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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奥兰多号”不再逗留于英国,缓缓驶出伦敦港,开始北大西洋的航海旅程。
秦珊正厨房的灶台后准备晚餐,她的面前有一扇半大小的玻璃窗,从这里可以将船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甲板上,一名高个子水手正把红蓝相间的鲜艳旗帜升扬到桅杆的顶端,让它停留那里,迎接晚风飒飒飘扬。
这是巴拿马共和国国旗。
当今时代,除去索马里地带,已经很难见到挂有骷髅头旗帜的海盗船了,大多数海域的海贼们会选择将海盗船伪装成商船来进行掠夺活动。而很多国家都会把商船注册巴拿马,这样能够有许多优待,比如对船员的雇佣不加限制,比如对船舶的经营管理不予干涉,比如税收也比较低廉,迄今为止,“方便旗”已经普及惠利了全球三分之一的船只。
“奥兰多号”就是其中之一。
中国的商船也经常悬挂“方便旗”,秦珊一家暑假出海前港口见过许多,当然,也有不少悬挂五星红旗的……女孩捏紧汤勺锅里搅了搅,接着拧成叙,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她突然有点想家了。
今天的晚餐依旧丰盛,除去一些固定的西餐,秦珊特别做了一道重庆特色菜——水煮鱼片,其实适合这道菜品的鱼类应该用草鱼和鲶鱼,但这里不是淡水,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海鲜。而挪威海和北大西洋一带,鳕鱼的存量是最大的,冰岛和英国百年间就曾因为争夺鳕鱼资源发生过三次“鳕鱼大战”,战争长达二十多载……
像大不列颠这般不重视饮食文化的国度还能因为食物打仗,纯属罕见。
考虑到鳕鱼的肉质不比河鱼肥美,过于细嫩松软,秦珊加入了更多的蛋清,确定每一片细嫩的鱼肉外围都能紧紧包裹上一层生粉,这样浆制后的鱼片煮起来不容易散碎。
腌制鱼肉的同时,就可以开锅制作五香油了,秦珊简单擦拭了锅心后,就开始往锅中倒适量油,然后加入八角、桂皮、香叶、茴香、山奈、花椒、干辣椒……调成叙加热,等到香料烹出香味的时候,秦珊换成漏勺捞出香料,留一点香气浓烈的五香油锅内,接下来……倒入葱姜蒜煸炒,这是调味的固定程序,豆瓣酱也不能忘记,这样煸一会,锅底很快就炼出香辣鲜美的红油。
忍着嘶溜溜的口水,秦珊从手头边的碗里舀出一部分刚才用来炼五香油的香料放入锅内,然后烹入黄酒和酱油混匀。她拎起水壶,一点点望锅里冲进适量开水。撒盐,胡椒粉,糖调味,这样煮一会后,汤底就完成了。
接下来是配菜,她配备了黄豆芽、芹菜和蘑菇,这些素菜香辣汤底里简单烫一下捞出就行。开大火,汤底再次沸腾,将腌渍好的鱼片一瓣瓣放入,半透明的鱼片沸腾的红辣汤汁里翻滚,不过一分多钟的光景就很快变成白色……
鱼片连同汤底转进锅仔,把炸出喷香的花椒和干辣椒段连同热油一起,浇到鱼片上即可。
一道「水煮鱼片」顺利完工。
——黑色的锅仔中央,细嫩的鱼片丝毫没有受到红油的干扰,一瓣瓣洁白如雪,半溶进辣味十足鲜气不逊的红汤之中。鲜艳的干椒点缀鱼片上方,红白相间,雪与火的极致诱惑,感染着品用者的视觉;而辣味、麻爽、鱼鲜交替糅杂带来的剧烈香味,则给嗅觉以深入骨髓的刺激……
这道料理,是借鉴川菜“水煮肉片”的基础上衍生而成的,通过两种导热介质和两次加热成熟的烹饪方法,不仅仅使鱼肉完全成熟,还能更好的吸收香料汤底的鲜汁绝味,麻、辣、香、嫩的独特风味兼备,口感清爽不腻,品尝后会有回甘的悠长感悟。
晚餐前后,奥兰多号的餐厅仿佛播放一场感肺腑的纪录片,所有船员都一边表情痛苦地流泪呵气擤鼻涕,一边内心爽到爆地将嫩滑鲜美的鱼肉往嘴里狂塞,塞到腮帮子都鼓成气球状。
噢……真的好好吃,可是,好辣,既然这么好吃,辣死也无所谓了,嗷呜……
船长主座的椅子脚边,趴着一条黑色大狗,它边从黑溜溜的鼻孔里打出热气喷嚏,边上下唇卡啦卡啦地咀嚼着……
汪,原来不是只有大肉团子才好吃!
秦珊不允许它吃得太多,因为这玩意儿会把家犬的嘴巴养刁,所以沃夫吃干净一小盘后,秦珊就抽出空盘,换成狗粮肉团子搁到大狼狗跟前。
大黑狼眼尾下垂,楚楚可怜极了:“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吃那么多,不行?”
秦珊拈起一个肉丸逗它:“因为宠物要少吃辣的刺激性食物,不仅对身体不好,还容易让变得挑食。”
女孩话音刚落。大黑狗摇身一变,瞬间成为一名趴跪地的诱惑裸|男,他肌肤白皙,背脊线条优美流畅,两瓣儿翘臀如同刚剥皮的水煮蛋……
“变成就可以吃了吧?对吗,对吗?”大狗用泛着珠光的秀挺鼻尖去蹭女孩的手背,后者则是愣原地忘了该怎么动。
果然,无论沃夫变多少次,还是会惊艳他的男性躯体里呢,秦珊脸颊微红,默默脑海中拓宽思路,也不知道奥兰多的裸|体如何,咦嘻嘻。
不光是秦珊,场所有停止进餐,嚼动着嘴里的鱼肉,望着沃夫,目瞪口呆。
正慢条斯理品尝鱼肉的船长大面色骤黑,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垂,踢了一下脚边的男性胴体,冷冰冰道:“蠢狗,给变回去,不然一脚把从桌头踹到桌尾追都追不回。”
沃夫蹭一下爬站起身,毫不避讳地展示出他的前身,因为动作使然,俩丸丸和某根玩意儿还不由地轻轻晃……
秦珊正半蹲他面前,于是……鼻腔一热,啊,得赶紧捂鼻子!不对,捂眼睛!但是鼻子怎么办C吧,到最后,只能一手捂鼻一手捂眼了……
奥兰多捏了捏眉心,一把扯下椅背的银狐皮毯搭到沃夫身上,音色如冰裂:“给遮好……”
黑发青年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将那狐狸毛毯子紧实地裹好自己上身和某些关键部位。
餐桌两边的船员收回高度注目礼,彼此对望互使眼色,特别的意味深长……
喔——直到此刻,大家才洞悉为什么他们长年不近女色的船长要把狼带上船的原因了。
餐毕。
奥兰多特别吩咐所有船员留餐厅,开个简易会议,因为他有一件重要大事要宣布。
环视一圈,长方形的樱桃木餐桌边上,从头到尾依次坐着的是船长,船长助理、掠夺者、突击队员、航海士、侦查员、海象员、船医、水手领班、水手、舵手、清洁工……等等等,职位和座椅的划分非常鲜明。
助理胖达坐奥兰多的右手边,收到来自长官的眼色指示之后,他飞快地从挂椅背后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一支钢笔,推到奥兰多面前。
奥兰多用小指指背叩了下那张纸:“众所周知,们的上任厨师长阿巴斯已经下船回希腊了,现急需一名新任厨师长去顶替他的空缺职位。本船长向来尊崇民意,们都喜欢吃中国小姐做的料理,那就让她担任们下一任的厨师长。”
噢——餐厅里一片欢呼雀跃,不同款式的帽子半空中飞舞,大家不停地称颂着船长决策明智的同时,都纷纷朝船长右手边的东方女孩投去热切的目光。
“咳,”奥兰多清了下嗓子打断满桌喧沸的声,看向秦珊:“随便讲两句吧。”
秦珊还没经历过这种诚,感受到两边炙热的注视,她非常紧张,紧张到憋不出一个字,双手交叉围裙上绞啊绞了一分钟后,她才使出中学英语课堂上的自介绍固定句式:“埋念幕一子秦珊……呵呵呵……”接着一个劲笑场。
呵呵呵,一桌凶神恶煞的肌肉佬看到新任的小厨师长笑得那么甜那么傻,也赶紧善意陪笑。
“算了,”奥兰多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神情打断她,将黑色钢笔套拧开,递给秦珊:“可以签字了。”
“不行,还没说完呢,”秦珊握紧那支笔,决定进行稍微有意义一点儿的演讲,她长吁一口气:“大家好,以后就要和们一起船上生活了,希望可以和睦共处。今天特意做了一道火辣辣的料理,是希望今后咱们船的绑票生意越做越红火,此外就是为了监督自己不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要一直为大家做出不失水准的美味佳肴——”
话毕,女孩深深鞠躬,一片雷动的鼓掌声欢呼声里,她契书右下角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
“秦珊”
硬笔行楷的,中文。
……意外地受到欢迎呢,爸,妈,真的顺利活下来了,还这艘曾经几乎要至们于死地的海盗船上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回忆起许多片段,秦珊鼻尖发红,力透纸背地收完最后一个勾折,刚要把契约书交回奥兰多手中,视线却意外撞见纸张中央两条最新增加的海盗守则。
“第十三条,全船员权力同等,不必把新任厨师长看做女并对其有特殊优待。
第十四条,严格禁止对新任厨师长产生友谊以上程度的感情。”
秦珊立刻收手,用钢笔尖尖指住最后一条,质问奥兰多:“这是干嘛?”
奥兰多略微挑眉:“感激吧,船上就一个女,虽说身段偏男性了一些,但此举也是为了保证的身安全。”说完就把一纸契书抽回。
秦珊来回转动着钢笔盖:“船长是不是也要完全遵循守则上的内容?”
“当然。”奥兰多不再看她,环视着两边的所有船员,跟着他们一起象征性地,但又非常敷衍拍了两下掌。
秦珊皱着鼻子,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厨师长专属座。
奥兰多拎起那张契书,对光看了右下角两眼,秦珊,真是复杂又诡异的汉字书写……
不过,他应该能记住了。
新成员的加入,以及新成员还是个妹子!让这群粗壮的海盗们异常兴奋,餐厅晕黄的灯光里,他们用木质杯桶装载着满满的朗姆酒,举杯相撞,酒水四溅,雄性荷尔蒙铺散酒香深处,让无法抗拒。
所以秦珊也半推半就地小小地喝了那么一杯,她不是酒鬼体质,一点点酒精都会很快让她从脸颊红透到锁骨,身体素质弱爆了的中国只能不好意思地喊着借过穿越群,跑去甲板上吹风。
奥兰多正首座摩挲着自己的琉璃高脚杯,那里面盛有前段时间秦珊亲手酿造的米酒,他略微呷了一口,甜醇的气息一下子流淌过唇舌,润泽满口腔,滚落进喉咙。
嗯,久违了。
紧接着,他高脚杯的倒影里瞧见了少女离去的倒影,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蠢货又到处乱跑,鬼使神差地,奥兰多从椅子里起身,也跟秦珊后面出了舱。
太多特殊情况的发生,让他觉得黄种不自己的视线里就会不适应,就好像对方天生就应该驻扎他能看见的地方才算对得起他一样。
走上甲板,夜风凉丝丝的吹面而来,昏暗的夜灯里,奥兰多看见秦珊站立船舷栏杆边,风将她的裙摆都灌鼓,像只展翅欲飞的鹤。而她的头发飘散脑后,漆黑得几乎能融进夜幕。
她两条搭横杠上的胳膊,如同月光一般洁白发亮。
奥兰多索性倚墙边,远远地看她,他突然间觉得,距离能产生美这句话不无道理。
就此刻。
船体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程度不亚于海啸抵达时刻,翻滚巨浪的突袭,脚底的地面开始变得极其不稳,而伴随着这种强大震感一起到来的,是一声飓风过境般的嘶吼。
尽管是从海底深处传出,经历了重叠气泡和液体的缓冲,但这个声音依旧惊如巨雷,拥有不可抵挡的穿透力,能将海面爆炸开沸水一般翻腾的浪涛——
船身不可抑制的颠簸。
不假思索,奥兰多大步流星地朝着扶紧栏杆的女孩走去,依照他长年的航海经验判断,这绝非正常的自然气象。
而是来自于某种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