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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阴雨连绵,屋里一片潮气,似乎找不到一样干暖的物件。
“哎,青儿姐姐,你怎么又睡着啦?”燕儿还未进厨房,便看到青儿靠坐在灶边打盹。
比之从前,燕儿的个子长高了不少,面容亦更加红润,身子更为丰腴,当初瘦骨嶙峋的样子早已看不到踪迹。
青儿眉目舒展,神情安逸,看上去睡得十分香甜,可燕儿的一句呼喊却已让她猛地惊醒过来。她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喃喃道:“难道是最近练武太累了?我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燕儿一进门,忙将灶上的药拿下,“我要是再晚些来,这药就该糊了!青儿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这几天你都边熬药边睡觉呢?若是太累了,你便休息休息,让我来。”
青儿道:“你在里屋照顾秦姐姐就行了,怎的想把我的差事也抢了?我可告诉你啊,谁抢我差事我跟谁急!”
燕儿忙道:“好好好,青儿姐姐最会熬药,要是换了人,我看还不一定能熬出味道呢!”
青儿笑着道,“刚来的时候看你还老实巴交的,这才过了多久,小嘴就这么会说话了!”
燕儿亦笑,“还不是跟青儿姐姐你学的!”
青儿拿来干净的瓷碗,燕儿小心翼翼地将药倒进去。蒸腾的水汽带着药香袅袅升起,两人的脸隔着一帘水汽,朦胧中看去,对面之人不是少眉毛便是少嘴巴。只听“扑哧”一声,两人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秦织卉并非孱弱之人,虽应了徐掌柜的要求,在家中休养,但却是一天也闲不得地到外打探消息。她几乎找遍了神秘人消失的四周围,都是一无所获。不过,当秦织卉看到距神秘人消失之地不远处,便是济世馆时,心中的那一丝烦躁便消失殆尽。于是,她便时常在医馆附近打探,即便心中的那位长身玉立,并不常出现在医馆中。本来慕一亦想请假回来照顾秦织卉,但一来店里太忙走不开,二来秦织卉的病只是常见的风寒,青儿燕儿完全能应付。是以,他便白日里在酒店打工,夜里店铺关了门才往家里赶。
秦织卉本以为这小小的风寒用不了几日便会痊愈,但哪想不但未痊愈,反而愈发严重。不得已,她便只能呆在家中,看看书做做女红,打发这闲暇时间。
“吱呀”一声,秦织卉从书中抬起头,原是青儿和燕儿端着药进了屋。
青儿道:“秦姐姐,你应该好好休息,这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可若调理不当,也会变成大病的!”
秦织卉笑道:“我整日都呆在房中,若再不让我寻点事做,我看还没等风寒把我打垮,我便被无聊给打垮了!”
燕儿点点头道:“若是我,我可早就闷坏了!”
青儿边用勺子搅着药降温,边道:“书是好东西,可也不能整日都看书呀!就像我觉得瓜子好吃,也不能整日都吃瓜子啊!”
燕儿抓着脑袋,总觉得这话没错,可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
秦织卉笑着对燕儿促狭道:“咱们家青儿伶牙俐齿,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把无理说成有理,枉我读了这么多书,却是一点也比不上她!”
青儿佯嗔道:“姐姐就会取笑我!”末了,却是小心翼翼地将药喂与秦织卉。
秦织卉喝了一口,疑惑道:“这药的味道怎么和之前的不同?”
青儿“啊”了一声,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跟姐姐说!我看姐姐的病越来越严重,便告诉之前给姐姐看病的郎中,他便在原来的药上又多加了几味。姐姐若不喜我擅自主张,便打我骂我吧!反正只要姐姐好起来,要我如何我都愿意!”
秦织卉笑嗔道:“你是为了我好,难道我还能恩将仇报不成?”
青儿甜甜一笑,“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
秦织卉沉默了半晌,而后轻声道:“阿灵她……”
青儿自是知道秦织卉的担心,忙道:“姐姐放心,我特意绕开了济世馆,去找回春馆的郎中开药,秦姑娘并不知道你生病的事。”
秦织卉点点头。若是秦千灵为她治病,铁定药到病除。只是现在她心中烦乱,并不想见到她。她知道作为姐姐,不应跟妹妹生如此大的气。可一旦想起秦千灵,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晚左远寒抱着她的场景。虽然左远寒从始至终从未看过来一眼,可她却在他冷峻的侧颜上,看到了倾覆凡世的柔情与宠溺。每每想到此,她便觉呼吸停滞,心如绞痛。她样貌出众,父疼母爱,又有一身好武功,她似乎便是为了让世人羡慕、追捧、爱慕而生。而秦千灵……样貌、性格、武功,哪一点比得上她?可为何,那位风姿卓绝的男子喜欢的却偏偏是她!若她从世上消失……秦织卉常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脊背发凉。从前,她从未拿自己与秦千灵做过比较,她从未有过如此不堪的想法,亦从未如此怨恨过秦千灵。不知从何时起,她对秦千灵已心生隔阂,再不像从前那般,毫无保留地爱护、照顾。
又喝下一口苦到心肺俱颤的药,秦织卉心中滋味难名。
自从出现毒蜂害人之事后,西华城门口每日都有天星和天泰堡的弟子轮值守卫。有两大门派出人出力,官府乐得清闲,便只象征性地派了两个人过去。今日天星弟子轮值,本来早晨的天气还凉爽宜人,一到了正午,那太阳便变得耀眼炫目起来。
“师兄,喝口水。”一天星弟子拿了一壶水递给身旁的男子。
男子接过,却未立即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一辆正往此处缓缓而来的马车。
递水的弟子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疑惑道:“这是谁家的马车,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脂粉气?”
待马车行驶至眼前,还未问话,一只涂了蔻丹的老手倏地掀开了车帘。一时间,浓重的香气,此起彼伏的莺声燕语从车内迅速涌出。
“天星的哥哥们……”
“官老爷……”
“哟,是李少侠,你可许久不来看奴家了……”
“……还是那么俊……”
看着一车子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两个官兵眼睛发直,哈喇直流。
“师兄,好像是天香楼的人。”
那年长的弟子点点头,神情有些厌恶。
方才掀起帘子的中年女子,此刻下了车,将帘子一放,一步一扭地走到了几个弟子面前。先是团扇遮面,低头娇笑几声,而后抬起头,朝众人抛了个媚眼,最后才细着嗓子笑道:“这里有几位爷倒是面熟得很,也不知在哪里见过……”似乎自己说了个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几声,“我带着我这几个女儿要到城外做生意,还请几位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不然城外的老爷们等急了,这身子可如何受得住咯……”
言罢,车内又传出阵阵娇声,“是啊,官爷让我们过去嘛……”
守门的人中几人色相欲眼,几人面色尴尬,几人面露厌恶,几人眼含讥讽,方寸畛域,却似囊括了半个人间。
“做生意?”一个天星弟子冷哼着低声道,“亏她能说出口!”
一个弟子凑到领头人身边道:“师兄,依我看还是快点把她们放出城。不然被人说和这些下贱的娼妓不清不楚的,有损我们天星威名!”
领头人显然亦是如此打算,但也得走个过场,“你把帘子打开,若无可疑之人,我们自然会放你们走!”
老鸨娇媚一笑,连忙去掀帘子,“老爷们都仔细看看,若看中了哪个,等从城外回来,妈妈我亲自把她送上门去!”
帘子一开,各色莺燕不余余力地朝外抛出媚眼。在一众极力卖弄风骚的女子中,却有两个盖着盖头,安静地坐在马车最里面。
“那两个为什么盖着头?”领头人一指,问道。
老鸨笑得古怪,“老爷有所不知,这两个是新来的,还没开苞呢!只要是没开过苞的,我们都要像嫁女儿一样送出去。男人呀,不就是希望日日当新郎,夜夜进洞房吗?”说罢,眼睛一眯,眉毛一挑,一副“我们都懂的”的神情。
一番轻言薄语让众人心中更为反感,此时恨不得她们立刻消失,免得污了他们的耳,脏了他们的眼。
“放行!”领头人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命令道。
“哎哟,可谢谢老爷们!”老鸨尖着嗓子喊道,而后亦坐上了马车,“以后老爷们可要常来我们天香楼啊!”
话一落,一众媚入骨髓的声音连忙附和。
“常来看我们嘛——”
“对啊,常来嘛——”
“奴家等着爷——”
待马车走远,有人“呸”地一声,“一群不知廉耻的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