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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何时又飘着鹅毛般的大雪,顷刻间覆盖了所有人的足迹,似乎方才的闹剧只是一场梦魇,唯一被纠缠着的只有夏初汐。
她被容华推开的时候,狠狠地撞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口裂得更深。她吃痛地咬着唇瓣,迷蒙着双眼看着容华将萧芸菡抱走,心底深处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唯独想不到萧芸菡会踏入这趟浑水中。
“公主……”是青阙的声音在唤着她,她温柔地将她扶起,清冷的眼眸是难得一见的疼惜之色,夏初汐甚至感觉得到,她的手在颤抖着。
她虚弱地笑了一下,嘴唇异常地苍白,“真是……浪费,我的血……可是珍贵得很,青……青阙……”她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疼痛,两眼一闭,昏倒在了青阙的怀里。外边的雪下得越是大了。
世界变得安静极了,似乎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路旁,看着形形*的人带着不同的目光从她的面前经过,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捂着自己受伤的身躯,瑟瑟发抖。
“公主,你怎么可以把国家机密透露给敌国的皇子,害得宣国被灭?”她的眼前恍惚站着一个人,语气痛彻心扉,失望得很。
“我没有,我不知道……”她急着想解释,可是那人瞬间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力量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么辛苦,你真该死,真该死……”那人声声诘问,他的脸迅速地变得狰狞,极为可怖。
“公主,我们死得好惨,好惨……”
“公主,你下来陪我们吧,来吧,下来吧……”
“公主,我们都在等着你呢,快点来吧……”
……
一声声狠厉而凄凉的话语萦绕在她的耳旁,充斥着狰狞的笑声。她恐惧地看着逐渐向她走来的众人,漫天都是红色的鲜红血液,汇集成一条诡异的河流,
“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没有……”她害怕地挣扎着,全身疼得像要死了一般,闷闷地喘不过气。
青阙端着水进来,便看到夏初汐在床上挣扎着,嘴里凄厉地喊着什么梦话,似是被梦魇缠住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握住夏初汐胡乱挥舞着的手,低声唤道,“公主,公主……”
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渗着点点血丝。夏初汐疼痛地皱着眉,感觉全身提不上一点劲儿,像是被活生生地拆成了两半。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眸,眼底仍带着惊恐,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微一动身,全身痛得她龇牙咧嘴,脑子似乎清明了些。
“青阙……”她的嗓子干哑得厉害,像粗制滥造的砂纸抹过桌沿的声响,难听至极。她不敢乱动,身上的伤口痛得她眉头皱得紧紧的。
“公主,你先不要动,你刚才做恶梦了,伤口都裂开了,我再给你上点药。”青阙不由分说,动作迅速地拿来了药,又拿了一套新衣裳。
夏初汐安静地不出声,脑子瞬间便清明了。方才定是又做了那个梦了,许是自己当真以为快死了,才梦到了他们吧。
谁都想要她死,谁都容不下她,她当真这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么?
或许是吧,在别人的眼中,她卖国叛变,不知羞耻,落得如此结果那都是活该的。她身上有着难以辞去的罪责,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她拿她的生命在赎罪,可能否有人原谅她的年少轻狂?
当年的她还只是个孩纸,谁又将她放在眼里过?他们想要她便召回她,不想要她便丢得远远的。她是个没有心的人,不会仇恨,但也不会有感情。
唯有容华,她唯一动的一次真心,到头来发现自己原来爱上的竟是一个幻影。谁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就如同把心血淋淋地掏出来递到他的面前,他却还朝着那个心厌恶地吐了口口水。
这比喻或许难听了些,但那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着青阙轻柔地整理着身上的伤口,一块块抹了鲜血的纱布被解了下来,丢在一旁。她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不舍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弄疼了么?”青阙瞅见她的表情,紧张地询问道,手上的动作越发轻了。
“没有,只是可怜这么多的血了,肯定能卖不少钱。”夏初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痛惜道。
“……”青阙的头上似有乌鸦飞过,她静默不语,专心地处理着她的伤口。
“真的,我的血可比任何的解药都有效。”她以为青阙不信,又添了一句。
“……”依旧是安静,青阙只是埋着头不说话。
“对了,萧贵妃怎么样了?”她虽知道萧芸菡有容华照顾着,应该没事,可那毕竟是为她受的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意的。
青阙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萧贵妃无碍,皇上和众太医一直照看着,不会有事的。公主昏迷了三天才刚醒,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说话间,已将夏初汐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轻柔地帮她盖上锦被,免得着凉。复又站起身,拾掇了那些换过的纱布出去了。
不多会,便端回了一碗清粥和一碗黑乎乎的药。夏初汐趴在床上,背上的伤极为严重,一个不小心便会化了脓,估计这伤口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夏初汐现在就如废人一样,什么事都要青阙帮忙做,自己只能躺在床上。原本那伤经过三天都结了痂了,她倒好,刚才恶梦一做,前功尽弃了。
青阙喂她喝完了粥和药,叫她好好休息便离开房间了。夏初汐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方才青阙关心的眼神她看在眼里,情感上她觉得她是真的为她担心,应该是可信的。可仅是情感上而已,她的行为漏洞太多,她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去完全地相信。
第一次被杜美人羞辱的时候,她说她去找容华,她相信。可这一次呢,当她被众妃为难的时候,她又不在,并且最后竟是跟容华一起出现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夏初汐头疼得很,感觉自己似乎处在一个极大的阴谋之中,半刻的轻松都会导致致命的结果,就像这次一样。她的身边,谁是可以相信的,谁又是怀有目的的,她分不清。
这出闹剧,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就是容华。她猜想着,那杜美人定是得了他的意思,才敢如此嚣张,甚至不顾她父亲的官位。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心生嫉妒,打伤了容华最爱的女人,否则,这场戏该是多么完美。
嘲讽的笑意挂在唇边,夏初汐疲倦地闭上双眸。她的生命当真如蝼蚁一般,谁想要谁就可以拿走,可知,她就会这般温顺地让他们玩弄么?
清冷梅花香微微渗进屋内,外面的雪花飘洒着,银白了世界。夏初汐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渐渐地陷入了沉睡,无论身心,都已疲惫至极。
羲和宫内,春意融融,外面的狂风暴雪丝毫影响不到里边的氛围。萧芸菡坐在床上,依偎在容华的怀中,杏眼含羞,脸色微红,三日精心的呵护,让她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受了伤的痕迹。
“快闭上眼睡一下,你身上的伤虽不重,但还是要小心照料着。”轻轻地帮她顺着发丝,容华温柔道。
“嗯。”萧芸菡在他怀中温顺地应了一声,在容华的帮助下躺回床上。容华倾身在她额头处落下一吻,她便闭上双眼睡去。
容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是缱绻不去的缠绵。低声吩咐着侍女好生照顾着,便离开了羲和宫,高挺的身躯隐没在雪中。
“墨兰。”容华刚一走,床上的萧芸菡就睁开了眼睛,轻声道,“把太医开的药再备一份送到夜华宫去。”她的眸色平静,似是蒙了一层薄纱。
“是。”墨兰行礼道,领了命便出门去。床上的萧芸菡依旧睁着双眸,若有所思。
雨夹着雪飘飘悠悠地弥漫着整个皇城,隆冬的寒冷又升了几分。容华负着手,步履缓慢地漫步在大雪中,身后的侍卫都被他挥退了。
手上拿着的六十四骨油伞上已覆满了雪花,沉沉地感到些许压迫。他微一倾伞身,便听得扑通扑通雪掉落的声音。
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了一个女子,绝美的容颜,清丽调皮的笑靥。她高扬着手中的伞,雪花扑簌扑簌地落在伞上,她笑着,旋转着,粉红的裙裾扬起好看的弧度。雪花如精灵一般萦绕在她的身旁。
那一幕,多年了,他却从未忘记。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舞蹈,与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化身成雪精灵般,悠然而舞。
她朝着呆愣着他喊道,“容华,好看吗?”清脆甜美的声音飘散在雪中,似一首绝美而煽情的诗,透着一股股情意。
不经意间,他竟走到了夜华宫前。墨黑的眼眸看着那紧闭着的门,即便有人住着,这夜华宫看着依旧毫无生气,像一座死城。
俊美的容颜清冷凛冽,眸底的伤痛一闪即逝。他迈开了步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夜华宫,脑子里似乎还浮现着她方才隐忍的神情,让他心生烦躁。
为何他第一次的动心,却是个注定不能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