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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慈下意识地往后抽手:“你……赶快吃了它……”
郎程言仍旧未动。
莫玉慈眉峰蹙了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能不要啊……郎程言,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一件事……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吧……”
泪水愈加汹涌。
他虽不是铁打的汉子,但自小不喜流泪,即便是宫中血变,父皇辞世的那一刻,他虽然心中流血,却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而此时,而此刻。
他除了以泪洗面,已经……无言以对。
“不,”终于,郎程言深吸一口气,猛地拿起莫玉慈的手,放在胸前,“活下去,告诉我,你能活下去,你可以活下去……只要你说,我就吃了这药,否则,我宁愿痛,宁愿时时刻刻受这折磨……”
“程言……”莫玉慈涩然一笑……她也想说,她也很愿意说,可是,这个样子的她,要怎么活下去?要如何活下去?
眼前一晃,却是一卷明黄的卷轴,再次轻轻地,轻轻地落在她的掌心,他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沉稳有力:“莫玉慈,这是我第三次,将它交给你……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迫不得已,而这第三次,是我心甘情愿,全心全意,替我守好它,我等着你,在这儿等着你,在大安的国土上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浑身猛烈一震,莫玉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坚毅如山的男子,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住,莫玉慈,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燕云湖畔的水村少女,你是我……大安皇朝四皇子郎程言,最挚爱的女人,大安有我在,便有你在,你,听清楚了么?”
“我……”
“我是君王,我是大安之主,我有权决定你的生死,你不能拒绝,只能遵从。”
他的话声,很冷很冷,是从未有过的,彻底的冷,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决,直抵莫玉慈内心深处,亦,深深震撼了旁边沉默的旁观者,落宏天。
“……皇上,民女……遵旨……”轻颤着嗓音,莫玉慈吃力地吐出一句话来。
“好。”郎程言点头,不再多言一字,将圣旨与药丸放于身侧,双手贴住莫玉慈的掌心,运起天禅功,将内力输入莫玉慈体内,直到她的心跳由衰弱渐至有力,呼吸慢慢平稳,方才伸指点了她的睡穴,撤回双手,右掌一翻,那白色药丸已被他吸附在掌中,弹进口内。
宁神静气,调理好内息,郎程言缓缓站起。
日正中天。
蓝空流云。
一群群鸟儿不住在低空中飞过。
郎程言再次将目光转向落宏天。
落宏天却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答应了你什么?”
果然,郎程言一开口,便直指要害处。
落宏天有些不自然地笑:“你怎么知道?”
郎程言垂眸,半晌抬起:“她或许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然而我,却太清楚你的作风,倘若不是惊天动地之事,怎能劳动你一路相护?”
“我说你们两个……”落宏天不由搔了搔后脑勺……他该是赞叹他们俩的心有灵犀呢,还是该抱怨郎程言这人,实在是个鬼才?
“别废话,”郎程言沉声打断他的话头,“她没有时间,我也没有时间。”
闻言,落宏天也顿时摆正了脸色:“不错,她的确答应,出卖一个天大的秘密,来换取,见你一面。”
“天大的秘密?”郎程言双眸骤紧,“你是说……”
“天途也,苍蘅之北,大地以西,光耀日月,七虹御山川,九龙腾银河。”缓缓地,落宏天吐出一句话来。
郎程言的面色蓦地煦白,仿佛如遭雷击。
落宏天亦沉默,两人再一次长久地对峙而立。
半晌,郎程言方喃喃开口:“她……她果然是?”
“不错,”落宏天微微颔首,“所以郎程言,你该明白的,你和她,根本不可能。你注定成为一代帝君,而她注定……你,还要坚持方才的决断吗?”
郎程言不答,反问:“我想,即使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你亦不会,不会任由她死去吧?”
“是,”落宏天坦承不讳,“她的身上,藏着诸国皇室都想得到的东西,倘若我救了她,便可拥有号令天下的力量,你想想看,若到那时,莫说你郎程言,就算诸国千军万马加起来,又能奈我何?”
“你不会。”郎程言摇头,十分肯定地开口。
“哦?”落宏天眨眨眼,“为什么?”
“你没有帝王之材,对这天下也没有野心。”
“听你这话,似乎很了解我啊,那你倒说说,我想要的,是什么?”
“是超越。”郎程言简洁明了地给出答案,“对你自己的超越,对他人的超越,对天下的超越,你只求超越,而不求驾御。”
“这么说,”落宏天抬手摸着下巴,“你是求驾御,也求超越了?”
“不。”郎程言再度摇头,慢慢地仰起下颔,看向苍穹邈远处,脑海里却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个画面……犹记得上次逃过落宏天的追杀后,流落荒野之时,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向他求华厦高堂,锦衣玉食,而她的回答,却只是要他做一件事……寻回她的母亲和弟弟,然后送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离开。
平平安安,四个字,代表了她全部的企望和梦想。
她渴求平安。
母亲的平安,弟弟的平安,甚至他的平安。
却唯独没有冀望,自己的平安。
从相遇的最初,他带给她的,便是动荡,便是危机,便是不断地分离,甚至是血腥的灾难。
可她仍旧记得心中那个殷切的愿望……那便是平安。
莫玉慈。
你要平安,我便给你平安。
不但是你的平安,你亲人朋友的平安,还有……这整个天下的平安,我都给你,好不好?
落宏天沉默着。
一直沉默着。
仿佛感知到了面前这个,自己唯一对手的所思所想。
他沉默地陪着他,很离奇地消泯了心中那股长期养成的敌意。
其实,他不恨郎程言,从来不恨。
他们的敌对,仅仅是强者之间的角逐,即便杀,那也是雇主的命令,而非出自他的本意。
但,天下第一杀手,之所以是第一,心中亦存着自己的准则,倘若他认定了一个人,倘若他觉得这人不该死。
那么,他不会出手。
即便托国之富。
即便帝王之威。
他,亦不会出手。
“郎程言,你想我怎样?”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救活她。”
“救活?”落宏天下意识地瞅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面现难色……杀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救活这样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对他而言,简直比登天还难。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救她。”仍是望着遥遥天际,郎程言嗓音沉寒。
“你是说……”落宏天倒吸了口寒气……他该不会是,要他去找那个家伙吧?
“就是他。”郎程言肯定了他的猜想。
“你有没有搞错?”落宏天忍不住怪叫,“那个人的古怪,天下人皆知,况且他已经封关二十年之久,现在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
“你去无极峰下,仰天大喊三个字,他一定会出来见你。”
“什么字?”落宏天不由瞪大了眼……哪三个字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铁……红……霓……”
“铁红霓?”落宏天先是一怔,继而整个人都抓狂了,“那不是……那不是你……”
“拜托了。”不容落宏天多言,郎程言双手抱拳,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这天下间,我郎程言唯一能拜托的,只有你落宏天。”
“喂……!”看着那已经走远的铁血男子,落宏天后脑勺上华丽丽地掉下一串冷汗……
……
大安与大黎的交界处。
北归镇。
北归客栈。
看着床上那个不声不响的“包袱人”,落宏天再次生出杀人的冲动。
亦平生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两个字……后悔。
后悔莫明其妙地答应郎程言那个家伙,接下这么个包袱。
虽说他也很想知道,那几句歌谣后面的内容,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这种郁闷乏味毫不自由的生活。
一想到后面那数千里的行程,他整个人就忍不住肝火上腾。
看看,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他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当了免费保镖不算,还得当个免费保姆,天天给一个女人擦手擦脚,伺候她吃喝拉撒,还得驮着她跑来跑去……怎么想,怎么也不是一个大丈夫干的活儿,尤其憋屈的是,这个女人原本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郎程言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放得下心,就那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女人甩给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存心的,还是算准了他好欺负。
“哐当”拔出桌上长剑,落宏天凌空斩向床榻……
嗤……
细微的轻响,破窗虚空,堪堪撞上寒湛剑锋。
落宏天冷冷一笑,也不怎么动作,后背上流霜剑已然飞出,如长虹惊舞,穿透窗扇。
扑扑扑扑……
像是有数十只大鸟,接连不断从树枝上坠落于地。
眨眼间功夫,流霜剑折飞回鞘,雪亮剑锋仍旧清澄无比,不见丝毫异色。
起身走到床前,展臂横抱起莫玉慈,落宏天几步横跨,踢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
黑的、紫的、青的……
他奶奶的,落宏天不由发出一声低咒……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来以后的路上,自己有得忙了。
俯头看看怀中女子……安恬的睡颜,清淡的眉眼,被火燎过的地方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壳,如此丑陋的面容,却依旧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纯真与淡然。
很舒适的感觉。
很安心的感觉。
使得落宏天那颗霜冷的心里,微微掠过一丝异样。\0
仿佛。
就这样抱着她,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走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乍然而起的念头,让落宏天猛然一惊,不由重重一跺脚……自己这都是在想的什么?不要说她是郎程言的女人,单以他杀手的身份,就不该动这样的念头,更不能动这样的念头。
郎程言,如沧海游龙般的男子,一旦动了情,也无法再摆脱那羁绊,何况是他?他要是动了情,还能成天下第一杀手么?只要稍有闪失,他早被人剁成肉饼了!
所以,不能想。
绝对绝对,不能想。
无情打碎自己的念头,落宏天运起绝顶轻功,几个起落间,已没入深重的暮色之中……
“报……”
响亮的喊声,直传入中军大帐。
帐帘掀起,传讯兵快步迈进。
“何事?”端坐于上方的男子,一脸铁凝,面无表情。
“密报。”传讯兵近前,恭恭敬敬将一封短柬呈上。
男子接过,展开后淡扫一眼,唇边随即勾起一丝绝冷的笑。
好。
很好。
非常好。
“知道了。”淡然地摆摆手,传讯兵迅疾退下,而男子慢慢仰躺进虎皮椅中,雪亮眸光定定地望向帐顶。
他所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郎程暄,就让天下人看看,我们到底,谁胜谁负,谁为王者,谁是贼寇。
“言儿,”铁黎稳步步入中帐,“有消息了。”
“嗯。”郎程言“唰”地坐直上半身,冷凝目光中满是志在必得。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铁黎眼中也无声掠过一丝兴奋。
“九成九。”
“现在,”铁黎走到悬在一侧的地图前,定睛瞅着郎程言,“你打算怎么做?”
“谋定,而后动。”
“哦?”铁黎眉峰一挑,眸色炯亮,“如何做?”
郎程言眸中寒光一闪:“斩其左右臂膀,断其外援,浩京既成孤城,纵死守,也不持久。”
铁黎拂掌大赞:“是个绝佳的主意,看来殿下心中,已有良策?”
“是。”郎程言坦承不讳,“我已经有了绝佳的布局,现在……我要一步步,扭转局面,绝地出击。”
“好!”铁黎当即点头,“殿下想怎么做,外公全力支持!”
“我会胜利的。”双手撑着桌面,郎程言慢慢站直身体,眉宇间的神情,是那样坚定,坚定得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发自内心深处地相信,他会成功,他一定会成功,这普天之下,没有他不能完成的大业!
“倘若霓儿还在,看到此刻的你,必定会欣然满怀。”大事谈定,铁黎忍不住感慨道。
郎程言眸色微微黯了黯……母后……若说他这一生中,最对不住的人,便是母后了,从小,他就顽皮淘气,经常惹母后生气,稍大些,又成天这里跑那里跑,留在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每次去凤仪宫,母后总是看着他,满眼的欲言又止。
那眸中的期盼,他虽然懂,却不愿遵奉。
承欢膝下这四个字,对于别的皇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于他们母子而言,却是那样地难得。
只因为,年少的他一直以为,他还有很多的时间陪着母后,伴着母后,孝敬母后,而母后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拘束着他,更愿开明地让他任着自己的性子,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直到,直到他最后一次回宫,方才从小安子口中无意得知,母皇的病,已经深入膏肓,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