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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齐煊再也未进过问月轩,对外君瑜也声称养病,不再出问月轩。
一晃到了四月份,因小事得罪了游若兰被齐煊禁足的燕夫人终于解禁。她头一件事便是来探望病中的君瑜。
两人相见,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只是默默垂泪。
君瑜进府时间最久,其后燕卫二人就入府,平日里虽偶有间隙,总算能彼此相伴,不算寂寞。如今卫夫人含冤死去,对两人的打击都很大。
燕夫人平日里精明的眼睛如今也净是惶恐,她握着君瑜清瘦的双手,不觉泣道,“卫妹妹做错了什么,爷也忒狠心了。。”
“卫姐姐何曾做错什么,她不过是爱错了人。”君瑜冷冷道。
“妹妹莫再说了。”燕夫人忙捂住她的嘴,低声泣道,“王爷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却不知为何着了那游若兰的道,不能自拔。连妹妹这般的妙人也折腾成如此般模样。妹妹,王爷待你尚且有真心,你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姐姐能看得出,这一个月王爷过得很不顺心,且那游若兰,绝非善类。”
君瑜心里苦涩矛盾,她何尝不想提醒齐煊,但自咒魇事发,她与他再也未好生说过话。卫夫人之死,对她的冲击比想象中更大,她甚至害怕齐煊,故而那日见了他后才会干呕。是了,她跟着齐煊就要快三载了,而再过一个月,他们的三年之约也要到了,她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齐煊的另一面,冷酷与杀伐决断。
“妹妹,你委屈也罢。但这些年,我看得最真切,妹妹待王爷再真心不过了,难道你忍心看王爷被那个女人害到万劫不复么?”燕夫人又道。
“燕姐姐何处此言?”君瑜有些云里雾里,她是知晓游若兰非善类,总怕有日对齐煊会不利,但一直抓不到实际的证据,又以她与齐煊如今的情势,根本不容她多说。
燕夫人擦干了眼泪,轻声道,“妹妹可知晓我是因何被禁足的?正是这游若兰做的。那日,我因心中悲戚,想要回娘家住些日子。你又病了,只得硬着头皮去王爷书房。不巧,爷正在前厅招待客人,我便在里面等着,谁知却看到游若兰在翻爷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我还未上前分辨,她倒是突然故意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我去扶她,却被她抓住不放,可就那半会的功夫,她便哭得梨花带雨。爷才进来,便以为我因心中对游若兰有怨愤,不分辨地就将我禁足。”
君瑜的心不由地一紧,她的直觉难道应验了么。送走了燕夫人,黄昏时分,君瑜两个月来,第一次出了问月轩,疏影本让倚月跟着她,却被她拒了。四月的天气已显得异常的闷热,她径直地去了往日无人的清芷榭,还未跨过拱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念着她的名字。
悄然侧身走到拱门旁,她有些诧异,往日里她坐的屋檐下,坐着的正是齐煊,黄昏的余辉渲染得这四周的草色,更显寂寞。齐煊脸上不再是平日里的神采奕奕,反倒之有七分落寞,三分孤寂。
“阿瑜,就算三哥伤了你的心。你也不能离开我,这三年来,我似乎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齐煊对着手中的荷包低声说着,君瑜认得,那是她第一次绣给齐煊的鸢尾花荷包。她以为他早就不带了,谁知他竟也藏着。而他那句我再也不习惯一个人更是让她心里戚戚然,她病时,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但他真的看得清自己的心么?
“罢了,你的主人如今不肯见我,她生我的气。。任我如何解释都不听,也对,我又有什么能解释的呢。只是,她生我的气也罢了,何苦要伤害自己,看到她手臂上的伤时,我恨不得那些伤是在我身上。”齐煊又喃喃道,“三年之约就要到了,若她不肯留下,我强行留她,她会不会。。”
眼前一脸孩子气的男人分明就是那日吼着要杀她屋里丫鬟的人,她再也不能恨他了,她知道他的心,这便够了。
晚风骤然吹起,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君瑜见齐煊起身似乎要出来,忙跑回了自己的问月轩。
柳叶见她身上都被雨打湿了,给她换了干爽的衣服,又拿了干巾子与她。
“疏影,你去厨房吩咐煮些姜汤,不必加糖。待会,你与我一同去乐忧堂。”君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
疏影与倚月面面相觑,不觉惊讶万分。
“小姐,你的意思?”倚月不禁问道。
“帮我梳妆,用些胭脂罢。”君瑜抚着自己苍白的脸颊,镜中的她有多久没有舒展眉头了。
倚月不觉开心道,“好,我这就替小姐准备。”
月上柳梢头,骤雨初歇,君瑜一身清丽的装束出现在乐忧堂时,齐煊正生气地骂着小厮手下声响大,扰自己读书。
守着门外的文向眼睛微睁,似乎也因君瑜的到来而感到惊讶。他才要进去通报,却被君瑜摆手止住。也对,王妃若再不来,这府里一众仆役怕是要被殃及完全。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粗笨。”齐煊挥挥手示意小厮出去,皱眉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竹卷。
君瑜则轻手轻脚地上前为他挑明了灯火,又将倚月捧着的姜汤放在他的桌旁。
“不是叫你走了么!”齐煊不耐烦地抬头,瞬间愣住了。
“三哥是叫人家走么?”君瑜巧笑道。
“不,不,你留下。”齐煊结结巴巴道,下一刻,他将欣喜之情藏在心里,拉住君瑜的衣角,示意她坐下。
将桌上的姜汤推近齐煊,君瑜柔声道,“先喝了这姜汤驱驱寒。”
“哦。我喝。”齐煊一口气饮尽眼前的姜汤,生怕君瑜不开心。
望着齐煊忐忑的模样,君瑜看他喝完,却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阿瑜,你不要这样看着三哥。。即使三年之约就要到了,但三哥还是那句话,不会放你走的,至少在你未找到喜欢的人之前。”齐煊被她看怕了,以为她不理自己个把月,如今过来,是要自己放她走。
君瑜被他说的一愣,心里突然出现了捉弄他的念头,“三哥,我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吧?”
“别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齐煊握紧了拳头。
“三哥,你还未听我的愿望呢。”君瑜被他的反应逗笑。
齐煊见她笑了,悬着的心稍稍松懈,“你知道我的意思,若不是这个你尽可说。”
“堤防游若兰,”君瑜一字一句道。
也许这是君瑜嫁进王府后,第一次向自己抛出难题,齐煊却再也没有犹豫,“好。”
这次换作君瑜怔忡,她不曾想齐煊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道,“三哥,你不怪我么?”
“是我贪恋她与崔兰相近的容貌与才情。”齐煊的眼神飘得很远,似乎在缅怀什么回忆,良久,他终于微微一笑,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阿瑜,我离不开你了。陪着我,一辈子罢。”他不会否认,即便游若兰再肖像崔兰,每每与她在一起时,他的心总是空的,总觉得失去了些什么,难受得不得了。
“三哥。。我害怕。”君瑜哽咽道,她不知道怎样和他说,她很怕落得与卫夫人一般的下场。
齐煊诧异之余还是轻轻地将她环在自己怀中,轻声道,“我不会舍得。。你受伤。只要你原谅我就好。。”
君瑜没有言语,但她心里也是默念着同样的话,她也不曾舍得让他难过。
齐煊与君瑜的和好让府里的下人们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不必再害怕被阴晴不定的王爷迁怒。但这个消息传到锦华轩时却彻底地变了味,游若兰抽起绣框里的银色剪刀一把剪碎了她才未齐煊缝制的荷包。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是胜利者,从头至尾,她都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尤其是这两月来,司徒君瑜就如一只缩头乌龟一般躲着,而陪在齐煊身旁的是她。
她比司徒君瑜少得不过是身份,那个曾经她也有过高高在上的身份。见她如此,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皆不敢出声。
当外边的人通报齐煊来时,游若兰略黯淡的眼神顷刻间亮了起来,她还没有输。
比之锦华轩的凝重,问月轩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管家明仁也趁机将积压在手上的帐簿托柳叶送来给君瑜过目。
齐煊的心情是好了起来,但他照旧没有再来问月轩,反之愈发地常去锦华轩寻游若兰。
四月下旬,仲春将近,落红满天飞舞,似乎要歌尽这春日。
乐忧堂,游若兰照旧端着煮好的羹汤来书房寻齐煊。彼时齐煊尚未归来,她忽然朝一旁的翠缕道,“我的帕子忘带了,你去给我拿来。”
“是王妃。”翠缕领命自去,出了乐忧堂却直直走向了问月轩的方向。
见翠缕离去,她宛然一笑,反手去翻阅齐煊桌上的信件,又凝视着墙角看似朴实无华的柜子,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奇特的簪子,她弯腰将簪子插入锁孔,左右拧动,铜锁轻而易举的被打开。里面搁置的均是齐煊为了太子与朝中大臣往来的信件。
“游夫人,你在做什么?”背后有声音响起,游若兰手微微一抖,差点将信件散落一地。
君瑜正端丽地望着她,似乎早已拿定了她一般。
“在做什么,王妃不是看的一清二楚么?”游若兰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能诬陷燕夫人,也可以故技重施。
“三哥待你不薄,”君瑜的眼睛里再也无往日的柔情。
游若兰盯着自己手旁的花瓶,却不回答她的问题,“王妃,你说一个人若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又被花瓶砸了头,会死的几率有多大?”
“在你眼中,旁人的生命都如蝼蚁般么?卫姐姐走得那般冤枉,卫家百十余口人,连带着被株连之人,不下千数。你为何还可以活得如此无辜?”君瑜的心堵了好大一团火,她不会忘记那场大雪遮掩着的血腥味。
“是我的错么?弹劾卫家,将卫夫人送入大牢的都是王爷亲手所为,与我何干?”游若兰故作懵懂无辜之态,但她的话才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君瑜打了一巴掌。
“始作俑者!你利用碧如与卫家的恩怨去让她做伪证,碧如与卫夫人是同父异母所出,她们本是同根生,你却利用碧如心中的仇恨去让她陷害自己的亲生父姐。”君瑜气极,有些人的心当真是捂不热的。
游若兰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你不该感谢我为王爷找了一个好借口去除掉政敌么?”
“不是的。。你的一念之差,抑或着故意而为,害了王爷。怎么会是帮了他呢?”君瑜不可思议地望着游若兰,“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你不若死后再去问阎王吧。”游若兰抄起一旁的花瓶就要向君瑜砸过来,却被人生生地挡开,笨重的花瓶落在齐煊坚实的背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护着司徒君瑜的齐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隐忍着背后的痛,齐煊将君瑜护在身后,面对着游若兰,“你是谁派来的?”
游若兰面色瞬间失去了血色,素日里再孤傲冷淡的她此刻也慌了手脚,“王爷,你在试探我?”
“我给过你机会。”齐煊淡淡道,“若无我的允许,书房你本是进不得的。”
“我不信,那为什么她可以!”游若兰指着君瑜,她觉得自己的自尊被再次践踏了,齐煊的眼神里连对她的恨意都没有。她忘了,齐煊再喜欢她,骨子流着的也是皇室的血脉,有着皇室特有的薄情与冷酷。就如卫夫人全家被满门抄斩时,她该兔死狐悲,想到自己以后的结局。但眼前的司徒君瑜却是个例外,齐煊因她动了情绪,是真正地动了情。女人有时输在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败在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只有她是例外。”齐煊答道,示意护卫保护君瑜离开,他独自上前,狠狠地钳制住游若兰的下颌,“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王爷心中不是有答案了么?”游若兰笑得风情万种,望着君瑜远去的背影,又道,“这么着急让人带走她,你怕她知道真正的你有多么心狠手辣么?咒魇娃娃,呵呵,碧如。。这不都是王爷默认的么?我也不过是王爷手中的一个棋子!你们皇家的人果真都是冷血的!”
“闭嘴!”齐煊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神色阴鸷。
“我恨你们这些皇亲贵胄。你们的血是冷的,是恶魔。。”游若兰闭上双眼,泪水渐渐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为何她的心会这么痛,什么时候她的眼神也再不能从齐煊身上移开,她与其他女子又有何不同呢?原以为家亡的痛会提醒着自己断情,可她的心丢了。
“你。。到底是谁?”齐煊望着这张颇肖崔兰的脸哭泣,竟有些恍然。
“我父亲为南楚殚精竭虑,忠心耿耿,却被你们派来的人用反间计被刘皇所杀,我们府上下百余口人又去哪里伸冤!我恨你们。。。但我也可怜你们,哈哈。。你猜得到吧,是太子。。是太子派我来的。你们这些人即便享受这世间最昂贵最奢侈的物质,每日过得却如履薄冰。。就如你的王妃,她的笑再温柔,你大概也看不到她心中藏的伤。。我诅咒你们这些践踏他人之心的人永世不得幸福。。”这大概是她自家破人亡后最畅快的一次,尤其是看到齐煊眼中刺伤的神色时,她畅快极了,但也够了。只是,她到最后能为齐煊做的就是告诉他谁才是真正要害他的幕后黑手,即便这个事情会让他痛苦。。她只能做这么多了。。
齐煊倏然松手,清明的眸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游若兰望着他,绝望地笑着,咬碎了藏在舌根的毒药,她曾多么奢侈地想过,有朝一日,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齐煊身旁,不再是他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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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也是够了。。。
哈哈,改了之前的版本,这个会更加清晰吧。齐煊黑阿黑阿黑阿。。但还是木有太子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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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
齐煊在生气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咒魇之事的起因在哪里,但他没有去追究,而是选择去宫中与太子商议,说明他心里早已想好了要如何做。
对于君瑜的伤害,他也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尤其是君瑜开始为他自残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至少,君瑜之前在他心中总是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温润柔美是他心目中君瑜的定义。她不会忤逆他,也不会故意惹他不悦,所以在这三年的时间,君瑜也未真正曾看到过他生气的模样。
其实从南楚回来时,齐煊曾一度想要确定他与君瑜的关系,但被君瑜百目过去,他以为君瑜不喜欢他。但他怎么会知道是因为太喜欢了,君瑜才与他保持距离。
当他发觉卫夫人之死对君瑜打击如此之大时,才真正扪心自问了一会,也就出现了在清芷榭的一幕,他想去看君瑜,却怕惹得她更难过。他从前都是天骄之子,但司徒君瑜却让他感受到了家人的意义,成了他一种可怕的习惯。
也许一开始,他真当司徒君瑜作妹妹,但日久生情,他不会接受司徒君瑜在其他人面前笑了,展示她的美了。游若兰既让他实现了自己的执念,又进一步让他直面了他与君瑜的关系,在两个月的冷落中,他还是明白了他不能没有君瑜。
休一个他内心不甚喜欢的女人,也不在话下了。最重要的是,他也再未怀疑过君瑜的任何动机,譬如,她叫他休了游若兰,他也毫不犹豫。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再看到司徒君瑜手上多出一丝伤痕。。
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齐煊喜欢君瑜,他真正意义上爱上君瑜时却是她在烧毁休书时。每一个人都是脆弱的,在他最脆弱时,配在他身旁的是司徒君瑜,自此他就与司徒君瑜再也不能分离了。因为爱,也因为宿命。。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活着,完全是崔觐怕君瑜想不开而放他一马生路。
这段感情里,君瑜看似被动,其实到最后主动权都在了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