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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从怀中取出早已旧的褪色香囊交给他。
“这是迦安她娘留下的遗物,一颗在朕这里,另一颗在迦安那里。你好好保管着,时机成熟了再给她,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东西,否则你和迦安难保周全。”
“既然这么重要,你自己给她。”无赖又将香囊塞回去。
“这里头的东西是洛儿一心想得到的,朕给了她岂非将她送入阎王殿?大神官朕不放心,朕信任你。”
无赖心中清明,皇帝哪里是信得过他,不过是因为他无意权位,和云迦安没有利益牵扯,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他接过香囊,打开一看是颗透明的种子,里面隐隐有血丝流动,“这是何物?”
“可起死回生,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别问了!小寂,朕求你最后一件事,好好护着她。”
无赖将香囊装入怀中,不甚在意的从窗户飞去。
无赖前脚刚走,皇帝道:“既然来了,就现身相见吧。”韩公公帮皇帝掀开帘子,扶着他走入堂中。
一阵冷风吹来,门前出现一蓝一黑两人。蓝色纱罩随风飘动,身后的女子背着一包袱。
“窹面,你在外面候着。”大神官接过包袱,飘入屋内,轻盈似脚不沾地。
“参见皇上!恭祝皇上福祚延年。”
“免礼,坐吧。韩湖,赐茶,用江南新上的茶饼。”
韩公公泡了茶端上,大神官入座将包袱放在茶座上,“近日皇叔身子可还好?”
“侄儿有心了,朕的身子已是病入膏肓,拖一天是一天。”
韩公公面露担忧,帮他垂着肩,“主子,您要宽心些,别再累着了。”
大神官从包袱中取出一蓝色小瓷瓶,递给皇帝。
“这是您要的续命丹,最多拖两年。但每服一粒,身体如受刀割火燎,您确定要吗?”
韩公公屈身接过药瓶转交给皇帝,眸中含着泪珠,忍不住又收回手,握紧瓶子,“主子,您何苦这么遭罪自己?直接将长宁公主送走不就行了。”
皇帝伸手拿过药瓶,爽朗一笑,“老韩啊,你跟了朕大半辈子还是不了解朕。两年...应该够朕撑住这乱世的局面。”
颜盏见事已办成,便不多留告辞离开了。
皇帝颔首示意,“恭送大神官。”
大神官和皇帝是相互牵制,没有尊卑之分,皇权受制于神权,神职受封于皇帝。
皇帝盯着手中的瓷瓶,幽幽开口:“朕负了她们母女,这是弥补的机会,否则入了黄泉哪有脸面见她娘,朕是天子有什么苦难撑不过。老韩啊,朕若是走了,那你可要机灵点,洛儿可不太待见你。”
韩公公哽咽道:“主子,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您还要活万万年呢...”
这正月里,庆王府也让下人们归家团员,木紫心推说府中忙些,便遣人送了封新年贺贴赠与父亲。她是庶女,在大司农府中甚不受宠,这年里回不回家也无人在意。
木紫心在花园中剪几株紫瑞香,放入篮子中,紫瑞香有着紫色花边,中间泛着莹绿,剔透艳丽。王琰盈盈走来。
“见过木司园,司园好兴致,王妃没了,还有闲情逸致剪花。”
木紫心看看篮中花足了,便将剪子一并扔进去,挥手让丫鬟将花拎回屋中。
“王妃的事儿,你我心知肚明C了,宫里怎么样?”
王琰跟着她游荡在肃杀的花园里,“云迦安害死六公主颜姝和庆王妾室赵姨娘,被关入诏狱,至今还没审讯,案情仍在审查中。”
“爷这次定会借题发挥,清除后患。正好借皇后的手杀了赵姨娘,替你背了黑锅,这王妃的死就让云迦安来负责吧。那些墨梅处理的怎么样?”
王琰扶着她,转过园子,进了司园的屋中,“按照你的吩咐,将紫附诛泡在水中,将毒液萃出浸泡墨梅,那些墨梅全株巨毒,她是逃不掉了。现在紫附诛枯萎,他们查不到它是否有毒。”
木紫心差人将火炉拿近些,方便取暖。“小鱼,将玉蕊香拿来点上,屋里有些憋闷。”
“哎,奴婢这就去。”
小鱼点上玉蕊熏香,放下厚重的帘布,以免寒气渗入。木紫心将紫瑞香的枝叶挑拣清净些,摆弄好姿态插入羽人飞仙花插中,递给小鱼,“去,送到王妃的灵堂前,这是她生前喜欢的。”
王琰仔细端详着紫瑞香,有些不解,“想不到王妃一生眼高于顶,竟会喜欢这等无名的野花。”
“她自诩聪明,故尽聪明之事。骄傲自满,所择之人,不为自己所得,满腹仇怨。见了卑贱无名的花草,难免会惺惺相惜。不过,我想问妹妹一句,为何平素九毫无中毒的迹象?”
王琰脸色一变,“这...她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丫鬟末叶身手不错,难以接近。侧妃又说她害喜闻不得花香且不爱用这些脂粉,所以无法让她接触紫附诛。”
“罢了!先不管她,行百里者半九十,切莫掉以轻心。云迦安是生是死还得看爷接下来怎么做了。”
平素九正在屋中学做女红,可她毕竟是将门出身,哪懂得这些穿针绕线的活计。末叶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行礼道:“侧妃,王爷请您去灵堂。”
平素九放下手中针线,披上裘衣,在末叶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缓步走去,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提着灯笼。路上末叶将云迦安因谋害王妃,毒死赵姨娘与颜姝而被打入天牢的事告知,平素九诧异愤懑,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云迦安。
她刚进灵堂,就听见低低的哭泣声,王妃的起侍丫鬟王琰在一旁烧着纸钱。堂中白绫飘荡,惨白的灯笼忽明忽暗。庆王立在她的棺椁前,凝神深思。
平素九艰难跪下,按照礼数哭丧烧纸。
管家念着些悼文:“王妃乃烈风不能催其枝,恰如雪后松柏其操清傲,负凌云盖日之姿,抱积雪封霜之骨,今归地府,其魂也殇殇......”
平素九烧完纸,起身拍拍颜洛沾着雪水的肩膀,柔声道:“洛哥哥,莫要过悲,你还有我。王妃姐姐福薄,定要还她个公道,但...云姐姐是善心热肠之人,不会害王妃的,她那次送墨梅来是为了...”
“住口!素九,证据确凿,你还要替她狡辩,对得起死去爱妃吗?”颜洛有些恼怒的瞪着她,她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火,被吓的愣住了,可云迦安救过她和腹中的孩子,做人岂能不辨忠奸:缓神,继续解释。
“你听我说,那次她来是为了救王妃姐姐。”她顿了顿,心想口说无凭,怎样才能让他相信云姐姐是来提醒她们紫附珠有毒,故意激她不要用的?
“来人,送侧妃回屋,行过礼就算过了,明日出殡你不用去了,回去养胎吧。”
颜洛转身离去,将剩下的都交给苏老,因皇帝吩咐,故而三天后低调出殡,将棺椁都用布遮着,架在牛车上。纸钱衣物什么的都用箱子装了用黑布盖着。送殡队伍都内着缟素,外套常服,一路不敢哭泣出声。过路的百姓也只以为是举家搬迁的大户富商。
百姓并不知晓过门半年的王妃已逝,只以为王妃患了怪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廷尉李简正迈着步子踏入天牢刑房中,“去,将罪犯云迦安带来。”
此案本该由左平(官职)审讯,但皇帝下令廷尉亲审。
狱卒长押着云迦安进了刑房,踢了她膝盖一脚,“跪下。”
在牢中待了几日,吃的是馊饭,整个人消瘦了些,身上也散发着霉臭味。
“罪人云氏,你派遣下人在云宫榷的那个食盒中下毒,却被阴差阳错的拿给了颜姝,以至于害死了她。并且指使庆王的妾室赵氏在墨梅中浸润毒药,致王妃死于非命。又将赵氏带入宫中包庇,幸而被皇后娘娘发现,赐鹤顶红。你可认罪?”
“我若是不认呢?”
李廷尉一拍桌案,怒道:“不认?那得看你是不是铜筋铁骨了?这儿的刑具可是连本官都胆寒。再问你一次,认不认罪?”
云迦安抬头看着他,“我要见皇上,他不会允许你们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的。”皇帝爹爹那么疼爱她,不会伤她的。
“来人,上刑,直到她认罪为止。”
狱卒将她绑在木架上,从形形*的刑具中挑了款铁木夹,五根贴片套在木夹上,每根铁条上有根可以伸缩的钉子,血迹夹杂着锈迹,铁指环已辨不出原色。狱卒将两幅木夹从她的手指套下,锁在手腕,固定在铁板上。
狱卒长上次被云迦安那颗毒药吓得够呛,这次算是报仇了。这人杀的多了,也就不知何为同情,心也变得麻木不仁。他故意将她的双手勒得十分紧,指节都发白了。
“这是断指荚,你再不招可就得吃不少苦头了!”
云迦安看着心里发寒,可一旦招了就是杀头的罪名,若不招和死也没差别。犹豫一会,道:“慢!你有何证据说是我使人下的毒?空口无凭,我要向皇上告你们诬赖才是。”
李大人瞪了瞪眼,“你那贴身侍女荼蘼已招认是你派她在食盒中下毒,而且状纸在此。”他拿着按着指印的状纸在她面前晃了晃,“皇上已经知道此事,所以派臣来审讯,要你认罪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