什么，别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拍拍陈安修的背，示意放松点。

陈安修他们来的时候就不算早，说了不长时间的话就该准备午饭了，陈安修的两个舅妈过来张罗的菜，两个舅舅带了不少酒水过来，啤的，白的都有，林家的酒量天生的好，就是一向不怎么喝酒的林长宁来半斤八两白的也不成问题。

林长顺给陆江远倒酒，“们家就壮壮的酒量不行，顶多两瓶啤酒就放倒，这点真不像是林家的……”陈安修和林长宁相认，外面的不清楚，家里的都是知道的，林长顺喝了点酒，又是家里，说着说着，没注意就说溜嘴了。

他媳妇旁边踢他一脚，示意这里还有外。

林长顺还没醉糊涂，说完就知道坏了，有点生硬地想圆回来，“恩，恩，是说壮壮这酒量一点不像他妈，估计是像他爸爸。”天知道他妹夫那酒量足够灌他和大哥两个，这话说地真违心，但也怪了，谁知道壮壮这酒量是随谁，全家就挑不出这么差的。

林长宁听到这话，脸黑了黑，低头掩饰性地抿了口酒，这话说怎么说的，什么叫酒量不像妈妈像爸爸，虽然这话说的也不算错，陆江远那酒量确实和壮壮不相上下。注意到陆江远已经喝完两杯，二哥还要给倒的时候，他伸手阻止，“二哥，他酒量也不行，别倒了。”

林长顺惊奇，“才两杯啤酒，这不跟喝水一样。”

陆江远笑道，“二哥，和壮壮的酒量差不多。”

陈安修也帮着打圆场，“是啊，是啊，陆叔酒量真不行，估计还不如呢。”林长和此时也发话了，“行了，老二，江远的酒量不好，就别劝了，这酒喝多了也难受，也少喝点。”

他们两个对陆江远的第一印象都不错，看着就是做大事的，但一点都不端着架子，可他们也不会真的失了分寸，让弟弟外面被笑话，就此打住了。

这顿午饭吃的也还算顺利，饭桌上除了陈安修滴酒未沾，其他男都多少喝了点，连老爷子都小酌了两盅白的，气氛非常热络。

这次也没女客，饭后两个舅妈收拾一下桌面，就打算回去了，陈安修把带来的野猪肉和陆江远的礼物给他们两家分了，大舅妈一看那些东西，拉着他到边上说话，“壮壮，带来的肉，和二舅妈就收着了，但这些礼物是怎么回事啊？看着可不便宜啊，那个就是小舅的同学，又是头一次上门，咱怎么能收家这么贵的东西？”

“大舅妈，二舅妈，这事小舅知道的，也是同意的，们放心收着就行。”

两和各自的老公打了招呼，满腹疑惑地带着东西回去了，陈安修把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就听林长宁说，“壮壮，们去那屋睡个午觉吧，和姥爷还有舅舅他们有话要说。”

陈安修知道这是让他回避，他没异议地点点头，同章时年还有吨吨回西边屋里，并带上门。林长宁他们则去了东边两位老住的那屋，中间隔着一个大堂屋，任凭陈安修的耳朵伸地有驴耳朵那么长，那屋里的动静也听不仔细了，越听不仔细越着急，最后他都恨不得戳个地洞钻过去了。

吨吨趴炕上笑地不行，“爸爸，可以钻门缝过去。”章时年拉他回来，“行了，行了，也是该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好好谈谈了，真开打，再冲过去救不迟，姥爷和舅舅他们手上没枪，不会真的来不及的。”

陈安修也知道自己是瞎着急，踢掉鞋子，对着吨吨冲过去，一把将搂住，紧紧压身下，吨吨被他压地大喘气，奋力挣扎着，小声向章时年呼救，“大爸爸救命，快把爸爸拖走。”

章时年从后面揽着陈安修的腰将抱开，吨吨这才得以解脱，手脚并用地爬到冒冒身边，冒冒小猪还边上呼呼睡着，午饭都没叫起来，吨吨轻轻吹一口冒冒落额头上的几根毛毛，“今天早上的肚子有点难受，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就听到冒冒醒了。”

陈安修伸着懒腰，靠章时年身上打个呵欠，“他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吃了兴奋剂一样，怎么哄都不睡，炕上从东到西地爬着溜溜地开了半晚上小汽车，后来都困得不行了，真想把他一脚踹到窗子外边去。”他抹抹眼角的泪水，问身后的章时年，“他后来是几点睡的？”他睡着了，是章时年陪着。

“睡的时候快两点了。”

“两点睡的，六点就醒了，怪不得现睡得跟小猪一样，也睡会吧，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实不行的话，今晚上就住这里，明天早点走，早上五六点就退潮了，时间来得及。”

这屋里陈安修一家关上房门安静睡着了，那个屋里就不怎么太平了。

“长宁说什么？”林长顺一拍桌子站起来，竭力压住全身的怒气，才不至于让自己骂，他指指林长宁，又指指陆江远，“和他……要和他……”

林长宁是最后进门的，此时还站门边，神色很平静，“二哥，已经决定了，是准备和他一起。”

陆江远这次来，一来是早就想过来探望二老，二来未尝没有逼着林长宁正视两关系的意思，至于是不是就这次就挑明关系，他倒是没有太执着，可他没想到先走出这一步的竟然是长宁，进屋没给任何缓冲的时间，直接就把事情捅破了。他握住林长宁的手，林长宁挣了一下没挣开，就没再继续。

但他们这动作直接刺激了另一个，那就是进屋后还没说话的林长和，这两兄弟的脾气都随父亲，敢闯敢做，但脾气都不好，现都是五六十的了，已经收敛不少，可现一听弟弟要重走老路，都冒火了，“长宁，当年是没吃够亏，还是怎么的，现是和那个谁离了，但就得非要找个男吗？好好找个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这个年纪还折腾啥？”

两兄弟一一句，老太太就看着陆江远不说话，似乎估量着什么，倒是老爷子喊了一句，“们俩住嘴，们老两口还活着呢，们两个想干什么？联手欺负长宁？”

两个明知道老爷子是乱打一耙也不好回嘴，怕把气出个好歹来，怏怏地重新坐下。

陆江远刚要开口解释两句，老爷子摆摆手说，“们两个先听说一句，知道，要说不答应，们一定觉得是老古董，可是们也看到了，壮壮和小章们也认了，可是们这个年纪，陆江远，家里也有儿女吧，他们能接受长宁？”

“他能接受。”

“陆江远。”林长宁低声喝斥他，如果陆江远敢说出当年的事情，这今天绝对没果子吃。

老太太的目光从陆江远转移到林长宁身上，长宁现离婚了，又无缘无故带个男回来给他们认识，她就知道事有蹊跷，不过看长宁的态度好像还有更蹊跷的，难不成这个是……

“是壮壮的爸爸。”还怕别没听清楚一样，他又说了一句，“壮壮是长宁和的儿子。”

老太太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就是那年欺负了长宁的？”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对不起长宁。”

老太太摇摇头，“长宁，让说什么好啊。”吃了一次亏还不记打。

老爷子一听是那个，和他讲道理的心思一点都没有了。

*

冒冒一觉醒了，可能觉得肚子饿了，就爬过来舔他爸爸的脸，舔地陈安修脸上一脸口水，陈安修正困得要命，不想搭理他，但他更受不了这个舔法，心里多少也还记得冒冒没吃午饭，勉强自己把眼睛睁开，一睁开就发现有张胖脸眼前不断放大，放大，马上就要再来一下的时候，他及时把推开，自己坐起来拍拍脸清醒一下，看冒冒四仰八扎的躺炕上还没翻过身来，他笑笑将抱怀里，捏捏冒冒的嘴巴，两悄悄地出去，没惊动还睡着的其他两个。

那边的房门关着，陈安修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把冒冒放门边，冒冒往上面一趴，门开了。

“冒冒，别闹，太姥爷他们这里说话呢。”陈安修适时而迅速的跟着进去，伸手抓住冒冒的后腰的衣服。

老爷子看到孩子，把高举着的拐杖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