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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仪一把扶起欲下跪的薇生,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上神情激动:“乖女儿,爹的乖女儿。”
薇生抬头,正好望见杜仪眼角边深刻而明显的皱纹,以及竖起的发髻里白了一大片的头发,当即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泪意,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杜仪心疼女儿,轻拍着薇生的肩,“回来就好,应该开心,不哭了啊,瞧,爹爹给笑一个。”
话毕,他硬扯出笑容,笑得格外艰难。殊不知方正的国字脸上早已两泪纵横,偏生又要装出高兴的模样,一喜一哀,格外诡异。
薇生哽住声,心中愈发悲伤,哭得更加厉害。
杜仪素来是个真性情的老汉子,听得女儿的哭声,索性抛开伪装的笑颜,哇地一声吼哭出来。父女两个哭成一团,足足哭了半个时辰,这才勉强止住泪意。
进了屋,堂屋里早已摆满乡亲们送来的果子点心。杜仪用袖子擦干脸上的余泪,勾起一串熏腊肉,道:“阿生,爹爹给做好吃的。”
薇生坐炕炉边,环视屋子一圈,好奇问道:“爹爹,大哥和小妹去哪了?”
杜家一门四口,薇生母亲早已去世,大哥杜轩长她四岁,小妹杜玉小她三岁。以前杜仪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家中事时,便是杜轩照顾两个妹妹,兄妹三的感情很是浓厚。
杜仪正厨房忙事,将腊肉切成片后又去洗青菜,听得薇生问这话,当即动作一缓,表情不太自然,“轩儿前年投了军。玉儿去堂姑那了,上个月去的,前两天才知道要回来,约莫下午就能赶回来。”
薇生点了点头,将话细嚼一半后,半晌反应过来:“大哥投军作甚?”
杜仪不说话,低头忙手里的活。
薇生走到厨房,一见杜仪铁青的神色,便立即明白,大哥定是与爹爹吵架了。她不敢直问,挽起袖子,蹲□挑拣细柴木,想帮杜仪生火。
杜仪忙走过来,将她手上的柴火夺过来,“做这些干甚,一个女孩子,万一弄伤了手可如何是好?这些粗活交给爹来做,快到外面休息。”
薇生站着,也不到门边去,看着杜仪,久久才吐出一句:“爹,大哥是不是离家出走?”
以前她家时,杜轩便时常与杜仪争吵,杜轩嫌杜仪不够重视他们,事事以公务为先,不但古板守旧,且冥顽不灵。两吵得不可开交时,杜轩出走以泄愤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杜轩挂念家中幼妹无照顾,出走时间从未超过四个时辰,总会赶用饭点前回家给幼妹做饭。
杜仪皱着眉,背过身,佝偻着身子生火,头也不回说道:“好女儿,快到外面去,过会子生了火,别呛着。”
薇生垂下眼睫毛,当即明白杜轩这回是真的离家出走了。她想说些什么,又怕惹杜仪不高兴,遂拖着步子走到堂屋,坐小矮凳上发呆。
忽然坪里传来一阵响声,听着倒像是斧子的声音。薇生心一跳,家中就她与爹爹两,根本没有第三,莫不是哥哥回家了?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身一看,砍柴的木桩旁,一个衣衫褴褛,高约六尺,身材健硕的男子正提着斧子专心致志地劈柴。男子力道极大,“咔擦”两声便桶大般的木头劈成六截,腾出手将地上放置的木头拖上来,嫌拿斧子砍太麻烦,索性直接用手砍,竟比方才用斧子砍得还要利落。
薇生吓得叫出声,男子回过头,灰头灰脸,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露外头,目光熠熠,夺魂魄。
杜仪听得女儿的叫声,忙得从屋里跑出来。“阿生,怎么了?”
薇生躲到杜轩身后,不敢看那个陌生男子,伸出手指着他。
杜仪一怔,移开视线去看男子,一拍脑袋,“哎呀,女儿,是爹不好!竟忘记告诉这个事了!”
薇生迷茫地看着杜仪,完全不懂他的意思。杜仪朝男子挥挥手,转过头对薇生道:“他是爹从外面顺手捡回来的,那天爹回来得晚,路过木桥时没看清楚路,当时他躺桥边,爹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瞬间将他踢进了河。他醒来后便一直嘟嚷着傻字,爹瞧他可怜,就将他留了下来。别看他高马大的,其实特别胆小,随便放个鞭炮都能吓软他。”
杜仪说着,朝男子道:“阿傻,快过来!这是家阿生姐姐。”
阿傻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挪着步子,一双眸子不安地转着,仿佛被吃了一样,傻傻地看着薇生。
杜仪拿过布巾,伸手为阿傻擦去脸上的污渍,“阿生是女儿,她不会欺负,不用怕。”
灰渍被擦干净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琉璃般乌黑的眸子,鼻子高高挺挺,若不是因为脸上的怯懦神情以及身上那套破烂的衣袍,定会让误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杜仪哎呀叫一声,叱责道:“阿傻今天是不是又到山上玩滚坡了?好好一身衣裳全被划破了!”他无奈地将阿傻牵进屋,拿了套旧袍子给他换上后,又将捡到阿傻之后的事告诉薇生,交待道:“阿生,爹先去做饭,若是无聊,就看阿傻劈柴玩吧,他虽傻,但力气贼大,空手劈柴可是他的绝招,每次爹带他去街上表演这招时,无不叫好的。”
薇生扯了扯嘴角,回头看阿傻时,只见他捧着小矮凳放到跟前,战战兢兢地指着小矮凳,示意让她坐,话到嘴边却全是:“傻傻傻.......”
薇生怔住,明白他想讨好自己,遂坐到小矮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他劈柴。
阿傻虽身材高大,但那副面容一看便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薇生想起杜仪说阿傻孤零一,接连问了周边两三个镇子都无认得他,又见他一副痴傻的样子,不免觉得他可怜,出声道:“阿傻,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阿傻一边表演空手劈柴,一边傻傻地笑着,嘴里含糊道:“傻傻傻.......”
薇生继续问:“家里有几口呢?”
“傻傻傻........”
薇生叹一口气,真如爹爹所说,他只会说一个傻字。
盯了片刻,待阿傻将满地的木块劈完,杜仪的饭也正好做好了。三端着小木几到堂屋坐,桌上满满摆了一堆菜,全是薇生爱吃的。
阿傻还是有些怯生,不敢挨着薇生坐,一心往杜仪那边凑,闷头端着碗吃饭。薇生先替杜仪夹菜,后又替阿傻夹菜,夹了几片肉放他碗里,筷子还未抽走,碗里的肉已被他一口气吃完。
有了这几片肉的情谊,阿傻对薇生的态度不再那般警惕,咧开嘴对她笑了好久,杜仪一拍阿傻的脑袋:“个没出息的。”
薇生嗤嗤地笑起来,气氛融洽至极。饭桌上,薇生细细将进宫五年来的事徐徐道来,省去了那些被欺负以及最后与皇上换身的事,倒也说得欢快。
杜仪默默听着薇生说,脸上笑容始终未变。他看来,女儿是否得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过得开心。他这一辈子信仰民生为大,官号官威什么的跟他没关系为官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这把犟脾气,家里不但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反而比一般百姓过得更为贫寒。现女儿回家了,他想好好补偿她。
“阿生,以后就家安心住下,不想嫁的话,爹养一辈子。”
薇生哽住声,轻声应下:“嗯。”
用过中饭后,杜仪匆匆地赶去衙门处理公务,交待薇生下午去镇口接杜玉,走出没几步,不放心又转过头,让她将阿傻带上,名曰防身。
薇生家镇西,镇口东边,一路走过去要费不少力。薇生慢悠悠地走着,路上碰见不少熟,聊聊叨叨,倒也不觉得脚累。
待到了镇口,前边路上没有影,想来还没到。阿傻拉了拉薇生的袖子,傻傻地嚷叫,指向路旁的大石块,用袖子擦干上面的灰土,痴痴地笑着。
薇生坐下,看着正太脸猛汉身的阿傻,心想阿傻虽然傻,但是心不傻,且他以后都会留家中,也算得上是她半个亲了。
阿傻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笑得更为开心,跨开步子挡她身前,大有保护她的阵势。他那样的长相配上这天真无邪的神情,最易让产生怜惜感。薇生拍了拍他的手,他转过身,见薇生伸出手似乎想要够着他,当即低下头,将脑袋凑过去。
薇生一怔,随即摸摸他的头,像哄弟弟那般,柔声道:“谢谢阿傻。阿生姐回去做好吃的点心给吃,好不好?”
阿傻嘻嘻笑着,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