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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没见,皇后消瘦了一些,但看来精神头还算不错。坤宁宫里来往颇为繁忙,皇后身边信用的欧阳嬷嬷见了徐循还很高兴,笑道,“们娘娘还惦记着娘娘呢,您倒是正好赶上了册封大典。”
徐循笑着说,“可不是掐准了时间赶回来的。”
她有意避开丧事的做法,终究是瞒不过有心的,自己半开玩笑这么点了一句,日后别也不好意思拿这件事来说嘴。欧阳嬷嬷怔了怔,就如常地笑道,“娘娘还是这么爱说笑。”
皇后笑道,“可不是呢,去了一次南京,历练过了,以为能沉稳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团天真。”
徐循听了,只是微微地笑,皇后遂问她些南京的事,也是听得连声叹息,“再没想到会是这样,们知道了,想着那时候心里的不安,也是为心疼得很。”
这话她倒是说的很真心实意,徐循听了,心里也是一暖,因笑道,“那几日确实是度日如年,恨不能天天把自己灌醉了什么事也不管,起来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两谈了一阵,徐循看皇后精神还好,面上笑容也多,心里略微放心了点。见坐了有一阵子,她便站起身告辞道,“太后娘娘有召,恐怕也不便让她老家久等了——”
皇后身子微微动弹了一下,却没站起来,只是笑道,“说的是,那就快去吧!这儿过去清宁宫可有一段路呢。”
按照一般的做法,现时间也不是很晚,皇后大可以站起来和徐循一块去的……
徐循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当然不会露出来。站起身和皇后告辞了,便出了坤宁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这边要实一点,比起云山雾罩只是一直拉家常的皇后,她慰劳了徐循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道,“现为了的这个嘉号,朝中是闹个不休,正常的政务几乎都没办法继续了。刚刚办过丧事,心思定呢,这件事,少不得还要出头说几句话了。”
徐循当然要低眉顺眼地表示自己南京做的事情的确有点过分了,因为她年轻幼稚,不会办事,难以两全……等等等等。可太后却摆了摆手,没和徐循掰扯这些虚道道。
“南京已经是做得很好了。”太后没有掩饰自己对徐循的欣赏,“大郎当时那样吩咐,还能怎么办?换做是,也不会比做得更好。”
她带着笑意,温存地望了徐循一眼,“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最终还是维护了太子宫和咱们内宫妃嫔的颜面!没有朝臣们跟前弱了气势,削了面子……要知道这种事就犹如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咱们妃嫔们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了,若是还任由男们逼宫骂驾、颐指气使,以后只怕朝臣们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徐循虽然也是考虑过这点,但却没想到太后会这么不加遮拦地说出口来,她微微红了脸,垂下头去逊谢道,“哪想得到这些,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呗……娘娘实是谬赞了。”
“若是依了,给封个贤妃也无不可。但大郎这件事上,是有点幼稚了。”太后微微地皱了皱眉,“毕竟是没有考虑到朝廷忠臣的体面,这下搞得,两边对打起擂台来。大郎就是想下台都不能轻易让这个步……”
她有点欲言又止,徐循看了,不禁一笑,帮太后补完道,“毕竟是新君上台嘛……”
虽说后宫妃嫔没法问政,但这并不是说她们就没有问政的脑袋了。明摆着的道理,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新官上任还有下马威呢。新主子和老臣子之间,自然是少不得一番磨合的。皇帝也不是说就非得要封徐循做贤妃不可,但事已至此,他若轻易让步,以后内阁里,就很难树立自己的权威了。
徐循本就是不乎这个嘉号的,是贤是宁,影响不了她的待遇。这整件事她都一直没有上心,就打算过来欣赏皇帝的表演呢,现听了太后意思,哪有不知该如何表态的?当下便道,“妾身知道该怎么办了,待见了大哥,一定和他分说。”
太后笑了一下,很是满意,更点透了,“这不但是为了大郎,其实说到底,也是为了。”
见徐循懵懵懂懂的样子,她莞尔一笑——毕竟是小门效出身,虽然也是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但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是少了点政治素养。
“虽说这内宫和外头无关,但咱们毕竟也不就是孤家寡。现这事儿,还算是就事论事,说的就是南京的事儿办得不好。”太后悠然道,“若要是把那群死读书惹急了,他们连这个的品性都要质疑。有没有这回事不说,名声若坏了,成了奸妃也不打紧,反正横竖咱们自家知道不是这样的,可若连累娘家成了戏文里传的奸国舅、灾外戚……”
徐循还真是没想得这么深,被太后这一吓,冷汗都出来了:她封妃,娘家自然是跟着得好处的。这其实也是徐循一直说服自己宫里混下去的理由之一,可要真因为贤妃这个称号,把家里的名声给坏了,成了戏文里说的武则天、杨玉环一样物,徐小弟成了杨国忠、武三思……那她可不冤死了?
太后见徐循真被说得白了脸,也有点怜爱,又温言道,“不过一时半会,也到不得这一步。且先和大郎好好分说吧,他自己要能绕过这个弯来,那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其实谁心里不明白呢,南京撞门那一大帮子,除了老胡是真为了顾全大局以外,谁没有自己的心思?且把心安肚里,等明年改元了,大郎少不得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徐循虽然对那帮官员和宦官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就这个性子,有点记吃不记打的,但心中对这起得势不饶的反复泄是很憎恶的,闻言也敢满意——虽然不敢欣然一笑,但面部表情的改变,却是瞒不过太后的眼睛。
太后以前对徐循的印象还不深,只知道她就是个见爱的小开心果儿,连文皇帝都另眼相看。如今这么一接触,倒是真的打从心底有几分喜爱了:这孩子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面子上就露出来,叫看着都舒服。这忽喜忽忧的模样,太后看了都直想乐,也难怪后宫中都和她有几分交情了。
最难得是关键时刻还靠得住,每每总是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事情交给她很让放心……这种,有哪个长辈、哪个上司是不喜欢的?要不是没有这个嘉号,太后都想给她封个憨妃了——憨憨的真是惹疼!
“去吧去吧。”她笑着打发徐循,“回来了,宫里也热闹些,得了空就多陪着皇后过来找说说话,姐姐病了,就自己来,这里也冷清——要热闹!”
这是不小的体面,等于就是给徐循单独过来请安的许可了,以后她想过来,便不必先到皇后那里去撞运气。徐循忙起身谢过太后的赏识,见时间差不多也到了,遂起身告退,回了她被分配居住的永安宫。
朝中有好办事,潜邸旧都可算得上是朝中有,分配居住的宫殿也都不错,徐循更是得了特殊的照顾——何仙仙和孙玉女居住的宫殿,虽然位置好,但里面都是住过的。按照这些年国朝后宫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容易可以推测出来,这里面的前任主基本都已经挂了。孙玉女住的长宁宫都换了两任主子了,文皇帝时不算——原来的郭贵妃也是住那里的。但徐循的永安宫却是新的,还没来得及住,就起火焚毁了偏殿,刚刚修葺完成。而且,永安宫占地也比何仙仙住的咸阳宫要大很多,咸阳宫阔三间,永安宫阔却有五间了。虽然徐循不,但正殿也是被赵嬷嬷带了两三个宫布置得颇为雅致,徐循的家私也都好好地安放了起来——当时她封太孙婕妤的时候赏的家底,现也都被领回来,放到永安宫自己的库房里面了。
徐循还没来得及和赵嬷嬷说几句话,好好地看看永安宫的账本子呢,她派去给各宫请安的心腹也回来了,孙贵妃、何惠妃都说午睡起来就来看她,至于南医婆、冯恩等,那以她身份也不便过去报信,只能等他们来找她请安了。
好容易都把给打发下去了,徐循只觉得脑仁疼,揉着额头半天才喘过气来,问赵嬷嬷,“中午都用什么啊?可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点清口的菜。这一上午给累的……要不然,下一碗面吃算了。”
赵嬷嬷笑着说,“您现都是妃子了,难道中午就吃一碗嬷嬷做的手擀面呀?”
赵嬷嬷的手擀面还是当年她试图教徐循下厨时候做的,不过徐循从小跟母亲灶上混,对于做饭的程序不比赵嬷嬷生疏多少,也没上几节课就出师了。不过当时也是颇混了几顿赵嬷嬷做的手擀面的,此时赵嬷嬷打趣起来,徐循也不免哈哈一笑。她正要说话时,外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急急地门外喊了一声,“圣驾到——”
还没说完呢,砰地一响,外头屋门被推开了。紧跟着,里头门帘子一扬一摔,新科皇帝大踏步就冲了进来,一点也没有皇帝该有的稳重。他的视线屋内急急转了一圈,很快就落到了徐循身上,现出了明显的惊喜。
“回来了!”皇帝一边说一边就向徐循走了过来。身边马十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皇爷一听说娘娘回来了,饭都没吃,刚散朝就回内宫了……”
徐循自然是早站起来迎接皇帝,听到马十爆料,不免有些欣喜,含羞笑着扫了皇帝一眼,便垂下头去。皇帝哈哈大笑,握着她的肩膀一下就带到了怀里,紧紧拥着徐循,不言声抱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一次,真是委屈了!”
徐循被皇帝紧紧拥怀里,心里也是有点激荡,她闭上眼,一时什么也不愿想,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浸了熟悉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