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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坐在牛家村旁的山腰田埂上,悠闲的看着山下忙碌的村子。在这里不知不觉都住了半月了,清漪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华清则走之前肯定留了不少的银子,所以刘氏夫妇没有半点要撵她走的意思。
“清姐姐,”孝那大嗓门离得远也能听得到,清漪起身回头去望,看着孝身后跟着的人,她愣在那里,心里百味杂陈,“清姐姐,这大叔来找你的!”
“怎么,才半月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莫不是那刀砍坏脑子了吧?”来人正是华清则的贴身护卫徐方勇。
“徐大哥!”清漪喊了一声,泪竟忍不出流了下来,她快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他。孝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在他眼里这个姐姐一直冰冷冷的。徐方勇也被清漪这一抱弄糊涂了,心里猜想定是那一刀受了惊吓,又把她一人留在这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难免激动。
其实清漪如此激动是因为她与徐方勇两年未见了,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徐方勇两年前就战死在沙场了,突然再见到已故的好友,清漪忍不住泪就落下了。
“好了,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受了一刀变得倒像是个女孩子了。”徐方勇与清漪相处了六年,早就似一家人一样了,他深知清漪的性子比一般男子都要强,不是这样爱哭鼻子的。
清漪松开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了,这是她头一次感激老天让她重生在这一年,这一年战争还没真正开始,那些故人,还都在。
“殿下让我来的,你半月都无一点消息,他担心你在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并肩坐在田埂之上,徐方勇说出来意,他其实也在担心,知道刚才看到清漪才安心。
清漪沉默着,她这些日子都在思考,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还未得出结论,他却已经派人来了。如今他身边最为信任最可依靠的人便是徐大哥,而让徐大哥来找她,他的关心可见一斑。
“清漪,你是不是害怕了?”徐方勇问得有些不确定,大家都知道清漪一直都是殿下的尾巴,此次离开这么久还未回去定是有原因的,有人觉得或许是她对上次的暗杀产生了恐惧。
“旁人不知道,你我最清楚,殿下在南沙,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暗杀行动,可危险从未远离过,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过着,那样的暗杀算不上什么。”清漪抚着身侧那开放着蓝色小野花,一碰竟掉了,她突然没了好感,软弱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徐方勇舒了一口气,“我就说你不是,你的身手不在我之下,胆子更不比我小,上次暗杀那么大的阵仗,我们的人损失惨重,但也不至于让你吓破胆。”可他转念一想,“那你到底为何迟迟不回去?”
“我……”清漪怎么开口呢,她告诉徐大哥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她知道自己的结局不确定是否还要重复吗?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真被刀砍坏了脑袋,“徐大哥,如果你知道自己跟着殿下,等不到殿下安定之日便会牺牲,你还会追随殿下吗?”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不是如果,两年后他就会死在乱箭之下。
徐方勇皱着眉,“你这脑子里都在寻思着什么,谁会知道以后的事,再说跟着殿下那一日就将脑袋莂在裤腰带上了,生死由天吧。”
“你可以选的,你现在能离开殿下,远走天涯,或是归隐山林,这样你或许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长命百岁?谁都想活得久远,我也想,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如果殿下现在不是这样的处境,我当然会离开,可殿下现在腹背受敌,步步艰辛,我怎么忍心离开,换做是你,你可忍心?”
徐方勇这一问,清漪便愣住了。徐大哥不忍心,殿下对他有救命之恩。
“呀,清漪,你不会想在这时候离开殿下吧?”徐方勇一脸惊讶,但随即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殿下对清漪如家人一般,而清漪对殿下的心思他这榆木脑袋都看得明白,那原因可能只有一个,“你是怕自己拖累殿下?”
清漪没有再开口,徐方勇就这么认定了,他拍拍清漪的脑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殿下多不习惯,好几次都把南竹喊成你的名字。”
微风徐徐吹来,清漪的发丝顺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就像那纷杂的思绪一样被捋顺了,她此时还不能离开,十六岁之前,他救她出奴隶营,教她识字教她习武,如家人一般对待,而如今他深陷危难,她若是离开,那无情无义的便是她。
第二日,清漪随徐方勇离开了阿牛村,收拾行李那刻,她也收拾着自己的心,默念三遍,对他唯有忠义再无儿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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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漪留在阿牛村的半个月里,华清则一行已经离开南沙,进入了临苏境内,与清涟记忆不一样的是,五年前那次暗杀之后华清则是乔装打扮暗中往京都去,而如今她随徐大哥行走这一路就听闻了不少关于二皇子的传闻。
“听说这二皇子一回到临苏就钻进了温柔乡,每到一处都是大吃大喝,夜夜笙歌。”
“这不是在南沙憋的嘛,毕竟是去做质子,怕是在南沙日子不好过,这次回来还不撒开来。”
“如此看来,也是个胆小怕事贪图享受的主……”
听着隔壁桌两个茶客的谈话,清漪皱起了眉头,而她看徐大哥一脸淡定,知道里面定是有隐情,“殿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让我来找你,身边那几个身手都不如你我,为了安全起见,他才大肆喧哗,依靠地方官吏的势力来保护自己,毕竟放到明面来,总是都要顾及他的皇子身份的,不能阻止别人对他下手,至少可以借别人的势力做个掩护。”
她不过比五年前在阿牛村多停顿了几日,事情便于五年前改变了这么多,看来一切并不是成定局的,她还能改变什么的,但目前她能改变就有件事。
“徐大哥,拿几个馒头在路上吃吧,我们快些赶路。”清漪说着便拉着徐方勇起身,像是要赶路的样子,徐方勇觉得这清漪变化可真快,前几日还磨磨蹭蹭不愿回去,这几日赶路赶得比他还勤快。古叔说得果然不错,这女子的心思真是变化莫测。
华清则一行此时正住在鄢陵城的驿站,徐方勇带着清漪赶来之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南竹那毛手毛脚跑过来的样子,古叔拿着书册笑着出门走来的样子,对于清漪来说是太久的画面了,她的脑海里不禁回放着每个人的结局,南竹含恨远嫁,古叔双腿致残无奈归隐,对于他们而言见到清漪是分别半月的重逢,而对于清漪来说,这是隔了一世的重逢。
“清漪姐,你终于回来了!”南竹抱着清漪,一脸的兴奋愉悦。在南竹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暖暖的声音,清漪的心也暖和了许多,上一世她为了那个所谓的“妹妹”没有来得及救南竹,这一世一定好好护她。
古叔站在一侧含笑不语,他与徐方勇交换一个眼神,彼此的默契亦不用开口多言。在清漪眼中,这样温馨的一幕真是如梦一般,为谋江山,她身侧的故人一个个都失去了。
“丫头,殿下在里屋,去请个安吧。”古叔指了指那亮着灯的屋子,徐方勇也附和着说一起去,南竹拉着清漪的手,“清漪姐,你可不知道,这两日殿下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我解酒的药都快用完了。”
“殿下,清漪他们回来了。”古叔在屋外先通报了一声,南竹推的门,一股酒气冲撞出来,熏得清漪都有些醉了,但随即看到那披着单衣倚在靠椅上看着书的人,又分外的清醒。
如今的他,也不过只有十八岁,在清漪看来是陌生的,因为那战场上奋力厮杀的他,那权势背后运筹帷幄的他,让她忘记了他也曾清泊淡然,每日只想安宁度日罢了。但或许今日喝了酒的缘故,脸上看着特别的平和,甚至有些喜色。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清漪时,身上披着的单衣滑落也未察觉,“清漪回来了呀。”只淡淡说了这句,与前世一样,他的喜怒哀乐总不那么明显,但清漪却没有那时重逢时的欣喜了。
“清漪姐,你这是怎么了?”南竹吓了一跳,因为清漪盯着殿下,竟然落下了眼泪,她从未见清漪哭过,很少有人见清漪哭过。
对清漪而言,再见到他,很想问句为什么,为什么骗她,为什么背弃了对她的誓言,为什么在他拥有天下之时竟容不下小小的一个她,问他那一份休书如何写得那般顺畅无一点笔误。可怎么问出口呢,面前这个男人在这个年华,除了照顾她关心她还什么都没对她做,那想问而不能问的怨气闷在胸口,最终也就憋出几滴泪。
“这丫头近来就是这么奇怪,我去找她时,她抱着我又哭又笑,我也是吓了一跳。”徐方勇已经有些习惯了,而一旁的古叔像是深思之后说了句“女子到清漪这个年岁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古书上也有类似的记载。”
“莫非姐姐这几日身子不便?”南竹问出口才知道脸羞红,但也找到了一个替自己解释疑惑的合理原因。
华清则看着清漪的眼睛,那双看着自己的眸子里有从前都未有过的东西,那些东西让他心里堵得慌,他不喜。皱着眉徐步走过来,古叔和徐方勇交换一个眼神默契的知道该出去了,临出门前徐方勇一把拽走了没眼力见的南竹。
纤长的手指想抚掉她脸上的泪珠,清漪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有意的闪躲。他也许久没见清漪哭过了,再靠近了一步只当她是甩小脾气,“怨我的吧?”
清漪心咯噔一下,他竟看出来了。感觉到他手指传来的温度,还有那眼里恍如隔世的温柔,“我知道你不想回来,那样安逸的生活是你一直想要的,我也喜欢那样的日子。可如今我只能让你过这样血雨腥风的日子,等我安定了,就让你去过那样的生活。”
华清则的话就像是魔咒,会蛊惑人心,有一刹那清漪忘了前世的痛苦,为他承诺的未来感动,但关于未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才是最讽刺的。
“我只是想妹妹了。”既然他这么觉得,那她就沿着他的想法走。
“我知道,到了京都,我会让人帮你去打听的。”
清漪低下头,她不想让他再看到她眼里的另一种怨,他的打听会是找个冒牌的来顶替,顶替她的妹妹,再顶替掉她。
“殿下,我赶路累了,先去休息。”
“清漪,”华清则唤住欲离开的她,清漪回头望去,只见他眼神有些闪烁却又不再言语,清漪静静等着,却只见他最后像是无奈的摆摆手,“去吧。”
那一夜,月清亮的很,驿站好几个屋子的灯都亮了一夜,太过思绪,怎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