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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寒香阁的君瑜迎着漫天的风雪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她入宫快要两个月了,袁贵妃还未曾召见过她,也是怕淑妃难为她。但若有人有心要挑刺从不怕无处下手。
上辈子,她几乎与淑妃没有过任何交流,只知晓当今太子齐飂派人一杯鸠酒赐死了被囚禁在冷宫的淑妃而穆贵嫔则被缢死。礼王府被肃清,连带着他的幼子们都被处死。她从不敢想象若是礼王兵变成功,她与齐煊的结局又是如何。
“安福公主千岁。”门外传来侍女请安的声音。
君瑜微微抬头,这会子齐玲珑来此作甚么。
齐玲珑眼睛瞟过两人,高声道,“本公主是来传太后娘娘的口谕,司徒君瑜前些日子大病初愈身子虚弱经不起这寒风,今日之事她已知晓,改罚司徒君瑜以后每日练习完毕后去佛堂抄写法华经以示惩戒。”
门口的两个侍女相对而视,默默躬身退下。
见那两个侍女走出去,齐玲珑上前将她扶起,君瑜却还是先磕头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怜惜,多谢安福公主。”
“你不必如此。今日贵妃娘娘陪着太后娘娘去了相国寺,淑妃才得了空子。还好太后娘娘回来的早,这冰天雪地,你若真跪上三个时辰,可是要出人命的。阿煊哥哥若见你如此,回来该要心疼的。”说着,齐玲珑就忙示意身后的侍女给她披上暖和的裘衣,又递给她一个手炉,笑道,“太后娘娘今日累了,不便召见你,我陪你去佛堂歇会再送你回萼华殿。”
宫中的佛堂位于千秋殿之后,比起外边的地冻天寒,佛堂里暖意融融,檀香缭绕,静人心神。坐在佛堂的一隅,齐玲珑又谴人给她端了热茶来,“喝口热茶先暖和一下身子,太后娘娘无意罚你,不过找个由头叫淑妃以后不便再找你麻烦。”
君瑜心中了然,太后虽不出面,却暗暗地保护着自己,“承太后懿恩,君瑜感激不尽。也多谢公主殿下今日出面为君瑜解围。”
“不要这么客气,你还比我大一岁,早晚又是我嫂子,叫我玲珑就可以了。且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在北地郡的阿煊哥哥,我做他妹妹这么多年,头次见他给我写信写得这么勤,多是询问你境况的。毕竟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太后娘娘可以做,但贵妃娘娘不可以。”齐玲珑品了一口香茗,秀丽的双眸始终不离君瑜,这是她头次这么近距离与司徒君瑜接触。事实上她一直很好奇让齐煊这般紧张的人会是怎样的,前几日次她都是远远地看着。小心谨慎是她对君瑜的第一印象,但方才她与君瑜一同向佛堂走来时,她发觉司徒君瑜虽在雪地里跪了快要两个时辰,走起路来却依旧端正着身姿,没有一丝狼狈之态。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感觉,司徒君瑜或许是一个适合在宫中的人。
“可是君瑜失仪?”君瑜见齐玲珑一直盯着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不禁问道。
齐玲珑忙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有,君瑜,我们坐在这里无事,不如你给我讲一下西域的事情吧。”齐玲珑又道,她有自己私心,自从苏尔走后,她经常会想起他。
君瑜默默颌首,轻笑,两人在聊了许久,她也顺着齐玲珑的意思讲了许多伊循城的事情,也包括库里苏尔,那个被齐玲珑偷走心的王子。君瑜本上辈子就与齐玲珑熟识,知晓她是古道热肠,作为女子更是兼明国家大义,如今旁人都羡慕她得宠甚至越过肃帝的其他女儿,却又有谁知晓她以后作为大胤公主,作为亲人的担当。
回到翠轩阁时已临近子时,见她平安归来,众人都松了口气,如兰忙给让小宫女们去给她烧热水沐浴净身,免得寒气侵入身体。
次日她受罚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萼华殿,好在她早已习惯那些人的刻薄尖酸的话语,均是充耳不闻,依旧专注于修习。
王芙蓉张碧华等人见如何欺负她都得不到回应,似乎也心生无趣,转移视线,便出了内讧,良家子们各成三派,以王芙蓉为首的大多是父亲为王丞相太子的人,以柳依依为一派的是礼王一党,再就是这三派里比较清静的以袁思真为首的清流一派。
这次准备上元节宴会是良家子们最能出风头的一次,但大家准备的节目难免会有所重叠,不过是都怕对方抢了自己的风头。倒是淑妃针对她的事情为众人所知后,便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与夏尔岚身上,似乎料定两人一定会被嫌弃,毕竟淑妃才是如今宫中最得盛宠的人。
且有了太后娘娘每日叫她去佛堂抄经的懿旨,淑妃也并未再找过她的麻烦。照旧每天上午修习结束后,与夏尔岚一同去寒香阁练习两个时辰后再去佛堂抄经。
临近年关,薛紫蔻终于寻来一副上好的梧桐琴,夏尔岚却感染风寒,不能练习,君瑜只能自己每日去寒香阁抚琴。这天她似乎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袁思真是抱着自己的琴独自来的,她清美动人的容颜上染着一层淡淡的哀伤,“我一直不确定你是表哥喜欢的人,可是自从太后娘娘的叫你去抄佛经,我才明白。可为什么是你,不应该是你表姐崔兰么?!”
君瑜稍稍诧异,她似乎小看了袁思真对齐煊的痴情,上辈子袁思真是在齐煊登基后才入宫的,那时的她已是老姑娘了,因她是贵妃的侄女,齐煊待她总是十分周到关心,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至少齐煊还给了她一双儿女,算起来,她也不是不幸福除了得不到齐煊的爱。
“可。。不管怎样,表哥他是真喜欢你。我听说过你们在大漠的事情了,你救了表哥,”袁思真忽然红了眼睛,咬了咬下唇,直视着君瑜,“但你相信么,为了表哥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命给他。”
“我信。”君瑜心平气和地答道。
“那你愿意与我一起分享表哥么。。”袁思真轻声道。
“不愿意。”君瑜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之后连她自己也有些怔然。
袁思真不甘心地抚着自己琴弦,泠泠琴音从她纤细修长的手指间跃出,她低头泫然欲泣,“这是表哥最喜欢的流水之曲,他曾说过喜欢六艺精通的女子,喜欢才德兼备的女子,我记下来了,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只希望能博得他的欢喜。我一直以为我的对手是名冠京城的才女崔兰,在她嫁人后,我很开心。但表哥却喜欢上了你,为什么是你,这些日子我都在观察你,你六艺平平,就连这琴艺也不过是中上的水平,也不温柔,不及你表姐的万分之一!定然是你以救命之恩挟携表哥娶你,因为表哥最重情义,当年他对崔兰情思牵动不就是因为她救过他么。除却这些,你凭什么让表哥喜欢!”
凭什么,这个问题上辈子她问过自己许多遍,却总得不到答案。
“我讨厌你司徒君瑜,”琴声戛然而止十分的刺耳,袁思真忽然起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斩断了君瑜的琴弦,“我不会让你遂愿的,这名贵的梧桐
扔下宝剑,袁思真抱起自己的琴扬长离开,面容上带着戚戚的泪痕,君瑜长叹一声,她这样走出寒香阁,不知晓的人还以为她欺负了袁思真。还有她方才的话总叫她心里不舒服,难道得不到就要毁了么,这是袁思真毁她琴的暗示么。
“呵呵。。。不枉我今日开小差,却是看到这么出彩的一场戏。”半带调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君瑜起身无奈朝声音盈盈一拜,回笑道,“度郎大人好兴致。”
“你不生气?”王璟之清俊的面容略有错愕,“袁家小姐着实有些过分了,她这样说你你不气么?”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把好琴,无缘无故糟了此劫。”君瑜拂过断了的琴弦,袁思真下手太狠,不断琴弦都崩散离析,就连琴背上都有一抹剑痕,这琴是毁了,心中不禁忧虑更甚。
王璟之双眼微微一睁,注视着为琴伤神的君瑜,心中升起一抹莫名的情愫,就仿佛那日在园中,他也是不自觉地为她摘下落在额头上的花瓣。她总是那般与众不同。
“离上元节不过半月有余,这梧桐琴怕是难找了。能配的上尔岚音色的非清透醇厚的梧桐琴不可,这一把已然是千里挑一难得了。”君瑜低垂着眼睑有些懊恼,她也罢了,可是耽误了尔岚在上元宴上出彩,错了她的好姻缘却是不好。
“一把好的瑶琴需要的桐木至少百年以上的确难得,”王璟之唇角微微勾起弧度,眼中一抹狡黠之色闪过,“不过不才有一把百年瑶琴绿绮,倒是可以借给司徒小姐。”
君瑜倏然抬起眼眸,期待地看着王璟之,“可以么?”
看她宛如摇尾乞怜的小狗模样,王璟之隐忍着笑意,颌首道,“明日叫紫蔻给你取来。我该回尚宫局去交代事宜了。”
出了寒香阁,王璟之肆意的笑声传来,君瑜有些莫名,她越发地看不懂王璟之了,他似乎与人之间总保持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时而见解犀利独道,时而又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就如他的笑容一般总让人觉得难解其背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