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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颜一路步行,饶了半个圈又绕回去。常亦楠已经回去了,沧阑宫门口空荡荡的。太阳光照在高贵*的琉璃瓦上,光华流转,刺目得很。一头巨兽张着骇人的翅膀,扇起一阵狂风从宫门上方飞过去,投下的阴影渐渐罩住守门的侍卫,又缓缓移开,消失在一道宫墙内。夙颜手放在额头上边,挡住了大半的太阳光,半眯着眼看面前这座巍峨的宫殿。这是常亦楠曾许诺过的,不搬进魔宫,就一直在这儿守着等她回来的宫殿。明明还是往昔的样子,一样的屋顶,一样的黑曜石,一样的琉璃瓦,一样低调却不失贵气的宫门,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抓不住,也留不下来。
夙颜心里,陡然又浮现出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与他母亲,他会如何抉择?
抑或者,她该换句话来问。
夙颜转过身,招来一朵祥云,很快便远离,不见半点人影。
紫烨神宫热闹得很。
夙颜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仙娥。八人一列,仙娥们身着紫烨神宫的宫装,手上托着各种物什,薄纱飞扬,形如弱柳扶风。风一吹,那长长的披帛从夙颜脸上扫过去。夙颜抹一把脸,有些痒。
时间还早,若是要她做什么,自会有人叫她。现下除了一群一群朝她行礼的人,根本无人理会她。夙颜去了后山,六十年前种下的那片果园,听闻已结了好些果子。她备好乾坤带,准备摘多些储存起来。
她许久未来,这片果园依旧被打理得很好,一根杂草的影子都见不到。近来都未下雨,土地有些干,大约是有人来灌过水的缘故,地上一层薄薄的湿泥,脚一踩便沾满了整只鞋。夙颜施了法护住鞋,这才踏进去。
夙颜揪下一粒葡萄扔进嘴里,面前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红橙黄绿蓝靛紫应有尽有,用姹紫嫣红来形容也不为过。与之想比,那些成熟的果实埋在一片缤纷色彩中,倒是很不起眼了。
夙颜将一串葡萄放进乾坤袋,又放了两个桃进去,只遗憾没有荔枝。紫烨神宫在神界偏北,本就不易种植荔枝这种东西,加之后山地处阴冷,便更不适合种荔枝了。这于夙颜而言,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夙颜摘完果子,啃着一只梨回了子衿殿。
子衿殿的气氛,有些微妙。
香蜜要在屋外听候差遣,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得老远。她见了夙颜,明显松了口气,极其夸张地拍了拍心口:“上神您终于回来了!司嘉仙子来了,但夙笑仙子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奴婢……”
未待她将话说完,夙颜便推开门进了去。
夙笑坐在桌边,面无表情不说话,手臂搭在桌沿上,手腕上小青蛇朝天吐着蛇信子。司嘉坐在另一边,正吃着东西。桌上摆了几碟水果,都是加了冰镇着的,司嘉不吃水果,专挑果盘里的冰吃。一口一块咬得咔嚓响。她见了夙颜,笑眯眯地想说什么,却因为吃了太多冰块,嘴巴里面冻得没了知觉,舌头动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活该。”夙颜笑骂,“再多吃些,你便可以当个移动冰窖,造福全神界了。”
司嘉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嘴巴里扔冰块。待到她将桌上的冰块吃完,已是两盏茶之后。夙颜陪着她一起吃,吃完了一串葡萄一盘荔枝加两个冰镇的桃子。
夙笑将两人面前的空盘子移到一边,已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司嘉往嘴里灌了口热茶,含了一会儿又吐出来,终于能好好说话了:“我姐姐说这两日你这儿忙得很,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夙颜说:“你少打两次架,便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司嘉垂然欲泣:“颜颜这么多年你总算说出你的心声了吗?原来你终究是嫌弃我的……”
夙颜:“……”
夙笑:“……”
司嘉说是来帮忙,实际上谁都知道,她这种混吃不等死的人,什么忙都是帮不上的。她挑选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一干仙娥看她们布置举行大典的祭坛。
夙颜连带着夙笑一起,都松了口气。也许那晚,司嘉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吃过晚饭后,夙颜出门散步消食,见着一个男子一直在宫门外徘徊。大热的天,他却戴着一顶市井小民常戴的灰色麻布帽,两只手交叉在腹前,伸到另一只手的衣袖里。他站在青色的柳树下,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紫烨神宫的大门,犹犹豫豫的样子。
约莫又是个想看热闹的人,夙颜想。
夙颜往东边走,那边有一片紫色的草地,在这种天光半失的时候,最是好看。
身后一声局促的呼叫,夙颜转过身,是那在柳树下踱步的男子。他咧开嘴一笑,向夙颜行礼。
原来竟不是个看热闹的。夙颜自知看走了眼,便又对这人多了几分兴趣。难得有陌生人专程来找她一趟,竟还不是为了看热闹。
“有事吗?”夙颜问。
那男子微微搓着手,答:“启禀上神,上次元宵节您托我帮您压的注,现在是否需要结了这场赌局,将本金与利润给您送过来了?”
元宵节……
夙颜想了半天,这才想起,六十年前的元宵节那天,她的确是在集市上托了一个小贩帮她下注的。也难怪这人大热天的还戴一顶帽子,原来竟是生活习惯所迫么?
“这倒不急。”夙颜说,“我又还没嫁人,如此收了这场赌局,这名义也忒不明当了些。你且先帮我看着,等到哪天事成之后,我便自己找你去取。”
小神仙对着夙颜,心潮澎湃得很,也没听清楚夙颜说了些什么,便一个劲儿地点头,跑了。
也无怪这小神仙如此急切,紫晔神女的册立大典在即,夙颜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常亦楠又是魔界板上钉钉的魔帝,这桩亲事,那是般配得不能再般配。终神仙苦思冥想那么多年,也实在想不出能让他们亲事告吹的原因。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除了那些压注他们亲事成不了的神仙。
天色黑倔,夙颜才慢吞吞地回了子衿殿。司嘉已经走了,夙笑也睡下了,只有她卧房内还掌着灯,流寂拿了卷书,一边看一边等她。夙颜推门的声音有些大,惊扰了流寂,他放下书,一转头便看见了她。
夙颜坐到他对面,一口一口喝着他递过来的茶水,极其小心地打量着他。唔,脸色有些憔悴,虽隐藏得极好,却也被她发现了。许是思念他那心尖上的人,思念得过分了些。神啊,任你本事再大,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夙颜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理,很是高兴,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流寂终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我脸上放了块凤梨酥吗?”
夙颜果断喝水,手和杯子挡住眼中的心虚。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表达一下她的关心:“我说,哥哥,你若是难受得紧,那便想法子将人找回来呗,你这样时而醉个酒时而失个眠,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你给我说说,我来帮你想办法?”
流寂一本书敲在她头上:“乱想什么呢?睡觉!”
夙颜吐吐舌头,心虚了这是。
有流寂在旁边看着,夙颜很快便睡着了,这感觉,甚是美妙。她思绪混乱,迷迷糊糊地飘着,隐隐竟听到了天雷声。
我滴乖乖,夙颜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打雷。尤其是她自己招出来的雷,最是喜欢。她果断听着雷声辨别方向,一个劲地往打雷的地方凑,谁知思绪却突然如同被磁铁吸住一般,一阵天旋地转后,雷声震耳欲聋,一道一道明晃晃的天雷接二连三地劈下来,连周边的空气都在颤抖。这雷竟是与之前所见的所有雷都不一样,一下接一下的,都劈在她心尖上。夙颜浑身发颤,发软,跌倒在地上。
她眼睛成一条缝,不敢去看前面的场景,又怕闭了眼,看不见天雷,他便一下劈在了自己身上。夙颜倒在地上,极其狼狈地往后面退,手掌在粗砺的土地上磨破,鲜血浸入泥土,染红了黄色的土地。
耳边一声厉吼,夙颜浑身又是一颤,目光竟不由自主地扫了过去。
乖乖,那在半空中耀武扬威将夙颜吓了个半死的天雷,他……他竟是紫色的。
八荒天雷,紫色为最。
那一片汹涌澎湃的紫色波涛之下,四分五裂裂口遍布的土地之上,凄凄惨惨地趴着一名女子。她衣衫破碎,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将衣服染得看不清半点原本的颜色。她长长的头发浸了血,凌乱地附在背上,脖子上,脸上,如鬼魅一般。她面前便是足以劈裂大地的滚滚天雷,深紫色的雷光一道一道映在她苍白的额头和血红的眼睛上。只要她再近一步,那天雷便会劈到她身上,万劫不复。她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嘴里凄厉地叫着什么,眼泪似决堤的河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十指紧紧插入地上的裂口,借着这一股力极其艰难地往前面爬。她指甲抠在了裂缝旁边干硬的泥土上,一个用力便翻裂出来,一片,两片,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没了指甲的庇护,很快指尖便血肉模糊。可她还是视而不见,一边哭一边往那片天雷爬去,艰难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