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76

霍纤一不解，但是仍旧跟在尉容的身边，刚一走进屋里，这农家小院的房屋，房檐都低，里面的光线也相当的差，霍纤一本能的收了收瞳仁，才睁大了双眼，刚一看到屋子正中的矮凳上盘腿而坐一个老者，手中一柄拂尘。那老者与霍真一样，一身长袍洁白赛雪，虽是满头银丝，却生的玉面桃腮，一时之间，竟然猜不出对方的真实年纪。此时他双眼紧闭，双唇紧抿，长长的银丝般的胡须随着空气中气流的微微异动，而轻轻的飘扬着。样子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颇有几分得道之人的样子，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他的确就是个道行高深的方外之士。

“看来这个丫头对老夫很不放心？”那老者微微睁开双眼，眼睑虚开一条细缝，只淡淡的瞥了霍纤一一眼，只是那一瞬间眼中波光流转，便让人觉得着暗室之中仿佛有一瞬光亮闪过，霍纤一下意识的缩了缩瞳仁。

“我……”霍纤一语塞。

尉容急忙拱手朝云长子作了一个长揖。开口道歉：“道长请勿见怪，她第一次得知道长尊名，对道长与父王过去的交情自是不知，才会语出冒犯！”说完又转身对霍纤一介绍道：“云长子道长与父王虽然一生之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却是相交莫逆的挚友。这一次，周雄遣人找到云长子修行的地方，邀道长前去为他炼制长生不老之药，道长本是不愿前去的。而道长肯下山进宫，其实正是为了替父王向周雄讨公道的！”

“真的吗？”对哦！周雄想要得到长生不老药，而同样曾经作为皇上的燕帝，想必对那长生不老药也有过奢望吧！这样说来，云长子与燕帝相识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就这样只见过区区数面，尉容就能信心十足的相信云长子会冒着危险，搀和到这件事里？而且，霍纤一所了解的所谓‘世外高人’不过都是糊弄人的骗子而已，别说长生不老药不能炼制出来，自身到底是不是真的修道这人都还难说呢！

“姐姐，师父为人正直磊落，切不可妄生怀疑啊！”云长子此人性格古怪，最是听不得别人对他的质疑，一旦发起脾气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霍真听霍纤一还有质疑，轻步进了房间，急忙出声劝道。

“这么说，道长是可信之人？”霍纤一转脸问到霍真与尉容二人。

尉容与霍真正要开口，云长子却突然发出三声大笑，然后身形微微一动，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飘然而至到三人的面前。手中拂尘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将霍纤一的下巴高高的抬起面对着自己，面容平静，眼神同样平静无波的看着霍纤一。

霍真见师父越看霍纤一眼眶中瞳仁便收的越小，心下一急，正要开口为霍纤一求情。

云长子，却有飘然而去，房间里回荡着一个空灵的声音：“姑娘活了两世，多有怀疑倒是无可厚非的！”

尉容与霍真都没有明白云长子话中的意思，两人看了看云长子的背影，面面相觑，面上俱是怀疑与茫然的神情。

但是霍纤一却对云长子的话很是吃惊！他竟然知道自己活了两世，也就是说，他还极有可能知道自己是从另外一个空间穿越而来的！看样子，他还真的不是寻常的游方道士，腹中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的！

霍纤一心头一亮，有一个念头从心底一闪而过！

尉容顶替霍真的身份，跟随着云长子去了进了皇宫。霍真陪着霍纤一在小院里养伤，不过因为霍纤一身体里倒吊兰的缘故，伤口不过克日就已经痊愈。

通过霍真的介绍，霍纤一这才知道这座她一醒转过来就举得有几分眼熟的地方，竟然就是本尊生活了十三年的‘家’。回想起那个雨夜，自己也是从这里被丢出了霍家，颇觉感慨。

只是自从尉容走了后，已经两日，霍纤一却是日日都活在担忧中，恨不能也化身为小道跟着混进皇宫中。见霍真虽然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担心身在禾邑的父亲，霍大。霍纤一正好一面担心尉容，一面又担心慕容家与陈家的消息，便让他与自己先行回禾邑看望霍大。毕竟从禾邑到帝都其实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脚程。无论宫中或者京中的消息，总不在这小山村里要灵通的多。

张三凤本来也记挂着师妹祥林嫂的生命安全，也想着跟霍纤一他们一同而去，但是现在他毕竟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钦犯，却是不便再抛头露面，只好听霍纤一的劝诫，留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静候佳音。

第二天，霍纤一与霍真简单收拾了就回了禾邑城。

想来是因为张三凤的缘故，不过才离开禾邑城三日而已，城中的防备又比霍纤一与陈述来的时候，更加森严了几分。

不过好在霍纤一这一次并没有化身为小厮，而是与霍真着了庄户的衣裳，化身为兄妹二人。守城门的士兵听霍真是禾邑周边的农户口音，虽然对霍真俊朗的容颜多看了几分，心生嫉妒，但是还是很顺利的就放了行。

两个人进了城中，一路按照尉容给的地址，找到了霍大家所在那条小巷子。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有两个婆子坐在矮凳上，膝盖上捧着两个笸箩，里面是灰扑扑掺了小石子沙粒谷草的陈米。凑着脑袋在低声的交谈，听见脚步声抬头睃了两个人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兀自说着自己的话。

“这霍大也真够可怜的，活了这大半辈子了，自己的女儿不管也就罢了，连个婆娘也留不住！”

“他那女儿，你也指望的上？原先王爷还没有落魄的时候都顾不上几回，这回王府都那样了，她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也多亏了鲁婆子了……”

霍纤一与霍真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声，双双皱了眉头，相视一眼，才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离开，径直往霍大的院子走去。院门虚掩着，轻轻的推门而进，院子里到处都散乱着笸箩簸箕什么的，地面上也都脏乎乎的，颇显萧瑟之色。再往前看，纸糊的窗户好几处都破了，房门也是虚掩的，只隐约能听见房间里有痛苦的低声呻吟。霍真眉头蹙的更紧了，眼眶中隐有湿气，疾步上前就要去推房门。这时，两个人的身后一个苍老而粗噶的嗓音警惕的问：“你们是谁？”

两个人齐齐回头，见是一个身穿灰褐色麻布棉衣的婆子，手里端着一个用厚棉布搭着口的粗碗。霍纤一想起在巷子口听到的谈话声，略略想了想，便问道：“您是鲁家婆婆吧？”

“我是！你怎么知道我？”鲁婆子打量了霍纤一，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生的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也就放松了警惕，又打量了一番霍真，却被霍真的花容月貌深深吸引，半天也没有移开眼睛，面上明显流露出赞叹之色来。

“我两是你照顾这个人的女儿儿子，近日才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这才从家乡赶过来，照顾父亲的！”霍纤一知道自己的相貌自是比不上霍真，也不恼，反而上前从鲁婆子手里接过碗，热情的介绍起自己来。

“霍大的儿子女儿？”鲁婆子狐疑的睨着霍纤一，又瞅了瞅霍真，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面仰了仰，狐疑的睨着霍纤一，一脸的不置信，过了半晌放才想起来，妩娘没有离开之前，月娘也还没有进王府之前，倒是时常跟他们炫耀她有一个修道的儿子，才忙点头抹着湿润的眼眶说道：“倒是听妩娘说起过你，如今你爹爹不好，你回来了，总算是了却了你爹爹一桩心事了！快快随我进屋！”待说完又瞅了瞅霍纤一，心生怀疑：“你？”

“我家爹爹近日多亏了婆婆的照拂，小丫多谢婆婆！”霍纤一朝鲁婆子屈身福了一礼，只说出自己在霍家时的小名儿。

鲁婆子一听，怔了一怔。遂想起上次霍家来的那两个陌生人，才有仔细的打量起霍纤一来。原来这就是妩娘当初狠心丢下的养女。本来对霍纤一的身世就很是同情，如今一见到，倒是心里生出几分的怜悯来。忙上前去拉了霍纤一的手，一同亲亲热热的进了屋里。

一进屋就有一股浓烈的美味儿扑鼻而来，里面黑乎乎的，只能隐约见到简单的陈设投下的暗影。冷冽的寒风从破损的窗口上呼呼的灌进来，原本就湿冷的房间更觉得是寒凉透顶。霍纤一下意识的紧了紧领口，蹙了蹙眉头。

鲁婆子瞥见，忙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火折子，又在屋子中间的方桌上摸了片刻，才点燃了一盏破旧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掩映，才能勉强看的清楚房间里的一切。

屋子里除了放煤油灯的方桌，就只有两条条凳，然后就是角落的一张床榻，床榻上的人感觉到房间里顿时燃起的灯光，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才艰难的问道：“……是，嫂子……”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像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才刚闭口，就重重的咳了起来，直咳的像是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