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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掀开帘子,穆青已经帮我整理好肘弯处的雾绫飘带。
一个身穿浅紫色对襟长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的男,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抬眸处有些微怔。白皙的皮肤,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以及那鬓若刀裁,巧夺天工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任何一个绝佳的词用在他身上都是贫瘠吃力的。
“你们下去吧!”他只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然后对穆青等人颔首微笑道。
乍听竟觉得有些温柔,温柔地还有点像一个人,当他再走近点的时候,竟然连五官也觉着像了,除了眼睛。这一定是幻觉。
穆青微微欠身,与两名丫鬟一同退了出去。
“谁允许你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本公子!”他用折扇轻抬着我的下巴。
这个轻佻的举动一下子把我从蓬莱仙境拉到了浮沉浊世。
我不耐烦地移开他的折扇,“这才多久啊,就换了一身衣服,你刚才等的十分寂寞吗?”
“刚才那碗绿泥好吃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十分巧妙地戳中刚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我不再说话。
想起刚才穆青给我放的那养颜抗衰老的什么精油,忍不住又有些纠结。
“别欲言又止的,想问什么快说!”
“这个。。。”
“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我。。。我看起来。。。很大吗?”
他微蹙着眉头,目光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地打量了一番,说道:“不会啊!怎么会呢!”
“真的吗?”
“真的。。。谁瞎了眼,说你大!”
看到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我这才明白他所说的。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无耻!”
。。。。。。
第一次以真容上街,又是那么精雕细琢装扮一番,着实有些尴尬!
公子否估计是怕我见光死,艳阳高照的天气,硬是寻了个风沙太大的理由,匆忙买了顶帷帽让我带上。
我白了他一眼,欣然接受。
“我很疑惑,为什么你总是有勇气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还自视很高的样子,可在其他人面前却完全不一样?”
“人有骄傲之时,必有谦卑之时\明摆着呀,你身上的很多行为,不足以让我低调谦卑!朋友就是一面镜子,你所看到的我,其实就是你自己的一面,难道不是吗?大言不惭,自视过高!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你在说自己呢?”说完,竟有些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心里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让我既想躲他又想招惹他的。。。
忽然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应该像猫和老鼠的关系吧!
老鼠骨子里是有找虐的情结!猫也有哭耗子假慈悲的时候!真是贴切!
“呵呵,是嘛?那谦公子是不是让你高山昂止?”
听到他这话,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换了副神色,掀开帷纱,严肃地瞪了他一眼,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丝毫不受影响地撇嘴一笑,继续说道:“看人是要用心看的!你信佛,就该明白人都是千百亿化身,你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能仅凭自己看到的和别人的一面之词,而去肯定和否定一个人!”
“你是想说,你和青楼女子你来我往另有隐情还是想说谦公子不是一位谦谦君子?”
“我可没这么说!去掉旁的不论,他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君子!这点上是值得你们这些狂蜂浪蝶拼个你死我活的!”
一提到公子谦,我就词穷了。不耐地说道:“不想跟你说了!你还是快把我放了!我不会跑!我发誓!”
“你的话是最不能信的!”
“那就信最后一次吧!这样很难看,你看那些人都在看我们呢!”
他没再理我,而是牵着那条薄雾似的飘带,自顾自走在前面。而飘带的另一端则是系在我的腰间。
我掀开帷帽前的纱帘,“你听见没有?”
“你别浪费口水了,说什么我也不会解开!”
我拽了拽腰间的那个死结,难道真的只有剪刀才能解开它?
“你快点!”他的手一拉,我的身体就往前一个踉跄,很无奈地跟上了。
“你要带我去见谁?”
“那要问,你想见谁?”
“你的死缠烂打功应该是如火纯靑的才对啊,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打了退堂鼓,未免有些可惜了!”
“你说的是慕容小姐?”
“胸霸天下,舍她其谁?”
“你竟会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有什么地方可威风的?”
“我认识的乌雅成诗可没你现在这么窝囊!”
平时越说大话的人,其实越自卑!
“你连老虎的屁股都敢摸,你为什么就不敢正眼去看他的眼睛?”
从前,我认识的一个女子说过,喜欢一个人的第一感觉是害怕,第二反应是装,无尽地装。哪怕心里乐开了花,都要装出一抹看破红尘的淡然之色。即使是在严寒的冬日里,为这个人心跳呼之欲出,也要红着脸说,今天真热!
谁先爱上,谁先完蛋。她说,男人的本能是征服,轻易得到的,不会长久!不会珍惜!
先爱人是修行,而后,能被自己爱的人至死不渝地爱着那才是道行!
一切听起来,都犹如真理一般醍醐灌顶。
只是,可惜,她自己到现在也没嫁出去。
也许越是懂爱的人,越难遇到真爱,越是没遇到真爱,便越不想委屈自己。
一直以来,我貌似只停留在怕的阶段,还没开始装呢,就已经完蛋了。
只能感叹,命不由人,时不我待!
“很久没见你吃桂花糕了?“他见我不回答,于是岔开了话题。
“是啊!”心情因了刚才他的那句话,有些沉下去。
“那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现在不想吃了!”
“为什么,有段时间你可是很喜欢吃的!天天当点心!”
“没听过一句话吗?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话无论放在哪里都适用。
来到青云山断崖的数丈之外,我止了步子,再不肯往前一步。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腰间缎带上系着的一块麒麟玉佩和着衣袂,随风飘扬。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那一头墨黑的头发交相辉映,显得简单而儒雅。
对着我们的正是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许是想事情想的入了神,抑或是。。。
他并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那双深邃而忧郁的眸子依旧是幽幽地望着远方。站在他的位置上,往下是一览众山小,往前则会看见更多巍峨连绵起伏的山峰,每一座都颇有拔地通天之势和擎手捧日之姿。
登高望远必有胸怀!
亦是有抱负的!
我放下帷帽前的纱帘,以为这样就可以遮盖掉那些不愿意看到的,以为看不到或只是隐隐约约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可惜没有。
即使有纱帘的隔绝,那抹身影也已经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们走吧!”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一个人的尊严,除了自己,别人践踏不了。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转身离去。
公子否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你是否觉得我还不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