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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去到后院厨房帮忙,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晌,天色渐晚时,前面的酒宴还未散,不时听来往的仆人议论二公子如何地吩咐她们上下的忙碌。.
她蹲在地上烹茶。红泥小炉火光微微,偌大的黑夜中只这一点薄光,像暗夜天幕中孤零零的那颗北极星,却带给人长夜将尽的希望,冰凉的心尖也就渐渐微暖着。她呆呆的望着那孤光一点,幽赤的火光跳跃,在眼前逐渐变大,仿佛一团浓墨晕染开来。盈盈火光映入眸中,光华飞转,一些人一些事的影子也错落有致的浮现在眼前。恍惚中有人轻唤:湘儿,湘儿……
是娘的声音,那么轻柔,含了关爱的嗔怪,那慈祥端庄的面容就跃在火星里,又渐渐朦胧开去。
身旁灶膛里的柴似没有干透,湿柴被烈火一烤,哔哔啵啵的爆响着。火星四溅,脆声入耳,那嗡嗡的嘈杂竟好似前年府里笑语盈喧放爆竹的一片喧闹。昔日在帅府里,她自幼被被爹爹当做小子养大的,爬树放爆竹都是她往年常办的把戏。恶作剧般点燃爆竹偷偷甩去哥哥们身后,“砰”的一声响,吓得锦袍玉带的哥哥们一惊,猛然回头,却见是她,就只剩疼惜而不忍责备的笑意。府中上下谁不是捧她在掌心,只是家门突遭大劫,一切都变得恍如隔世,不复当初了……
火苗更是熊熊,呛人的烟气袭来,熏得人满眼是泪。刺眼的光亮似抄家那夜晃得人难以睁眼的火把。她拉紧娘的手嘶声哭着:“娘,有湘儿在,湘儿能同哥哥一样保护娘的。”
娘却握紧那白绫,牙关中挤出哽咽的几个字:“你若是个儿子,或许,还有番计较。”
一寸寸一根根将她手指抠开,咬牙吩咐乳娘:“快带小姐离去!”
她忍了泪,追思往事不过是自寻烦扰,仿佛结痂的伤口,你却总对她过意不去,生生要再扒开看个究竟。.毕竟她还残存一口气,毕竟还有家门的重托,心里只念着:爹爹娘亲,湘绮虽是个女儿,定能做出儿子都不及的事来,湘绮一定能重振家门!保全谭家的一根血脉。
看湘绮悄然拭泪,尤二婶就在一旁不停叨念着:“红颜薄命,这人横竖是争不过命。前年里谭大帅和咱们老爷班师回朝,皇上亲率了文武百官迎出了城,一路旌旗铺天盖日,锣鼓喧天,百姓夹道欢迎,谭大帅骑在高头骏马上,那份风光体面。才不过两年多的光景,怎么就天翻地覆了呢?”
一句句话如小刀子般剜着她的心,那种旧痛无法排解。
尤二婶褶皱如干树皮的手折断根柴火塞进灶膛添火,侧头打量她,又忍不住拉过她一只细腻柔滑的手抚摸片刻叹气道:“作孽,作孽呀!这好端端的名门千金,就要受这份罪。怕过不了几年就要被配人了,不知哪个小厮护院有这份福气得了香姑娘你去。”
“配人?”她惊讶的目光,微开的口,好奇的侧头,目光里满是询问。
尤二婶嗤的一笑,打趣说:“这女人横竖都要嫁人的。府里的丫头过了十八岁就打发了配给个小厮家丁的,同一个房檐下的小子知根知底也是可靠。或是给爷们儿当个偏房姨奶奶,就是前世的造化了。再若遇到个二公子这般人物英俊性情又好的主儿,可真真是前世里积德行善化来的福气了。”
激灵灵打个寒颤,湘绮倒是没想到自己将来,但情知前路是火海刀山,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张惶。想自己日后要栖身在这府里,前路茫茫的,心里更是飘悠悠没个着落。
尤二婶见她苦笑似是不信,就依旧絮叨道:“二公子这般的就是人中上品。这府里,日后的主子八成就是二公子了。人人都猜大公子日后是给侯府做门楣的,依婆子我看却是未必。虽然这大公子在皇上幼年落难时给皇上做伴读,可那毕竟是皇上失足落马最晦气的时候,否则皇上若真念及患难之交,如何现在不给大公子个高,官厚禄?依我看,这是避讳咱们大公子呢。我却看好二公子,人物英俊性情也好,人也伶俐活络。别看大公子是长子,可在府里的日子掰手指头都数得出,平日府里大小的事儿可不都是二公子张罗着。这外面使钱呀,进账出账呀,这诸多的事儿,侯爷若不是千百个信赖二公子,怎么敢放手让他一个十八岁的半大的娃去做?可是大笔银子呢Y嘿,我这么大把年纪,手里最多才见过二百两银子,就是开眼了,这二公子小小年纪可是了得的。且不说旁的,这几日拜寿来的客人迎来送往的,桩桩件件里里外外还不都是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但湘绮耳里只听进来那“大笔银子”和“二公子”几字,想是足够了,心里便有了几分盘算,笃定了心思知道该如何去筹措这三千两救命银子。即便没有那卖字的金锭子,她今日便是拼却一身剐也少不得去赊借出三千两纹银来!
“尤二娘,尤二娘!”小丫鬟福儿惊慌失措地急趋而来,微喘着声音战栗道:“来个人去帮忙,四夫人发脾气,把个琥珀给踢吐了血打发出府,眼下缺个人去跟前照料。”
“啊?怎的又闹到这步田地?”尤二婶慌得问,不停地抱怨,“咱们这奶奶,真是不省心的。”
福儿脸色纸白,看上去没有丝毫血色,怕是委实吓得不浅,她道:“谁晓得呢?我同琥珀伺候四夫人回房更衣,四夫人在道旁干呕,又吐不出东西来。琥珀就问,怕是四夫人有喜了?琥珀平日就爱巴结奉承她,谁想这回四夫人挥手抽了她一记耳光,大骂琥珀不怀好心。四夫人说,是琥珀偷奸耍滑,午间给她吃了发馊的冬瓜盅吃坏了肚子。琥珀委屈顶撞了两句,四夫人就飞脚踢打她。”
尤二婶气道:“什么发馊掉的冬瓜盅,亏得我费心思忙里填忙为她烹制的,若不是看在琥珀纠缠哀求的份子上,我才懒得伺候。还拿了宫里御赐的春霜冬瓜掏空,瓤了鸡肉蘑菇冬笋鱼丁八味料,端端地温火炖了半个时辰才入了味道,热气腾腾的才出笼就让琥珀送去,午间吃得连皮都刮得干净,自己馋嘴反赖我的瓜是馊掉的。”
尤二婶边骂边用围衫擦手,嘴里嘟嘟哝哝道:“我才不去她跟前伺候,姑娘去寻旁的人高攀你主子去吧。”
福儿也是无奈,又不肯离去,抽抽噎噎道:“也是琥珀不长眼,侯爷都多时不去四太太房里了,哪里害得的喜?”
尤二婶猛然回头,惊愕片刻问:“你是讲,四夫人只是干呕的?”
“啐,什么馊了的冬瓜盅,不定为什么!当她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我不晓得呢!”尤二婶啐一口骂,她是卓府里的老人,一直在厨里伺候茶水,府里的事儿她是最清楚不过。她嘀咕道:“作孽,作孽。”
一边说,一边将油手在深绛色围衫上蹭了几把,解下围衫匆匆随了福儿走,边说边走:“琥珀人在哪里?”
“吩咐她娘老子领回去了,老爷的好日子,别惹下晦气,四奶奶吩咐赏了几个药钱打发了。”
声音渐渐远去,湘绮望着那背影捏把汗却不由心有余悸。琥珀是才从外院调去伺候四奶奶的丫鬟,昨日还抱怨府里的爷们毛手毛脚对她,让她心慌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