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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南燕还是北陵,周管家对我一直都照顾有加。.如今你要回乡养老,可我却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这只玉镯子便当是给你留作一个想念吧。”她将镯子塞给周管家,周管家连连推辞:“皇上已经赏了老奴不少东西,而且娘娘现在的处境可不比从前,这只镯子娘娘就自己留着傍身吧。”
“皇上给的你就要,我给的,你便不要么?”沐缡孀淡淡挑眉。
周管家一怔,正欲解释,一旁的凝萃接过沐缡孀手中的镯子塞进他的手中:“你再不要,娘娘可要生气了!更何况娘娘都说,这镯子是给你当做念想的,你不要岂不是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周管家这才收下,许是离别在即,心中难免伤感。加上他是真心喜欢沐缡孀这位清冷却又心地善良的太子妃,所以老眼中竟也泛起氤氲:“娘娘,老奴这一走,恐怕往后就再难与娘娘相见。还望娘娘定要多多保重。”
沐缡孀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周管家这次回南燕,不知家乡可还有亲人?”
“老奴无儿无女,幸而老奴还有一个哥哥,老奴的哥哥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今老奴回去,倒也不是无亲无故,娘娘放心便是。”周管家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似是又想起什么,他想了想,轻轻叹气道:“娘娘,老奴在临行之前有些话想对娘娘说,只是老奴说了,还望娘娘别怪老奴多嘴。”
“周管家请说。”沐缡孀轻轻说道。
“娘娘那日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件事老奴真是不解,其实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伙都很清楚。连老奴都不相信娘娘会害良娣,皇上就更不用说了。”周管家顿了顿,又说道:“这些时日以来,娘娘的异常老奴都有所察觉,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老奴有句话不得不说。”
“纵使娘娘心中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娘娘和皇上彼此相爱,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样相互伤害,相互折磨,老奴看了当真是揪心。”他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担忧:“如今殿下已经是九五之尊,可这个皇帝又岂是那么好当的?当好了,贪官污吏要骂,当不好,贤臣百姓要骂。不管怎么着,都是吃力不讨好。”
沐缡孀听了,对周管家的话微微诧异。人人都只看见皇帝的至高无尚,可鲜少有人懂得高处不胜寒、世事两难全的道理。.周管家话语虽然朴实,可却是字字珠玑。
“周管家想的倒透彻。”她淡淡说了句。
“其实老奴想说的是,皇上的身边现在很需要娘娘!”周管家见她脸色淡淡,所幸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
需要她?不,现在的拓跋衍已经不需要她了。他已经是皇帝,他和萧凌绎之间也将会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南北一统亦不是她区区一个弱女子便能左右的。至于那皇后之位,还是留给一个能与他白头偕老,同看江山之人吧。
“时辰已经不早,周管家赶快回去收拾收拾,不然待会儿宫门该下锁了。”沐缡孀并不想再多说什么,神色淡淡的开口。
见她转了话,周管家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叹了气:“是,那娘娘多加保重,老奴就先行告退。”
待周管家走后,沐缡孀回头看着凝萃:“你也去吧,若是得空,明日回趟太子府帮我把妆台下单独放在首饰盒里的银簪带进宫给我。”
凝萃一愣,想了想,这才想起那支银簪是当初沐缡孀的娘亲所留之物,是从南燕便带过来的,娘娘一直小心的珍藏着。若她不说,她倒还真是想不起。
“是。”她应了一声,见沐缡孀又继续收拾殿中的杂物,便说道:“娘娘,左右现在也无事,奴婢来帮您。”
说完,她便麻利的收拾起来。沐缡孀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轻轻笑了。
……
莲华宫,孟莲儿如今一夕之间成了尊荣无比的太后,心中自然是分外的高兴。可因着先皇驾崩,她也不得不故作悲戚。只见她一身素缟缠身,头上的金钗步摇也统统取下,素淡保养得宜的脸上一副不胜悲戚的模样,正伤心的靠在贵妃榻上,轻轻抹着不见掉下的眼泪。
拓跋衍走进殿中,见到的便是如此。他走上前行了礼,孟太后赐了坐,却还是忍不住伤心。一旁的麽麽见此,连忙劝道:“太后请节哀,自先皇驾鹤西去,您已经哭昏了数次,若再这样哭下去,只怕这眼睛要落下见风流泪的毛病。”
孟太后擦了擦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眼泪,神情分外哀伤:“先皇对哀家宠爱有加,若不是衍儿刚刚登基,这皇帝位还不够稳当,哀家真想就这样随先皇去了……”
拓跋衍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演的逼真,薄唇勾起一抹冷意。她的言外之意,若是没有她,只怕他这个皇帝是坐不稳当的!父皇才刚刚驾崩,这个女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插手朝廷之事了!
“请母后节哀。就如母后所说,儿臣刚刚登基,一切还要靠母后扶持,请母后保重凤体。”他声音淡淡,被十二梳冠冕遮住的俊魅脸庞看不真切。
孟太后这才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眸看了他一眼。只见拓跋衍一袭明黄龙袍加身,龙袍上绣着五条栩栩如生的飞龙,许是刚刚才从丧礼上赶过来,头上沉重的冠冕还未来得及取下,串了宝石的流梳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可他身上的龙威却是叫人心生敬仰。
那用黑珍珠点缀的龙睛黑的冰冷威严,衬着他恍惚可见的俊魅脸庞,皇家威严浑然天成。看着看着,孟太后的眼中泛起一丝真切的悲戚,若是她的亮儿没死,如今穿这龙袍的,便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静默了许久,终是掩了眼底的悲伤之色,勉强一笑:“你父皇在时便时常夸你,说你才智谋略卓绝,是个帝王之才,哪里还要哀家扶持呢?更何况,朝堂之事,哀家也不懂,能为你分忧的也只有后宫这些琐碎的杂事。”
“只是后宫诸事往后也有皇后打理……”她不禁一顿,故作恍然:“哀家倒忘了,孀儿因为良娣小产的事,被你安置在了永巷的秋明殿。没想到孀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叫哀家失望,只是这样一来,这皇后之位倒是空悬了。”
“良娣小产之事还未查明,究竟是不是孀儿害的良娣小产,暂时还不能下定论。”拓跋衍的声音渐渐冰冷,即便看不清他的面庞,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却是叫人发颤:“待事实查明,若她是无辜的,她依旧是儿臣的皇后。”
孟太后淡淡杨眉,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可是哀家听说,孀儿已经亲口承认是她将良娣推进了莲池中。”
听说?拓跋衍的薄唇边溢出森寒的冷意,孟莲儿果然是在他的太子府中安插了眼线!
“孀儿一直被关在暗牢,今日儿臣才将她移至永巷旁的秋明殿软禁。她从未当着儿臣的面承认过什么,这件事连儿臣都不知道,母后又是听谁说的?”透过微微椅的梳帘,他看着孟太后冷冷问道。
闻言,孟太后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护着沐缡孀!她眼底掠过阴沉,纵使那沐缡孀美若天仙,可她也不相信拓跋衍会不顾一切的护着她!看来他是为了防范自己逼他重新立后!
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成为她的傀儡!
“哀家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看来倒是哀家偏听偏信了。”她掩了眼底的神色,不急不缓的一个一个撵着手中的玉钏珠子:“只是王良娣小产一事可关乎皇家血脉,而国丧之后皇帝便要大封六宫,眼下这未来的准皇后却成了嫌疑犯,这事非同小可,哀家也不得不上心。”
说完,她沉吟了片刻,肃然道:“要查清孀儿谋害王良娣这件事只怕还要多费些时日。可是你大封六宫却是迫在眉睫,帝后同尊,天下方安,这可不能等。这样吧,上次哀家给你看的那些个美人画卷,你是一个都看不上。既是如此,那哀家只能重新物色,这些选出来的官宦闺秀便就是皇后的候选人。”
“若事情查清楚,孀儿真是无辜,那她便是皇后,而那些个美人你就随意给个位份便是。但若到了大封六宫之日,这件事还未有个结果,那你就在这些候选人之中择优立后。”孟太后说的轻缓,却是丝毫不给拓跋衍说话的机会:“衍儿啊,你应该知道哀家的用心良苦,这都是为了你的帝位着想啊。”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拓跋衍还能说什么?孟太后已经铁了心要在他身边插一根钉子!只见他冠冕下的面庞阴沉,隐在宽大袖摆中的手紧紧握了拳,纵使已经是皇帝,可他现在却还是处处受制于人!
“儿臣明白,这件事但凭母后做主!”半晌,他才冷冰冰的开口:“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臣告退。”
说完,他冷然起身,大步走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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