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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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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安修这会进来的也不算太早,因为这之前陆江远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不少下了。老爷子是个爱脸面的,即使气到极点也没往明面上能看得到的地方招呼,陆江远也硬气,眉头都没皱一下,所以刚开始陈安修还以为这是刚开始,还庆幸冒冒醒来的及时,让他们赶上了,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小舅右手背上有道红印子,一指宽,已经肿起来了。

但看看坐炕沿儿上的两位老,一个气得浑身还颤抖,一个眼眶泛红,陈安修只能装作没看到两位父亲的狼狈,勉强扬起笑脸,抱着冒冒放到两位老中间,“姥姥,姥爷,冒冒中午没吃饭,现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

老都心疼孩子,老太太抹抹眼角,立刻就想下炕,“鸡蛋,肉,牛奶,家里都有,冒冒是不是要喝奶粉,去街上的超市里给他买袋子去,冒冒要喝什么样的?”

陈安修连忙把拦住,“不用,不用姥姥,奶粉什么的都带着呢,待会就给他冲上,不过他也不能光喝奶粉,有肉的话,给他做点咸肉粥喝,就是四哥和吨吨还那边睡着……”

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了,那去吧,把冒冒放这里就行。”

陈安修好像没感受到这屋里的紧张气氛一样,顺顺冒冒的毛毛,语气轻快地和他说,“冒冒这里乖乖的,听太姥姥和太姥爷的话,爸爸给冲奶喝。”

冒冒仰着头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陈安修就当做他听懂了,抬脚就走,一句为两个父亲辩白的话都没有。

他这番作为让老爷子心里有种稍稍闪了那么一下的小郁闷,这个壮壮鬼精鬼精的,连个借题发挥的机会都不给他,装傻充愣地跟个没事儿一样,乍一看弄地好像站他们这边,暗暗赞同他爸爸挨打一样,但被他这样一打断,自己聚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想再提起来实不大容易。

不过打了那么一顿,心里压了多年的那点气是出去不少。

林长和与林长顺也有点小失望,他们两个不好直接上手打,原指望老爷子狠狠把这个陆江远教训一顿,这个当年把长宁欺负地那么惨,害地长宁这些年宁愿待国外,也不回来,唯一一次结个婚还早早地就离了,如果没有陆江远,长宁这辈子不知道要比现顺遂多少,哪像现这样,都快五十的了,还孤零零的一个。他们一想到这些,就恨得牙痒痒的,几次都想直接上手把揍一顿,这时候哪管得陆江远是什么身份,刚见面的印象是有多好了。

不过他们也明白,被壮壮来这么一下,想继续打是不行了,长宁又是个认死理的,事情多半也就这样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越想越气。

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家各自沉默着,老太太揽着冒冒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冒冒这么小,还不怎么会看大的脸色,他不肯老实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么的就瞅上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了,爬到老爷子身边,伸手想抓过来玩。

“冒冒,这个不能玩,待会太姥爷给拿别的。”老爷子的腿脚还可以,平时并不常用拐杖,放炕边就晚上起夜的时候用用,这根拐杖还是前年他住院那会,大儿子给买的,硬木,实心的,稳当是稳当了,但颇有点分量,他拿着还行,孩子这么点大肯定拿不动,他怕冒冒伤到自己,把拐杖递出去,林长宁识趣地接过来,放到窗边。

陈安修出去的时候,故意没把门关严实,留了条小缝隙,此时看到这些,暗暗给冒冒竖个拇指,放心地泡奶去了。

冒冒的日常用品都单独放一个大包里,换洗的小衣服,奶粉,奶瓶,还有玩具什么的,只要出门都要带着,陈安修倒了温水,加了三勺奶粉进去,摇匀了,拿进去给冒冒。

冒冒现不用别帮忙,自己两只胖爪爪抱着奶瓶子就会喝,那大口大口喝,一脸满足的小模样,让看的心里也跟着欢喜。

面对着这么个软软的小东西,谁还能硬地起心肠喊打喊杀的,起码老爷子是不行了,他早就捏着个小手巾边上等着冒冒喝完奶,给他擦擦嘴了,“冒冒慢点喝,慢点喝,不够的话,待会让爸爸再给冲点。”一转头看到那两个还那里直挺挺地站着碍眼,粗声粗气地说,“都站那里做什么,屋里有点光都让们挡着了。”

林长宁拉着陆江远往边上闪了闪,窗边放置的两把椅子上坐下了。

陈安修熬好肉粥过来的时候,屋里虽然没有说话,但看气氛是比方才缓和太多了,就连两个舅舅的脸此时也是无奈多过于气愤,这才是要谈话的感觉嘛。

“冒冒,爸爸带出去喝粥。”冒冒的任务完成,也该光荣退场了。

冒冒张着小手臂让他抱。

“走喽,坐稳了。”陈安修一抬手把他放肩膀上,连他带着奶瓶子一起扛出去。

“哈哈哈……”冒冒坐爸爸肩膀上,高兴地两条小短腿前前后后地乱晃。

章时年和吨吨这会也醒了,陈安修熬的肉粥不少,给吨吨也盛了一碗,怕影响屋里的谈话,他们一家干脆跑到门口的阴凉处喝粥,这会太阳还有点大,但海风徐徐的,也不会太热。

坐门口处就能看到南边的大海,这会海滩上没什么,海鸟倒是不少,落海滩上的,还有成群成群的海面上低低地徘徊,章时年正喂冒冒,陈安修也觉得有点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切了两个馒头片,中间夹了点辣酱。这辣酱是自家用炒熟的花生芝麻合着新鲜的红辣椒磨的,酱不是很细腻,还能看得出花生碎,太过精细的东西就容易失去原有的香味,这样刚刚好。

“爸爸,小舅姥爷和陆爷爷他们屋里说什么,怎么还没出来?”吨吨喝完粥,爬到陈安修的躺椅上和他一起挤。

陈安修杨树叶透下来的阳光下眯眯眼,“恩,应该要从很久之前开始说吧。”

“多久以前?”

“爸爸出生以前吧。”

“那还真是挺久的。”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林长和与林长顺前后脚地从家里出来,脸面上都不算好看,陈安修从摇椅上站起来,“大舅,二舅。”

林长和把自己的短袖衬衫扣子系上,看看陈安修,又看看两个孩子,也没说什么重话,“没事的话就岛上多住两天,前几天别给几条大马哈鱼,回头捎两条回去给爸妈尝尝。还有事先回去了,最近忙着出海的事情。”

“行,知道了,大舅,去忙吧。”

林长和摇摇头,再没说什么,顺着巷子往北边去了,林长顺的家就隔壁,也没急着回去,抱着冒冒,又问吨吨的学习成绩,还说起了宁波的林海博一家,“金金比吨吨还大两个月呢,整天只有玩的心思,哪有吨吨懂事学习好,一点都不让操心。”只字不提陆江远和林长宁。

陈安修也顺着他说,“金金才上六年级呢,上了初中再努力也不迟。”

“不是小学初中的事情,吨吨从小就让省心,当年嫂子喂着他们两个的时候,吨吨就很乖,金金那丫头一天不哭闹八回就不算一天……”

陈安修陪着他说了半晌话,直到养殖场打电话过来,林长顺才离开,他走的时候脸色终于好了一点,嘱咐陈安修他们晚上不走的话,就到家里吃饭。

陈安修见大舅二舅都走了,打着给其他拿水喝的借口,回屋走了一趟,房门半开着,里面的谈话还继续。

“以前的事情没法算,就不再多说了,只问,这么多年就壮壮一个孩子,没有旁的了?”这话是老爷子问的,他怎么看陆江远也不像身边没的,手里有钱,长得也不差。

“和长宁分开后,这些年也没什么成家的心思,光顾着忙公司的事情了,等回过神来就这个年纪了,更没这个心了,如果这次没找到长宁和壮壮,就这么打算单着过下去了。”

“这么多年都没结婚?”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老爷子惊讶了,自己儿子还结过一回呢。

“主要是没遇上个称心的,勉强凑一起的,怕耽误家。”

老爷子有点唏嘘了,“三十年,这可是的小半辈子了,就不担心长宁不回头啊?”

“等着等着就习惯了。”

“这孩子也够死心眼的。”这点倒是和长宁挺般配的。

陈安修听这话觉得有门,提着大水杯轻手轻脚又出去了。

本来换个新环境,冒冒就容易兴奋,这会吃饱喝足了,更来劲儿了,街上颠颠地东看看西瞅瞅的,见到什么都有兴致。

谈话暂时还没中止的迹象,他们也不能门口坐一下午,可能感染到冒冒的兴奋劲儿,陈安修说,“这会也不是很热了,咱们出去走走吧,顺便去东边地里采点蓬子菜。”

吨吨跳起来说,“蓬子菜认识,爸爸,去拿篮子。”

林家岛的东边有很大一片盐碱地,盐碱地里不能种庄稼,这里长满了各种的野草和低矮的树木,里面栖息的水鸟也不少,蓬子菜这边也有叫海蓬菜和黄青菜的,正经名字叫黄须菜,这是一种只长海边盐碱地里的野菜,叶子和松针的样子有点像,都是长针形的,不过要比松针肥厚很多,海蓬菜春夏季节是绿色的,到了深秋就变成红色了,连成一大片,火焰一样。

海蓬菜盐碱地里很多,根本不用费劲找。

“爸爸,是不是只掐顶上那点?”

“恩,底下颜色深的太老了,不好吃。”

海蓬菜只掐叶梢最嫩的部分,回去拿热水一焯,做饺子馅,凉拌或者做蒸菜都很不错,海蓬菜本身带着盐分,做菜的时候连盐都不用放。

冒冒这会正不远处的沙滩上,大张着手,两只短腿交替扒拉着,摇椅晃地追一只长腿的海鸟后面,可能那海鸟都嫌弃他的腿短,根本就不躲,随便晃晃脚都能甩他一大截。这边的沙子很细,完全不用担心冒冒摔倒会伤着的问题。

章时年手里拎着鞋子,光脚冒冒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今天不上班,穿着也休闲,海风扬起他白衬衫的下摆,露出底下的一截腰劲瘦的腰,这场景看着真有那么点赏心悦目的感觉,陈安修回头看着他们,自己咧嘴先笑了。大的是的,小的是的。

“吨吨,别往那边走了,那边草太深了,这边的就足够了。”这个也是的。

九月的天气还热着,所以老习惯说夏天,其实算算的话,现已经立秋了,一年之中,只有秋天的阳光才会有这种特别的接近透明的温暖。

采野菜这事不怎么耽误功夫,大半个小时就能采大半篮子,陈安修把吨吨篮子里的倒自己里面,冒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有空篮子自己爬进去坐下了,陈安修猜他是刚才跑了半天累了。吨吨篮子把上拴根绳子,拖着他沙滩边上走。这会已经快五点,海水已经涨上来不少,陈安修也脱了鞋子,章时年帮他拎着,温热的海水一下下漫过脚面,软软的感觉。脚底下偶尔踩到个硬的东西,大多是蛤蜊,岛上的蛤蜊很多,退潮的时候,拎个小桶过来,随便捡捡,都够吃一顿的,不过岛上的老一辈的对这个兴趣都不大,年轻还好点。

陈安修听他妈妈说过,以前日子不好没粮食吃的时候,别的地方都是靠出去挖野菜,岛上的就去拣蛤蜊,天天吃,顿顿吃,终于吃够了。

此外沙滩上还能找到蛏子,小螃蟹,岩石缝里还有海红,不过现这个时间点不对,晚上来或者早上来差不多。

“说姥姥姥爷这次能松口吗?”

章时年保守地说,“多少应该能松动点。”陆江远不至于连这点做不到。

陈安修比较乐观,“他们年纪大了,想拧过劲儿来不大容易,不过爸爸这些年怎么过的,他们心里有数,不至于太为难的。”

回去家里也没事,他们顺道去街上走了走,陈安修看两个舅舅出门时的脸色,估摸着今晚舅妈来做饭的可能性小于零,他们还是做好自给自足的心理准备。

林家岛就这么大,各种的商店和市场就集中那么两条街上,黄昏时分,正是街面上最热闹的时候,出门外的都回来了,家的也出来买饭买菜,各种各样的小摊子都摆了出来,吃的用的,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小岛上炊烟袅袅的,各种炒菜和食物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陈安修水果摊子上挑了些葡萄和香蕉,经过街口药店的时候,又去买了两瓶云南白药喷剂,海岛的小市场里还是海鲜居多,生的熟的都有,但今天两个爸爸都受了伤,海鲜这东西不能多吃,他就买了两斤新鲜的小比管鱼。

陈安修自小这里长大,很多都认识他,关于他边上跟着的章时年,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不过他们的接受度似乎更高一点,见到他们一起并无太多异样的眼光。

吨吨一路牵着冒冒,经过一家小吃店的时候,门口的炉子上正炸鸡架子,油滋滋地响,冒冒可能闻着味道了,站那里不动了,吨吨拉他一把,他也不走,老板娘不认识他,但是认识吨吨,年轻女见到可爱漂亮的孩子总是没办法抵抗,擦擦手进屋,给他们一拿了一根烤肠,吨吨已经懂事了,肯定不会要,可冒冒是个不争气的,早已经把爪子伸出去了。

陈安修正旁边的店里挑烤鸭没注意,章时年看到了,就过去付钱,老板娘脸红了红,连说不要,是送给孩子们吃的,章时年见她实不要,就店里买了两斤猪肉冻。老板娘去称重的时候,他帮着把冒冒手里烤肠的签子拔了,放袋子里撕开喂他吃了一点,又掏出纸巾给他擦擦嘴。

走到一段距离了,吨吨点点冒冒的额头,“章冒冒,也就这点出息了。”

冒冒伸手搂住哥哥的腿,吧嗒吧嗒小嘴。

傍晚风大了点,海浪翻滚,他们回去的路上远远的看到进岛的那条栈道彻底被海水湮没了,这个时候无论进来还是出去都不容易了。

晚饭果然没有来帮忙,好陈安修早有准备,小比管鱼水里多搓几遍,抽掉背上的筋,加豆腐和五花肉一起炖,岛上的豆腐都是海水豆腐,顾名思义就是海水点的豆腐,他比市面上一般的卤水豆腐要紧实粗糙很多,豆香味也重,不好炒,但是很耐炖,加五花肉滑口,小比管鱼很提鲜。

此外陈安修还做了篷子蒸菜,这个做法和蒸扫帚苗差不多,加面粉,蒸出来可以直接当主食,泡豆腐汤里吃又是另外一种滋味。猪肉冻切了一盘,烤鸭也切了,岛上卖烤鸭的不止这一家,但陈安修最爱这家,因为这家的烤鸭肚子里填的满满的都是糯米和红枣,米饭从里到外都被浸透了,油汪汪的香,鸭肉一点也不柴,皮很脆。以前家里买的时候,米饭都归他一个吃了。

陈安修炒菜的时候,章时年和吨吨负责院子里接水洗菜,冒冒手里攥着两个鸡蛋跟爸爸后面小尾巴一样转来转去,厨房里油烟味重,陈安修抱他出去两次,但不一会他又晃进来了,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听之任之,不过走路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点,那么点一个小东西,一个没看到,就要踩到。

等所有的菜都上桌了,陈安修才去那屋喊,两个老从炕头上下来,陆江远和林长宁一一个去扶,陈安修看到老太太叹了口气,但没推开陆江远。

林长宁和陆江远去院子里洗手,陈安修跟出去把买的药塞给他们,陆江远水中攥住林长宁的手,这会手面已经肿地老高,“何苦替挨那么一下?让老爷子打两下消消气也不会怎么着。”

林长宁嘴硬道,“没想替挡,当时是想往边上闪闪的。”开始是想着只要老能消气怎么着都好,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贸贸然地就那么直接抬手挡了。

陆江远笑笑没说话,迟了三十年的这次上门,挨顿打他没觉得自己冤枉,倒是长宁突然挡他身前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身上要不要先上点药?”林长宁看看自己的手背,他就挨了一下就肿成这样,那陆江远衣服底下还不定怎么样呢。

陆江远逞强地说,“没多大事,晚上再说。”一起身扯到背部,火辣辣地疼,他暗下咧咧嘴,又说,“的手上方便上药,给喷上点。”

“算了,待会吃完饭洗手还得洗掉,晚饭后一起吧,都挨了一下午了,不差这点时间。”

饭桌上两个孩子都,陈安修说了好些小饭馆里发生的趣事,逗地两位老都很高兴,老笑了,这顿某种意义上的团圆饭就算是顺利了。

不过临睡觉的时候,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出现了,家里有两个可以睡觉的房间,两个老一间,林长宁一间,两个老那边不好打扰,但总不能全部住林长宁那间吧?先不说能不能睡开,光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有点怪。

陈安修硬着头皮去二舅那边问问,二舅家小楼,房间很多,但床不多,马上进去就能睡的就是两个儿子的屋,首先把林海双刨去,现年轻都讲究隐私,别说睡他的床,就算进他的屋都要提前预约,当然进去打扫卫生的除外,林海双恰巧就是这么一位。剩下的就是林海博那屋了,他那屋结婚的时候买的大床,睡两个男绝对没问题。

前提是谁去睡,林长宁和陆江远首先肯定不能一起,这还老眼皮底下就睡一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说什么?”章时年正给冒冒洗圆圆胖胖的小脚丫,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事情。

陈安修向后退一步,咽咽口水说,“说,要不,和陆叔睡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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