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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梓榆见青莲缓行至院中一棵细叶树下,停步沉思不语。.便含笑问道:“青莲姑娘想什么呢?”
青莲侧脸看他,忽尔笑道:“钱公子可知我身边这棵树是什么树?结的什么果子?”
钱梓榆抬眼一看,见青莲所说之树树冠上果然结着些拇指般大小的暗红色果子,似枣非枣,零零散散藏于密密的叶丛间。
钱梓榆说:“我却不认得这果子,不知能吃否?”
“这果子名唤荆枣,也属枣类。公子看似出自豪富之家,天下珍奇果子必定是吃过不少。这荆枣树惯常长在乡野民间,公子怕未曾偿过。荆枣果实不大,外表朴素,但却是难得的温补之物,还可配伍入药,治病祛疾。果实半熟时,酸中带甜,味道鲜美,若熟透了时,果肉甜脆多汁,更别具美味。原本夏末秋初尽已熟透了的,但它果茎细韧,尚留在枝上,若不敲打,任风雨肆虐也不轻易跌落。”
马耀祖走来,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若要偿一偿这果子却是十分难的了。看这树长得极高,树杆十分纤细,枝叶一律向上,爬又爬不得,攀又攀不了。”
钱梓榆说:“马兄十分想吃它么?只找根竹竿来就成了。”
青莲一笑:“我妹妹最爱吃这果子,她若在时,几位不必动手,只等着她取来奉上。”
钱梓榆惊疑地说道:“玉儿姑娘?她如何办得到?”
一直不开言的安庆王此时会心一笑,说道:“玉儿自会有法子弄得果子下来!”
青莲说:“不错!自妹妹来后,我们吃果就不必拿竹竿敲打。妹妹只用几颗棋子,就能将果子击落,果肉丝毫无损,十分神奇!”
马耀祖吃惊道:“如此说来玉儿姑娘竟是投掷暗器的高手?却看不出来她是练武之身!”
青莲笑道:“妹妹并不会武功,但她这手投掷之技却堪称奇巧无比,是她自五六岁就玩起的。妹妹小时十分顽皮好玩,常带着侍女伙伴们以院中果树为练习,一次她玩得兴起,庭院之中所有树上果子一日之内尽数被击落,为此被母亲训斥,从此不许再投掷果子,严令她用心研习琴棋书画,注重女儿修行。。.妹妹聪明过人,功课难不住她,闲时仍喜玩闹。不许投掷果子便以叶茎为练习,不想日积月累,竟被她练得眼明手快,快赶上真正投掷暗器的高手了!”
钱梓榆笑道:“我初见玉儿姑娘,她一身王妃妆容,端庄淑雅,仪态万方。却不料也曾是如此顽皮!所幸她只爱投掷果子,若是迷上水中鱼儿,她家池中金鱼每日要躲避追杀,岂不是也要练成一门绝技了?”
马耀祖听了,哈哈笑起来,安庆王也忍俊不禁,展颜而笑。
青莲见他眉峰舒展,知他心情略有松和,便试探道:“王爷与二位公子想必未用午膳?青莲敲熬得一锅好粥,如不嫌弃,青莲愿侍弄几味小菜,供几位享用!”
马耀祖说:“青莲姑娘不必麻烦,我们是用过午膳才来的!”
他却不知道钱梓榆和安庆王都没吃过午饭。
钱梓榆至今弄不清楚安庆王是否吃过早饭,他自己是真的没吃过。早上一起床即去探望安庆王,吃了闭门羹之后,在王府内转了一圈,也未曾去花厅用早膳,却到前庭阶前练了一会拳脚,再去找安庆王时才临时决定来找青莲。一说来就来了,连午膳也不及去吃,如今听青莲说起,方觉腹中饥肠辘辘。见马耀祖推辞,他赶紧说道:
“那就叼扰青莲姑娘了!我与王爷,都没用过午膳。”
青莲如何看不出?她笑着说道:“三位少待!如想吃果子时,可自便,竹竿在那边墙沿。青莲只消一会就能弄好饭菜!”
说完转身离去,钱梓榆目送她身影没入厨房,才不舍地转身,见马耀祖抓了石桌上棋子欲要投掷树上果子,那黑白棋子轻滑扁平,经他大力掷出,即没入树叶内,又如雨般落下,果子却没有一个落下来,惹得安庆王和钱梓榆晒笑。
钱梓榆少年时喜欢暗器,练得一手飞刀,以狠准着称。
他撒手掷出两把飞刀,倾刻斩下几枝拇指大的枝丫来,一时落叶满地,却只有五六颗果子。
钱梓榆怕青莲怪他伤了果树,忙将树枝收拢来,藏到西院柴禾堆下去,又找来扫帚扫净落叶。
想他乃彭州首富独子,家财万贯,几曾做过这样事情,忙乱之中竟也做得有模有样,十分利索。安庆王和马耀祖看了,笑不可抑。
不消一会,青莲来请。三人随她入内室,只见方桌之上,几味菜式精致鲜香,竟都是不知名的。尤其安庆王,自小在皇宫长大,锦衣玉食,吃的都是奇味珍馐,移居王府之后也是顿顿山珍海味,动辄几十甚至上百种菜肴,似青莲这般三五样小菜摆上来,他竟不知如何动筷。
青莲为每人盛上一碗米粥。那米粥却是极其精美:颜色乳白,颗颗饱满,粒粒珠玑,三人都觉得十分难得一见。
青莲微笑说:“民舍简陋,食物粗糙,三位请将就着用吧!叔叔婶婶外出未归,青莲一小女子,不能弄出大鱼大肉来。这几样素菜,想来王爷和公子们都是不曾偿过的!是深山野林间生长的菌菇和蕨草之类,产自南边蛮荒之地,虽不比你们府上佳肴肥美,却是十分鲜甜,食之对身体有益。这米粥也是稀有之物,不怕告诉几位:这是南夷山地产的旱谷小米,皇宫都不一定有的呢!”
马耀祖一楞:“皇宫都不定有?青莲姑娘何以得来?”
青莲说:“我父喜好游际,天南海北没有他不曾去过的,这些都是他从南夷带回。这旱谷小米在深谷土坡处生长,一年只一季,全昂仗雨水霜露灌溉,用之熬粥,滋补之功能胜过东北人参!那年妹妹在此,体弱不思饮食,只爱吃此粥。我父便传信给友人,教再捎些来。此后每年,都有南边捎来此样小米,竟成惯例,只是妹妹却不能吃上了!”
青莲望向安庆王:“如今这粥,却是十分适合王爷食用!”
安庆王一怔:“此话怎讲?”
“当年妹妹之心焦,尤甚于王爷此时!她不知饥饿,却仍强迫自己每餐进食一碗米粥,以保持体力——妹妹纵然有辜负王爷之时,也定非她本意。如若王爷因她伤神,不思饮食调养,损坏了身体,妹妹如何担当得起?她必定是十分难过的!”
安庆王和钱梓榆、马耀祖互相对望一眼,他们没想到青莲竟如此聪明,将整个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钱梓榆说:“青莲姑娘原来留我三人午膳,是颇费了一番苦心,你怎知王爷因玉儿身心俱损?”
“青莲自幼学医,看了王爷气色便知他五内失调。他是为了妹妹,便是情志郁结,气伤肝脾,若仍是沉迷其中,则大病将至!”
安庆王朝青莲拱手道:“多谢关心!青莲姑娘年纪青青,医术已经如此了得,实属奇才!只是方才青莲说妹妹当年也如我这般心焦,却是为何?能否相告?”
青莲叹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能预知的难事相缠,你我等人不能幸免,妹妹当然也不在话下。按照她心意,定不愿我立时说出来,日后王爷必能得知。王爷对妹妹有心,应能感知她人品,她……也是极重情义的。王爷不要因一时之恨,自暴自弃,应善自调养,多多保重,以期将来再见之时!”
青莲这一席话,竟好似替钱梓榆说的一样,他早想如此这般劝一番安庆王,却未能酝酿成句,来不及说得出口。青莲兰心惠质,巧言妙语说出来,十分的贴切温婉,他禁不住满心敬佩,含笑看着青莲,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青莲真不愧是好姐姐,凡事都替妹妹想得周全!”
青莲面上一红:“我与妹妹,怎分彼此?”
安庆王很是感动,说道:“今日来见青莲,尽消心中愁烦!李琦定当遵从青莲所劝,从此不再自顾消沉。玉儿若真有难言之隐,不肯透露于我,显见对我仍不能全信,我又怎能责怪于她?我且将耐心等待,静观时机,托青莲吉言,期待重见玉儿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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