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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胎动
冯晴怀胎进入四个月后,就没了别的症状,但却变得格外嗜睡。前一夜与冯秀、童毅两说话,本就睡得迟了些,早上被外间的吵嚷惊醒后,就有些头昏脑胀。原本还想要再睡一会儿,奈何外头实太吵,他也不得不撑着身子坐起来,勉强睁开眼,“谁外面,”
帐外伺候的是个面容秀美的小仆,挑起帐子进来,见他一脸很不舒适的样子,忙扶着他靠床头坐好了,才回话道:“是本家主事大娘的主夫相公和侧夫。”
冯晴皱眉想了一会儿,才从被吵醒的不适中缓过来,哑着声音“哦”了一声,疑惑道:“他们有什么事?院子里吵什么?”
“呃,回公子的话,是两位主夫相公一大清早要见您,您带来的侍从们只说公子还未起身,不让他们进来。两边争执不下,就...就吵起来了。”这小仆是老宅的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公子”称呼,但看到他身边的侍卫各个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也不敢得罪于他,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情况。
冯晴点点头,见这小仆虽然紧张害怕,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了,也有点赞赏,多看了他一眼,自己披了件外衣,起身吩咐他:“去把不语叫进来,另外,请两位主夫相公去偏厅等着吧。稍后就去。”
冯家老宅虽也十分气派,但毕竟不像钟晴宫那么大,何况冯晴住的也不并不是主院,因此偏厅离卧室不过几步距离,声音传过来还是显得很清楚。
他原本就有些头晕,听着这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是觉得脑中发胀,只是顾忌着这是老宅的家,不便发作。让不语随意簪了发,收拾了一番去了偏厅。
他和冯秀是回来得最晚的,才家中住了两三日,与这两位主夫相公也只见过寥寥几面,但还是依稀有些印象,知道他们的妻主是老宅这边掌事的大娘。主夫相公段氏还是衡阳郡守家的公子。便招呼道:“两位相公请坐。”
水色缎袍的中年男子便是段氏,首先发难道:“不敢当,公子这里的侍卫可是威风得很,差点没把们打出去。”
“下们初到冯家,有些不懂事,大相公勿怪,”冯晴认得他就是当家娘子的主夫段氏,淡淡应了一句,摆手让侍卫退后:“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这里给大相公陪个不是。”
段氏冷哼了一声,也知道他虽是“养子”,却与冯秀等关系密切,心中既有对他和冯秀关系的不齿,却也不敢过分得罪,便就着台阶下来了。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对冯晴道:“下们不知礼便算了,左右是公子带来的,们也不好与她们计较。但公子把两家小儿拘自省阁是个什么道理,他们犯了什么错?公子竟将他们拘禁了一整晚。”
冯晴这才知道他们的来意,老宅里家眷众多,他原先还不太清楚那两个少年是哪家的孩子,这下倒是分明了。
他待家一向宽厚,心道毕竟都还是十五六的少年,只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是了,也不必罚得太过。便随手指点了一名侍卫:“原来两位相公是为此而来,去把他们带来吧。”
两位主夫见状,便知果真是他扣留了自家儿子,面上顿时难看起来。冯晴也不多言,只朝两一点头:“既是两位相公的公子,就把他们交还,还望两位相公往后多加教引。”
段氏脸上本来就不好看了,再听到他这般不留情面的话,更是黑了脸,沉声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家教不严么?”
“并没有这样说。”冯晴凝眉,他家中做少爷时就已是地位尊崇,嫁了穆罗云后更是地位至尊,此时虽只是普通世家公子的装束,却自有一股久上位的威势。
段氏和萧氏并非二五不知的糊涂,自然知道衡阳他们虽然是地头蛇,但毕竟冯家的名声是靠冯秀姐妹几个撑起来的。
但一想到冯晴只是养子,便对他的态度心生不满。待看到哭哭啼啼随着侍卫走过来的小儿子,更是又心疼又气恼,冷下脸来,开口冲道:“公子未免太仗势欺了吧?家的孩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公子出手教训。”
见段氏有些气急败坏,冯晴反倒是笑了起来,缓缓道:“论嫡庶,是大房嫡子,论长幼,年纪也长于他们二。那么他们出言不逊,如何教训不得?又何来仗势之说?”
他语气虽是很平和,段氏却被他堵得一噎,恨道:“、那今早纵容侍卫冒犯家中亲长,难道就合乎规矩吗?”
冯晴原本就渴睡,又有些头疼,强打精神支撑着他们说了这么许多,见他好说歹说都不应,还是一副咄咄逼的态势,索性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点顽皮:“大相公教训得也对。只不过这事却与无关,她们虽跟身边,却是直接听命于妻主的。所谓出嫁从妻,妻命怎敢有违?大相公若想找理论,过几日可以随回京,一定请家妻主给一个交待,不知意下如何?”
“两位,把自家小公子带回去吧,自去问问他们口中都说了些什么话,可合他们名门公子的身份?”一旁几个久他身边的宫侍卫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冯晴回头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们一眼,见他们各个都忍住了笑,才又转向段氏,不耐烦再留情面:“好好教教他们何为礼节、何为重者恒重之。若是不知如何教导,可以送相公两个教引公公。”
段氏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却偏偏无处可反驳。见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忍不住站了起来,道了声“不必”,放话道:“好,既然公子这么知礼,倒要问问大娘,家中如此无礼嚣张,可是一个养子该有的作为。”
冯晴笑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见他们二带着两个少年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才瞥了一眼身边还咧着嘴笑嘻嘻的侍卫和宫,正色教训:“他们虽说说话不谱,到底也是冯家的正经主子,们平日里收敛些。”
几都是长时间他跟前伺候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性,玩笑归玩笑,规矩归规矩,因此都纷纷正色应了是。
段氏原是气势汹汹来的,被侍卫挡门外已是觉得丢了面子,又被冯晴说了几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见儿子还哭哭啼啼地跟一边,不由恼恨,问萧氏道:“要去找大娘评理,随一道去?”
他说的大娘,指的便是冯母。萧氏瞧着文文弱弱的,心性也比他平稳些,闻言便劝道:“算了吧,毕竟他们才是一家,再说孩子们也回来了,咱们何必去惹事?”
“怎么是惹事?他再怎么也不过是一个养子,手下的都敢这么对们了,传出去咱们还有什么颜面治家。”
“大相公,您也瞧见了,他手下那些侍卫,各个都似千挑百选出来的,想来他妻家一定非富即贵,”萧氏还是摇头:“他最多这里待十天半个月的,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吃个哑巴亏吧。”
段氏是郡守之子,自小也算见过世面,想想冯晴身边的侍卫,瞧着确是各个不凡,但若说要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他又着实不甘心。只能恨道:“胆子也忒小,几时见过大着肚子住娘家,妻主还不闻不问的好家男子?这里头定是有什么猫腻的。这几天叫盯着点,若叫抓到什么把柄,有他好看的时候。”
萧氏家世不如他,又是侧夫,因此对他的责怪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喏喏应了几声,依着他的意思打发下去办了。
冯秀下口中听说了段氏和萧氏闹到冯晴面前去的事,晚饭时候冯家老太太屋里见到前去请安看望的冯晴,便关切地问了几句,冯晴把来龙去脉与她说了,就听她笑了起来:“看来替担心是多余的,应该为他们担心才是。”
冯晴摊手,见老太太睡得熟了,便与她一起走到了外间,迟疑道:“阿姐,祖母的病有没有请百草堂的大夫来瞧瞧?”
“百草堂?京城倒是听说过,但也没听说有什么神医坐镇,”冯秀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到这间医馆,奇道:“这间医馆有什么过之处么?”
冯晴有些讶异,见她并不知道这是童毅的产业,便把童毅对他说的话与她说了,并拿出他交给自己的那只锦囊给她看:“就是这个。”
冯秀对他的身体原本就十分挂心,千方百计想替他调理身子,保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加之对医道也十分喜爱。听他这样说,兴致立时高了起来,从那锦囊中取了几颗药丸,要拿回去钻研。一边不忘叮嘱弟弟:“虽说与这位大掌柜说得来,但总归防之心不可无,这药切不可乱用啊。”
“阿姐放心,有分寸的。”冯晴点头答应,两聊了一会儿,又说回老太太的病情,彼此也都知道她是油尽灯枯,剩余的日子不多,都觉得有些怅然。许是这些年经受的事多了,冯晴倒是比冯秀还看得开些,劝了她几句。
冯秀最终也只是点点头,见他要起身,便伸手扶了一把:“过几天们就该启程回京了,也免得妻主心急。”
她把“妻主”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的,冯晴当然知道她是拿他早上的话调侃,倒也不恼,只歪头笑笑:“阿姐,有没有告诉,他们还觉得是养外边的小侍呢。”
“咳,别瞎说,”冯秀咳了一声:“叫皇上听到了可吃罪不起。”
见她受窘,冯晴就不再开她的玩笑,正了正神色,低声道:“阿姐,京里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没有,大多还是们到家前的那些消息,也都瞧过了的。”
“唔,”冯晴沉默着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夜深了,回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从冯秀口中听到穆罗云,就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但他对家一向是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甚少提到自己的烦心事,更何况是这种连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心绪,自然也是不会对冯秀去说的。
大约是走了一段路,身子活动开了,回屋里后冯晴就觉得腹中似是有一段小小的暖流,从左边到右边,又从右边到左边,把他的肚子当成了秋千似的,来回晃荡了几下。
他怀穆芝遥的时候才十七岁,还是个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少年,直到生下孩子,才体味到父亲与孩子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则是内外皆困,心力交瘁,连孩子的周全都难以维护,更是很少能有这样悠闲惬意的时光去感受孩子。
直到这个孩子,他才真正感受到胎儿父亲腹中时,竟能够这样契合父亲心思。它或许还只有一颗豆子那么大,却能神奇地安抚下他莫名的心慌。
冯晴靠床上轻轻笑起来,微微隆起的弧度平时还不怎么觉得,坐下来就有些明显了,他忍不住伸手,指尖顺着那段一跃一跃的暖流,腹上轻轻戳了戳,自语道:“难道真的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