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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鸟鸣啾啾,酒菜已过了三巡五味。
四皇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范知府,这皇陵建造的情况,偶尔懒懒的扫过沈家众人一眼,又漫不经心的转开。
沈家人像是木偶一般,带着虚假的微笑,勉强压住心中那受了屈辱后的愤慨,谄媚的陪在一旁。
又过了一会儿,四皇子打算回驿馆休息了。
众人忙起身相送。
待四皇子的车架离开后,大老爷一甩衣袖,只撇下了一句:“倾澜,跟我来。”随后便大步离去,连与范知府寒暄几句的耐性都没有。
沈倾澜忙抬步跟上。他明白,爹自是要商量明日与四皇子巡察皇陵的事宜。这一次,可一定要留下个好印象。
大夫人当然知道老爷的怒火,这范知府在席间几次落井下石,也不知是安得什么心。不过,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她只善后的嘱咐了月如一句:“你便送送范大人吧。”随即也转身向院中走去。
月如福了一礼,便随范知府向大门走去。
姜颖看了一眼月如那姣然的背影,心中倒是敞亮了大半儿。范知府演了这一出,等在这次皇陵顺利完工后,即便是相公再想宠着她,爹娘也必定不允了。
月如的花容月貌,再也构不成自己的威胁了。姜颖唇角荡开一个欣慰的浅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而且,相公他,也定然不会再宠着她了……
沈煦幽一向桀骜惯了,这样憋屈的晚宴,自然是心中不悦,他一边回自己的小院,一边恨恨的嘟囔道:“真不如和几个朋友饮酒作诗痛快!”
三老爷夫妇和四老爷夫妇与大夫人顺路,也就发起牢骚来。
三夫人嘴上功夫原本就厉害,此时三老爷也不拦着她,她也就更肆无忌惮了:“我说大嫂,大哥他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啊!现在让我们大伙儿都跟着丢人!”
三老爷见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话说的有点儿过分了,不由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角。
大夫人脚步一顿,冷冷回头瞟了三夫人一眼,用一种当家主母才有的威严说道:“当初这皇陵的竞价成功时,弟妹可不是这么说话的。怎么,银子还没到手,便想要翻脸了么?”
三夫人闻言果然一噎,三老爷急忙面红耳赤的辩解道:“大嫂误会了,阿馨她只是心直口快,没有说大哥不是的意思。况且,兄弟一场,帮忙是应该的,我们可真不是为钱来的……”
听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剖白,大夫人冷冷一笑,回道:“三弟毋须多言,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有言在先,三弟该得的自不会少。我只希望弟弟和弟妹记住,我们姓沈的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撇清了,更别想独得了。否则,为商这么多年,你大哥和我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说罢,她留下怔在原地的三老爷和三夫人,径自旋身回了院子。
四老爷和四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摇摇头回了他们的客房。
三夫人愣了一会儿,怯怯的问三老爷道:“相公,你说,大嫂难道知道我们动用了沈家的那些田地放高利贷的事?”
三老爷皱了皱眉头,最后摇了摇头,笃定的答道:“她可能只是在诈我们,不用担心。”
月如将范知府送出府门,摆脱了众家丁的耳目后,脸上那温婉的神色瞬间一变。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范知府手中,问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沈泽明花酒刚喝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有块儿玉佩落在了家里,便打着酒嗝,慢悠悠的向沈府走来,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月如这么一句。
他眼神聚焦了半天,这才认出是上回那个美貌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女人,赶紧躲到一旁,凝息听着他们的对话。
范知府并没有意识到沈泽明的存在,所以大摇大摆的打开那小瓷瓶,凑到鼻尖一闻。他眼睛圆睁,问道:“就是这个?”
月如点了点头,挑眉答道:“越简单的方法反而越不易露出马脚。记住,弄到皇陵的墙壁上,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
“知道了。”范知府将小瓷瓶放入怀中,上了马车。
月如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府门。
沈泽明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不行,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一定要和大伯他们说才行。
他从暗处出来,快步向府门走去。
守门的几个家丁见是沈泽明回来了,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字排开,挡住了府门。
“闪开!”沈泽明觉得这帮家丁实在是胆大包天了,连自己都敢拦。
家丁们见他一身酒气,又想到下午沈煦幽吩咐过,不能让沈泽明回府,以免坏了大事,当下更坚定的挡住了去路。
“泽明少爷,请不要为难我们。”护院的头儿恭敬而疏离的说道。
“你们若再拦我,便误了大事!”沈泽明有些气恼,语气急迫又认真。
一群家丁不禁转头看向头儿,等他决定。
“泽明少爷有事不妨明日再说,若是误了什么,我等便一力承担。”那头儿咬了咬牙,下着决心说道。
沈泽明怒极反笑,嗤道:“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
听着他不顺耳的话,想到沈煦幽曾吩咐可以把他打出去,他们毕竟是家仆,当然听有实力的主子的话,所以没等沈泽明说完,那头儿便发话了:“来,把泽明少爷请出去!”
当下,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把沈泽明举起来,重重扔了出去。
“哎哟!”沈泽明摔得不轻,他扶着腰,疼得呲牙咧嘴,盯着那几个家丁,低低的咒骂了几声,甩下了一句:“老子过几日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等着瞧!”
说罢,他一瘸一拐的,向远处走去。
守门的几个家丁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不禁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沈家的一众小姐,齐齐聚在沈思越的院子里。
沈涟茜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总而言之,有点儿兴奋。她站到众姐妹中间,絮叨着:“你们说说,这四皇子是什么眼光?说我们是庸脂俗粉也就罢了,怎么连越姐姐都不入眼?”
沈思越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然温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牙根咬的有些紧。谁都听的出来,沈涟茜的话里明显是带着刺儿。虽然没有被四皇子选中,沈思越有过一瞬间的窃喜,为她还可以守着那份对凌靖熙的等候,可是,被这样当众折辱,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她不敢说话,亦不敢有任何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哭出声来。
“就是啊!”沈嘉俞是三老爷妾室所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嘴上从不积德:“不过越姐姐也真是有胆量,敢和四皇子对着干,只可惜,最后也只能低头承认自己是庸脂俗粉!”
沈思越面色一冷,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那丫鬟立刻会意,走到沈嘉俞面前,出手快如疾风,“啪”的一声脆响,扇了她一个耳光。
所有的沈家姐妹均是一愣。
沈嘉俞捂着自己肿了半边儿的脸颊,望着那个丫鬟,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敢打我?”
沈思越只是淡淡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道:“做人呢,要认清自己,才能说对话,做对事。”顿了顿,她转头望向沈涟茜,柔声问道,“茜妹妹,你说对吗?”
沈嘉俞自是明白,沈思越这是在提醒自己,她只是个妾室生的女儿,即使平素姐妹们关系再好,对着如沈思越这些嫡女时,总还是应该忌惮三分的。
沈涟茜也看出来了,沈思越这是在杀鸡给猴看,沈嘉俞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妹妹,这实际是在打她的脸。沈涟茜的脸上时青时白的,想起父母嘱咐过自己要让着所有大伯家的姐姐妹妹,所以她终是不敢招惹沈思越。咬了咬牙,最后不情不愿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姐姐说的极是。”
沈思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剩下的姐妹们不由面面相觑。说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越姐姐生气的样子。原来,她也并不是那样温柔的性子。
“啊!”沈若尘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前额上冷汗涔涔。
樱儿急忙披上外衣,举着烛台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小姐,做噩梦了?”
沈若尘摆了摆手,吩咐道:“倒杯水来。”
将温热的茶碗端在手心里,沈若尘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梦中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自己,她不断的跑,直到精疲力竭了,却仍然摆脱不了那东西的掌控。
也不知这梦境意味着什么。
樱儿见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由劝慰道:“小姐,姑爷明日便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了。”
沈若尘敷衍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看着房门一点点关上,沈若尘在黑暗中再度睁开了眼睛。
明日,凌靖熙便要回来了吗?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安?
翌日正午,骄阳似火。
四皇子和沈家还有范知府一行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皇陵赶去。
“四皇子,这墙体固若金汤,便是经过水的浸泡,也可安然无恙。”大老爷小意的跟在四皇子身后,介绍着他们沈家所完成的“丰功伟绩”。
四皇子随意的用手指敲了敲墙面,微微点了下头。
得到了四皇子的一个肯定,大老爷不禁有些喜出望外。正这时,不远处,“滋拉滋拉”的,某种被腐蚀的声音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工匠手中拿着一个碗,正不知所措的望着那冒烟的墙面,那墙面越来越薄,最后,竟破出一个大洞来。
“怎么回事?”四皇子眉间微拧,不怒自威的气势已让所有人胆寒。
“扑通”一声,大老爷急忙跪了下来。
沈家众人紧随其后,跪了一地。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明明万无一失的事情,为什么又会搞砸。
那个惹祸的工匠也慌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奴才只是想往面条里面加些老陈醋,不小心将醋洒在了墙上面,奴才真不是故意的,求四皇子饶奴才一命吧。”
“你说老陈醋?”四皇子的浓眉微微一挑。
“……是。”工匠匍匐在地的答道。
沈家人有些惊愕,大老爷想,不如先把自己的罪名定了,免得有些人拿这事做文章,他低下头,认罪道:“是草民一时疏忽,对材料选择有误,请四皇子责罚。”
范知府则眨了眨眼睛,开始搬弄是非起来:“幸亏四皇子发现的早,否则岂不给那些盗墓者以可趁之机?”
四皇子听了,仿佛恍然大悟般,指责沈家众人道:“沈家已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仍如此不知餍足。竟把主意打到了皇陵上,不惜与盗墓者勾结,实是可耻至极!”
不等沈家人做任何辩解,四皇子扬声叫道:“来人!把沈家众人押入大牢,择日候审!”
“冤枉啊!四皇子,草民冤枉!”沈家人的叫声混成一片,却仍被人连拖带拽的关了起来。
一批官兵包围了妍清轩。
仍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沈泽明迷迷糊糊中,被人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里。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直到脸和枯草垫有了个亲密接触后,沈泽明这才清醒了过来,他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对面的牢房里,关着的正是几位叔伯。
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沈府门口,看着官兵用锁链拷着沈家的女眷们,押向牢房。
那些哭丧着脸的女眷中,并没有月如。
“沈家犯什么事了?怎么又抄家又抓人的?”围观的百姓忍不住窃窃私语着。
“听说是与盗墓贼勾结,在皇陵的墙上做手脚来着。”有知情者散布着小道消息。
“哇,那他们胆子可真是不小。”
“要我说呀,就是人心不足,你看看,他们这一大家子美貌的妾室和女儿,沈家那些老爷少爷们,可真是艳福不浅。”
……
连二老爷和伊冉都没有错过这称劫,被官兵带走了。
沈家的大门,被人用封条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