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除了第一天化妆室里的小风波，接下来两天丁冬的日子还算平静,她跟另一个口直心快的剧务小姑娘小徐很快熟悉起来,小姑娘剧组里呆的日子不短了,告诉了她不少有意思的事。

“除了年纪大的老戏骨,那些年轻的,谢丽丝还有那个姚安琪跟郝贝儿一个鼻孔出气的,同一个经纪公司的嘛。其他几个自然是围着饶竹转喽。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呢,男二号周怀仁似乎对饶竹有点意思,不过郎有情妾无意,饶竹的约会对象全城皆知,条件甩了周公子好几条街,看他是没机会的。”

“倒是郝贝儿对周公子特别殷勤,明着暗着送秋波,又是撒娇又是煲汤的，不过公子爷哪那么好征服啊，没脑子的野鸡是永远成不了白天鹅的。”

想来小徐平时也是饱受这些小明星的折磨，私下里也是怨气冲天，丁冬被她的犀利言辞逗笑了，但她见多了娱乐圈男女的分分合合，也因为他们，变得不再那么相信爱情了。

可是用安田的话说，《恋之海滩》是一部能让所有对爱情绝望的重新相信爱情的爱情片。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阳光正好，安田和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暂时歇了下来，丁冬遥望Ng数次被导演喊cuT的饶竹，好奇问道，“安哥，这部片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周景宣和她简单说过剧情，但他这老是故弄玄虚，说话只说半句，另外半句还要丁冬自己琢磨，现她到了剧组，自然很想搞明白。

“灰姑娘失忆啦，男主角不惜一切代价唤醒女主角沉睡的记忆什么的。”安田囫囵描述，“不过如果能找到那样的男朋友，愿意为了他放弃整片森林。”

“别傻了，”丁冬嗤笑，“如果真有这样的男，那也一定是属于们女的。”

安田气愤地走了，留下丁冬一旁继续旁观拍摄。

“失忆？”丁冬皱着眉头咀嚼这个词语，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贱！”一个暴怒的女声让她全身一颤，“让勾引儿子，让勾引儿子！”

场内，饰演男主角母亲的中年女演员狠狠扇了饶竹一巴掌，饶竹捂着脸哭着跪下来求她，“阿姨，求让见见子梁哥吧，保证是最后一面，阿姨求了……”

记忆的碎片开始丁冬的脑海里无序碰撞，好像遥远的天边曾经也听过这样撕心裂腑的哭喊声，“阿姨求求，不要让走，让做什么都可以……”

丁冬蓦地睁大眼睛，惊得连连后退，直到靠身后的大树上。

那是她的声音！

她嘴唇苍白，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哪个诚，对谁说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哎，丁冬，想什么呢？”猝然出现爽朗女声，还有搭她肩上的手惊得丁冬大叫出声。

“啊！”

小徐也被丁冬这见鬼的表情吓得不轻，两面面相觑，边上的副导回过头来大怒，“鬼叫什么？！没看到这里拍片吗？”

他余怒未消，回过头时还嘀咕，“哪里找来的这帮废物。”

丁冬知道自己闯祸，讪讪地和小徐一起躲远。

剧组的日子待得长了，丁冬对这部片子日渐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每天空闲的时候她便躲一旁偷看拍摄，简直成了现场最热心的观众。这部片里，男主角隐忍深情，身为仆女儿的女主角天真浪漫，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男女毫不意外地陷入情网偷食禁果，可想而知等待他们的会是家长的棒打鸳鸯。

电影目前拍两初相恋的戏份，但听安田说，后面的剧情他们已经影视城拍摄完毕，到这只是补拍回忆部分的戏，投资方赶档期催得很紧，导演精益求精惯了，没见过如此催进度的投资方，为此片场发了好几次脾气，抗议无效，只好日夜赶进度，这就苦了工作员还有大小演员，整个剧组叫苦连天，楚寒戏份吃重，累得嘴角起泡。

剧组里每个都忙得连轴转，自然没有注意到丁冬偶尔的心不焉，她十分后面剧情的走向，这对苦命鸳鸯如何破镜重圆。她下意识猜测，这是秦渊和小羊宝的爱情故事。

她不敢置信，他竟然把他们的爱情故事搬上了大荧幕。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豪门公子和一个女仆的女儿，他们之间会有未来吗？

她的心里满是疑问，对于工作也有些心不焉起来，总想快点工作完就去旁观拍摄，从没有一部片子能让她如此关注，抓搔挠痒般地想知道结局。

因为这是那个男的故事。

她跑去问安田电影后面的剧情梗概，安田却守口如瓶，“丁冬，不是不告诉。们进剧组，所有都要签保密协议的，干这行多年，见多了太多因为剧情泄露票房遭遇滑铁卢的事情，是新，明白的好奇心，不过好奇害死猫是不是？干咱们这行啊，少说多做总没错，要真想知道剧情啊，哥到时买票请进电影院看，不会让等太久的。”

安田话到这份上，可见剧组的保密措施多到位了。丁冬自然识趣不再多问，只是还是会时不时跑去偷看电影拍摄。

这天要拍几场重要的戏。女主角怀孕了，却被强行带到医院打胎，男主角用手打破了玻璃窗，双手鲜血淋漓地跑到医院偷偷带着女主角逃跑，苦命鸳鸯来往的街头哭着拥抱一起。

这几场需要投入饱满感情十分考验演技的重头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压力过大的缘故，女主角饶竹一直很不状态，导演频频喊Ng，弄得男主角楚寒也面露疲态。

那么关键的戏无法顺利拍摄，追求完美的导演自然恼怒，当着众面怒斥女主角，“怎么回事？肢体那么僵硬，那脸上是什么表情？逛街呢，搞清楚，他们是私奔！是亡命天涯！”

众目睽睽下被骂的饶竹低声道歉，眼里三分倔强七分委屈，她对导演说，“导演，受了闲杂等的干扰，如果您能够让她离开，接下来一定全力以赴。”

随后，当着众面，她的手指向站外围的丁冬，冷若冰霜道，“！不想看到！马上滚出视线！”

丁冬惊得退了一步。

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大家都被一次次的Ng弄得烦躁不堪，此时替罪羊出现，无辜的丁冬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她不知所措地站着，脸上火辣辣，不知道饶竹为什么突然迁怒于她这个小剧务。

难道身为秦渊现女友的她已经发现了她住秦渊家里？

丁冬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导演已一旁暴跳如雷，大吼，“还愣着做什么的？谁让站这里碍事的？影响片子进度，赔得起吗？”

一旁有轻声打圆场，“导演，这是们新来的剧务，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的给开掉，马上开掉！招个懂规矩的进来！”导演横眉竖目，“滚，马上滚！”

饶竹一旁冷笑。

丁冬无端受了委屈，鼻子一酸，含糊地说了句“导演对不起”，就众含着指责的目光中低头快速离开。

丁冬委屈地躲到了他们的工作餐车后面。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那个饶竹了，她只不过安分地远远旁观，怎么就碍着她了？

安田和小徐追过来安慰她，两个当时也附近，听到导演怒吼后很快赶了过去，很快就知道原委，心里都替丁冬叫屈。

小徐替她鸣不平，“丁冬别生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戏子吗？那么烂的演技，还不是靠男上位，看她能红多久！”

小徐愤愤不平，安田这行混的久了，见过太多心酸和无奈，被骂得再狠，吃再多冷眼，可为了养家糊口，还是要选择继续这一行煎熬下去。

他笑呵呵地说，“丁冬，大牌明星不好伺候，导演更要小心捧着，来干这行之前都应该清楚的。这就是咱们小剧务的命，说难听点，咱们不仅是打杂的，平时还要做做出气筒，导演演员出气了，这戏进度也就顺利了，早点杀青咱们也早点拿钱走是不是？想开点，就没什么了。”

有好心同事旁安慰，丁冬释然，“安哥知道错了，是给添麻烦了，保证接下来好好工作，不让难做了。”

安田见她无恙，也放下心来，“没事，谁不是从新过来的？头一次进剧组新鲜劲还没过去，不过拍电影也就那回事，后期剪辑才出画面效果，现场没什么看头的。”

“离那些耍大牌的远点，咱们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难的。”

安田的口气委婉，丁冬也意识到自己对本职工作有些懈怠，羞得点了点头。

经过刚才片场的小插曲，接下来的几场戏饶竹果然调整状态，全情投入顺利拍完。

导演的脸色多云转晴，场的工作员也松了一口气。

丁冬自然躲得远远的，收工后经过化妆室时，见里面走得差不多了，饶竹的接送专车还没来，她一坐里面悠闲地翻看杂志。

丁冬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饶竹抬起头，冷清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小脸满是倨傲和鄙夷，“不管是太子爷的什么，说过离远点，没听明白吗？”

丁冬站门边不动，“没有得罪过，为什么针对？”

“没有得罪？”饶竹冷笑一下，婀娜地走过来站她面前，“当然得罪过。”

丁冬面露困惑。

饶竹轻蔑地笑了笑，“这年头，贱倒是装得比谁都清纯。秦家的花园，记得吗？都看见了，像只苍蝇一样围着的男转，图的什么，呵，自己心里明白。”

丁冬皱了皱眉，无意跟她废话，“想误会了。”

饶竹拨了拨自己的卷发，自然不把丁冬的话放心上，她上下轻蔑地打量了丁冬一眼，“胃口很大嘛，勾搭秦渊不说，还想攀上Brent，说说吧，来剧组有什么目的？灰姑娘博上位？还是……装楚楚可怜入导演的眼，好取代这女主角？”

丁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与这嚣张的姑娘沟通下去，面露不耐，“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安分工作，请不要再无端臆测别，再见。”

她转身想走，饶竹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凶悍地拉住她，“告诉，秦渊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是他钦定的女主角！警告，癞蛤蟆是吃不下天鹅肉的，离他远点！”

丁冬恼得一把甩开她的芊芊玉手，“是的谁也抢不走，还有不得不说一句，饶小姐，丁冬是个不起眼的小物，也太高看了。”

甩下狠话，她无视饶竹的气急败坏，转身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日子剧组的日子因为女主角的刁难而变得越发难过起来，好她这一向能忍，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大部分时间都闷声干活，私下里也只是与几个相熟的工作员打交道，行事非常低调。

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去旁观拍戏，也不知道私奔后的两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丁冬听安田说，回忆部分的戏已近尾声，再补拍几个情节，剧组就要转战其他地方了。丁冬一听下个拍摄地点郊区的一个影视城，距离海边要两个小时车程，不禁开始担心秦渊会不会阻挠，毕竟她很喜欢现的工作，每一天都非常充实。

那深不可测，掌控欲还那么强，她越加害怕自己会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机会。

这天下午突然下起了阵雨，本来的露天戏只能被迫取消，导演急着赶进度，等大雨变成小雨，工作员冒雨重新搭建布景，几个女演员都站一边的太阳伞下，一边背台词补妆，一边看着丁冬他们淋雨工作。

丁冬就她们的几步外和小徐一起辛苦搬东西，那些议论声也就一字不差地全部进了自己的耳朵，“一个女跑来做什么剧务啊，她不是很有背景吗？真那么有背景还会做这种辛苦又不赚钱的工作？贝儿，说是吧？”

高声说话的是谢丽丝，丁冬心里冷笑，又是个傻乎乎跳出来主动替冲锋陷阵的女。她浑不意，继续手上的工作，雨下得有些大了，她衣服头发都淋湿了，急着搬完。

一双红色高跟鞋傲慢地站定她旁边，丁冬抬起头，入眼的是郝贝儿没有温度的冷笑，“听说以前是做狗仔的？呵，说呢，这讨厌的死脸，怎么这么眼熟。”

“说话放干净点。”丁冬表情冷冷的，胸中怒火上窜。

“哟哟，死狗仔还挺有脾气的，”郝贝儿看了眼远处背着他们说话的导演，俯□，恶毒地眯起眼睛，“别以为不知道，混进组来挖到不少料了吧，什么太子爷的，切，看不过是潜伏明星身边的狗而已。”

“！”丁冬气得两眼一黑，啪的扔掉了手上的箱子，声音惊动了场所有，她冷声质问，“说谁是狗？”

郝贝儿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丁冬反应那么大，还引来场所有的目光，就连导演都略带不悦地看了过来，她骑虎难下，可一想到自己好歹是女二号，而丁冬只是个有着狗仔背景的小剧务而已，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就是！敢说没有做过狗仔？哈，现的狗仔胆子都那么大了，居然都混进剧组来了，说，偷偷拍了什么了？！”

她伸手，“身上带照相机了吧？哪里？交出来！”

丁冬样子狼狈，倔强地站雨里与她对峙，只是高声喊着，“道歉！给道歉！”

郝贝儿显然是被她那充了血的眼睛给震慑住了，不安地扫了眼四周，见饶竹幸灾乐祸地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噙笑，周公子的表情更是阴寒，她意识到自己丢了，没趣道，“道歉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女。”

她转身就想走。

没想到胳膊被抓住，回头对上的是丁冬毫不屈服的目光，“道歉！”

郝贝儿死活攥不开丁冬的手，又不想当众道歉，一急之下猛地推了丁冬一把，她本来就个子高挑，丁冬被她推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了地上，手心扎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马上出血了。

郝贝儿吓得血色全无，正发愣，没想到群那头突然闹哄哄的，她身后的饶竹箭一般冲了出去，所有都无暇顾及他们这边的小冲突，注意力转向了那一头。

最先出手扶起丁冬的是小徐，她狠狠瞪了一眼郝贝儿，关心地问，“丁冬没事吧？别跟这种费劲，长得漂亮又怎样，还不是j□j长大的，说出来的根本不是话。”

丁冬手火辣辣地疼，屁股也疼，正想说话，就听到饶竹的几个小助理欢欣雀跃地说，“哇塞，秦总来探班了，饶姐铁定要做总裁夫了！”

丁冬愣了愣，然后就见到不远处，群簇拥的中间，饶竹乖巧地站秦渊身边，笑得比花还美还灿烂。

影片投资方老板第一次亮相剧组，就是来探班女主角，这个事实多少带出一点香艳的味道。

丁冬被他们并肩走来的那一幕刺痛了双眼，心莫名地抽痛起来，就连天空中飘着的雨，都因她恶劣的心情而变得滂沱起来，她抖着手，站起来转身就走。

“哎，丁冬没事吧？去哪啊？”

“没事，去洗个脸。”

她找了个无的角落，背靠着墙缓缓滑落，眼前不受控制地弥漫起雾气，郝贝儿无情的羞辱还有秦渊的乍然出现将她狠狠击溃，她感到冷，这寒冷像只巨兽嘶吼着要吞噬她，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半个月不见的突然出现她面前，她才恍然明白那深夜盘旋心头的情绪是什么，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他的身边站着别，他身边的位置也应该是别的，可以是小羊宝，甚至是饶竹，但惟独不应该是她，可是怎么办呢，她突然意识到她贪心了。

她开始贪心，甚至开始心痛，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心痛的滋味那么难受，比手上的痛还要疼上百倍。

她求他离自己远一点，也时时警告着自己，可当他们之间真的疏远，她又十分难受，这还是原来的她吗？

她颤抖着手，无意识地咬着唇，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惊呼，然后一双黑色的皮鞋站她身边，闯入她的视线。

丁冬盈满雾气的眼睛慢慢抬头看，失魂落魄地看着半个月不见的脸，眼眶里的泪终于放弃挣扎，无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