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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那女子守在他的尸体旁边,已有十几天了。”井纳炎指了指那破房子里的苏妄言。
苏妄言惊惶的看着外面的人,大半个身体覆在那草席的尸身上。想是这些日子着实不轻松,她衣裙的边角已经烂成丝丝缕缕的了。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外边人的一举一动,手撕下了自己的裙摆,往嘴里塞着。
风华注意到,苏妄言的前面放着精致的食物,盘子里的食物都没有动。
“你在菜里放了东西?”末轻箫看向井纳炎。
“可这女子虽疯了,却能辨识出菜里有迷药。”井纳炎点点头。
“你想用小并的尸身换什么?”风华见过苏妄言吃自个儿的手指,对她吃布条已经没有惊讶的必要了。
井纳炎如此答道:“那就换……昭衍女帝的葬品吧。”
井纳炎是生意人,做生意的,总要把所有的思路理清才成。从哪里进货,到哪里卖,可以从中间赚取多少的差价,这些都要早早的调查清楚。昭衍女帝这个人,他研究很久了,要是能够得到女帝的陪葬品,他便能够更接近当年的事情,证明自己的猜想对了多少分。
“给你也无妨。”风华说罢便入内,对苏妄言道:“我们把他葬了吧。”
苏妄言抱着那尸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背他。”
风华低头看向那尸体,眉眼都是她熟悉的,固执中带着口是心非。因为是他,她便依言,背了那尸身,尸体没有臭味,只不过轻盈得像个孝子。苏妄言在一边护着,任谁都不让靠近。挖坑,填坑,都是两人动的手。
“很饿……很饿……”苏妄言手抓着松软的泥土,一个劲的往嘴里送。
“不要吃了。”风华望着她脏兮兮的手,低声道。
疯子怎么能听得懂人说话?饿了的苏妄言是听不懂的,她心底有太多的洞填不满,早早就空了。她要用食物去填充压在心底的空洞,泥土可以把坑填了,必然也能填满她的胃。
“风华,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末轻箫压住了风华的手。
“她为什么要守着小并?”风华看苏妄言已经被泥土梗得满脸通红,就连眼泪都因为不适而流了出来。
末轻箫握住了风华的手,“大约是感受得到吧,同病相怜。”
她的手坚硬得像是冰,寒气漫溢。
“感受得到我的想法吗?”风华扭头看向末轻箫。
“能的。”
“那就好。”若真能做到心意相通,《阴阳双合》也就大成了。
苏妄言噎死在了墓前,临死前,眼里还有着不满足的情绪。好似临死之前,她都没有吃饱过一次,这不由得让人有些可怜她。
风华在左丘并的墓旁,把苏妄言给葬了。
又将脚铃取下,埋在了左丘并的墓前,“也不知他当初拿走的那一个放到了哪里。”
“许是遗落在其他的地方了吧……”末轻箫道:“我再叫人给你打造一个新的脚铃。”
“不必了,小并说我戴的脚铃是他送的,也是他戴上去的。他不在,没那个必要了。”风华摇头拒绝。
枯燥的练功,再练功。
末轻箫一直陪着她,他有些恍惚,他最初见到的栖华宫宫主,究竟是不是眼前的女子。若是她能够一直重复这么无趣的生活,又为何要招揽那么多的男子?失忆吗?失忆这个理由,真是牵强啊。
由静每天都会把风华的境况报告给穆岚懿,穆岚懿每日便看着那些消息度日,看着纸上的字迹,他便生发出自己陪伴在她身边的感觉。
“哑婆,我不是说了,这个时候不用送东西进来吗?”穆岚懿反压着纸张,温和的对着颤颤巍巍走近的老人。
哑婆笑笑,打了个手势,说自己送汤进来的,又说他现今内力都快没了,总要多吃点补的东西养养身体。
穆岚懿望着哑婆慈爱的目光,无奈的笑了笑,“好吧,我喝。”
汤的味道是怎样的,穆岚懿尝不出来。他的舌头很早就失去了分辨味道的能力,只不过既然是这样一个慈祥的人送来的东西,想来味道是不会差的。
“很好喝。”
哑婆的笑容淡淡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她打了个手势:我的儿子很爱喝我的汤。
穆岚懿点点头,“不管是谁,都会喜欢喝的,这汤熬得那么用心。”
哑婆连连点头,表示她熬这汤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还怕他不喝。
“我怎么会不喝?”穆岚懿有心想要补偿眼前的老人,可他发觉自己的头有点痛,像是有人把他罩在鼓里头,外头有人在用力敲鼓一样,一阵一阵的震疼。
哑婆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她飞速的打着手语:你的警惕心这么高,我不多做些准备,你如何会喝?
穆岚懿的警惕心当然高,他味觉失常也是哑婆运气好才发现了。这世间的毒药,要无色无味,还能毒倒穆岚懿的,还真没什么,可他没有味觉就好办多了。
我准备了大锅,里头的水快要沸了。哑婆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吃了长生不死的人,我也能长生不死的吧?
穆岚懿的眼前晃动出了好几个虚影,只能大概猜出哑婆的意思。
老人的眼里显露出饕餮般的贪婪,她走近虚弱的穆岚懿,拖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外头的那个大锅已经漫上了白色的水汽,丝丝缕缕上升着,像是被囚禁的人类灵魂终于得到释放。
哑婆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甚至摸清楚了他底下人的动向。由静他们方才才把信息传递过来,是不可能再来了的。一个又哑又瘸的老太婆,即使怀疑她,也会慢慢放松警惕的,更何况穆岚懿因着风华,始终对这个老人存在这一丝愧疚之心。
穆岚懿!你为何不信我?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叫自己全名时的悲愤,像是把所有的情感都用尽了一样。
这一回,也是不信她,方才让这人得逞的吧?穆岚懿望着渐渐上升,慢慢变得淡薄的水汽,便像是预见了自己即将消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