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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郊外,交换人质]
林六加快步伐,她不要停留,更不愿听到这样的声音。.
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嘉王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仅抓住了夏青、王师傅等十余名细作,就连“李夜”也被抓住,只不过,这李夜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替身。
真的去了哪儿?
也许已成功逃离皇宫、燕京!
林六希望李夜远远地离开,不要再做什么细作,也不要再报什么复国梦。对于天下百姓来说,谁能给他们安稳的日子,谁就是得道明君、圣君,他们可不在乎谁做皇帝,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就拥护谁。
小喜子扶林六上了马车,喝了一声:“起行!”
车夫摇摇马鞭,拍打马背,马儿飞野似的快奔起来。
林六的心思还沉浸在今儿发生的事中,一切都太快了,也不得不赞叹嘉王雷厉风行的处事速度。如果再晚一步,待李夜知晓原本送到宫里的地图是一张,而他只取得半份,恐怕就很难抓到这些人。
小喜子掀开车帘,怒骂道:“你赶着去投胎啊,稳着点赶车,别把王妃给巅着,回头小心王爷扒了你的皮。”
车夫也并不应话,一声鞭落,马车奔得更快了。
“真想找死!让你赶慢些……”
车夫根本没拿小喜子的话当回事,马鞭摇得更响、更重,马儿吃痛,撒开四腿,奔得更快了。
林六只觉车外景物如飞,马车内巅坡得厉害,一丝不良的预感涌现脑海,这车夫并非良善之辈,要带她们去往何处。
小喜子早已经气得大叫起来:“停车啊!快停车啊!啊,不好,弄不好这人也是细作……”
林六抓住小喜子的衣襟,运足内力,纵身一冲,两人从飞奔的马车上奔了出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稳了稳心神,却见马车在街道箭步如飞。
刑部大牢那边,嘉王带着一行人飞奔而至,见林六和小喜子站在路口,喘着粗气道:“怎么回事?”
小喜子尖着鸭嗓子,道:“王爷,那车夫……车夫古怪,若不是王妃带奴才冲下马车,就……”
嘉王心下了然,道:“有人已经盯上你,想从你身上下手。如此,你这几日别回府,陪在本王身边吧。”
小喜子听得糊涂:“那奴才不用送王妃回去了?”
“蠢才,本王是说王妃。”他冷哼道:“就你一个奴才,他们劫你何用?”
小喜子垂首,小心地看着林六,她面无血色,虽然未大叫大嚷,只怕心里也受惊不小。
“我还是回府好了,这几日你的公务这么忙,我跟在你身边算怎么回事?”
“让你跟着就跟着,本王不说,谁敢非议。好了,回刑部!”嘉王拽住林六的手臂,拉她就往原路折返。
林六想要甩开他的大手,每甩一次,他就抓牢一分,任她挣扎,终是未将他的大手甩开。
“我可不想看你杀人,你也别在我面前对那些人动刑,我见不得这个。”
她在告诉他,什么事是她厌恶的?
嘉王放缓脚步,看着她没有喜怒的脸:“回头本王就令人将他们移到大牢去。”
林六又道:“刚才他们分明是想劫持我,借此要胁你。未能成功抓到我,自然会去抓别人。你这时应派人先回王府,把你认为紧要的人都移到安全处。”
紧要的人?
嘉王用心地想着。
“走吧,王府那边有卫长胜、乐管家主持大局,本王信得过。”
他是真的信得过,还是那王府本无于他紧要的人。
林六不明白,可他将她护在身边,真是因为她于他是紧要的。
八皇子元驹又将一干细作送往大牢,十几名官差正在清理刑部大院,仿佛之前见到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哪里还有刑具,哪里还有犯人,就连一干皇子们都无了踪迹。
嘉王令人在刑部里挑了一间厢房,将林六安置于此,又着人从王府将春欣给接来。
小喜子没有陪着嘉王,又是寒冬深夜,呆在林六的房里。
林六静坐桌前,脑海里都是今日瞧见的《凉越卷宗》,一字一句刻在脑海,此刻细细回想,恍似幻觉。
李夜,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曾以为是我累及了你,未想,原来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小喜子道:“王妃,已经三更了,你先歇下。”
林六瞪了一下厢房,里面还算勉强过得去,摆设又极简单,唯有一张挂着簇新罗纱的床榻,外间小耳房还搭有一张简易的小床。
“小喜子,你去耳房歇下,我和春欣住里面。”
小喜子应了一声,退出内室。
林六和春欣正宽衣解带,准备歇下,却见小喜子站在布帘后禀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春欣为难起来,就这么一间厢房,自己又住哪里?匆忙间,抓起外套就要穿衣,林六道:“不用穿了,你上床睡着就是,他不会在这里留宿的。”
“王妃……”
“上床歇下。”林六低声和春欣说话,提高嗓门对外面的小喜子道:“告诉王爷,我已歇下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嘉王听她说话,也未进去,只站在布帘之后,道:“又出了状况。”
他与她说这些做甚,是找她商议,还是与她有关。
林六问道:“何事?”她努力地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
“刚才从嘉王府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果然从嘉王府下手了。不过在水月阁里扑了个空。”
“慧昭修母女和大公子无事吧?”
“还好,今儿黄昏,就令人将他们送到兴庆宫去了。”
林六轻叹一声,“王爷来此,不会是与我说嘉王府的事吧?”
嘉王停顿了一会儿,道:“事情有些难办,他们欲劫你不成,今儿下午正遇新月出宫,竟在途中劫持了新月夫妇。刚才接到飞镖传书,要你带着一干被抓的十几名细作前往交换人质。”
林六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地方点名要她去。
“你也知晓,父皇和母妃最是疼爱新月,如若她有个闪失,宫里那边我也不好回复。若不照他们的意思做,恐怕新月夫妇会吃苦。所以……”
“所以,王爷要我再走一趟。此事甚大,你不需与皇上禀报么?”
“夜已经深了,不便入宫。再则,父皇已将此事交予我和八弟,由我主理,八弟和刑部相辅。”嘉王停了一下,“我知你为难,若不愿意,此事就此作罢。”
沈思危被他们捉住了!
看似天下一统,一番盛世之景,看来这天下也未必真的太平,在大燕的帝京竟敢当街劫持公主、驸马,对方也着实猖狂了些。
“好,我这便收拾一下,稍后随你过去。”
林六重新整好衣袍,头饰倒也减去,只简单地用一根丝绦将头发束就,依旧是她最爱的湖色衣裙。
冬季寒冷,刚出屋,嘉王解下身上的大红凤髦,将凤髦小心地裹住她娇弱的身躯,道:“小心受寒!”
“准备好了?”
“好了。”林六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不愿面对于他,而这些烦扰的琐事,总是将她与他连接在一起。她不敢回想被自己视为折辱的几夜,每每想起,又愤又羞,又怨又叹。她不知如何面对嘉王,也许他也是一样的心境吧。明知她怨他、恨他,却又希望他能出面相救。
待林六走到刑部大院,早见一干官差将十余人的“细作”用绳子串在一起,一个套着一个,或带伤,或精神不佳。
嘉王道:“一路都有人保护你,定然不会出事。”
他伸手想要替她系好凤髦,林六却连退数步,不让他再近自己,道:“我自己系就好。”
嘉王无奈地垂下双臂:“交换人质的地点在郊外桃杏林,三更四刻,彼时你要小心。”
“他们为什么指名要我带人过去?”
嘉王首先想到的,林六是发现其间端倪的第一人,然后夏青、王裁缝都暴露了身份,嘉王随着这条线索,派人蹲守在天衣裁缝铺,未曾想竟然一下子抓了十几个可疑的细作,一番拷问下来,收获不小。如若不是林六及时告诉了镇远候府,而沈氏兄弟又将这消息禀报了皇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因为,这些人原本就定好今夜会有一次大行动,是准备在宫外、宫内同时起事。可一环错,环环错,竟因一幅纱绢地图和临时改换的宫袍露出了马脚。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林六是一个寻常的,甚至只懂绣技的女子。
“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出事。”
“出不出事又有何妨,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而她,不惧死亡的。曾经想死,却未能死了。
嘉王急道:“不许言死!”
林六巧然苦笑,是悲,是苦,亦或是无奈,皆蓄于心,“如若我有什么意外,嘉王便迎娶崔纨纨或木娜。对于皇家来说,我早已不配做皇家的媳妇,也不配做你完颜元嘉的妻子。”
不配,这是世人的看法。
不屑,却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嘉王妃的身份,束住是她的自由,也束住她的心。
爱恨两难,爱不成,恨难续,面对嘉王,她总是两相徘徊。
嘉王取下腰间的佩剑,双手捧递:“带上兵器。”
“起行!”八皇子高呼一声,有人将林六扶上马背,数十名官差押送一干细作,往城郊方向去。
临出城时,迎面走来一行人,借着官兵的火把,定睛一瞧,领头的正是沈思远。他抱拳道:“奉家母、长兄之命,我陪各位一同去郊外营救思危夫妇。”
思危夫妇?人家可是夫妻呀!
林六听到耳里,不由自己地觉得一阵刺痛。
嘉王回道:“沈四公子请!”
有皇子出面相救不说,更有沈家人也出面了。沈思远带了约莫十余人的家丁队伍,可沈家从文习武,镇远候府的家丁大多识字,也会一些拳脚工夫。
嘉王与沈思远并骑而行,林六静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出城后,近得城郊桃杏林,嘉王令一干官差都小心退避,自己也寻了处地方躲避起来,方令林六骑马带人前行。
冬季的桃杏林,像是睡着一般,没有树叶,唯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夜风中低鸣浅唱。林六远远地眺见护城河上有两只小木船,船上搭好尺余宽的木板,形成一座简易的木桥。
有人站在小船上,借着手中摇摆的灯笼,大声道:“来者可是林幽兰!”
夏青此刻方明白,为何林六要阻她寻死,莫不是她就预想到会有此一招。
林六应道:“正是!”
“有何凭证?”
夏青见对方询问,大声道:“我是夏青,洛阳人氏,玄字九号。我可以证明,她确实是大燕嘉王妃!”
船上,有人拿着一本簿子,许是名册簿子,男子高声道:“现在开始点卯,各位自报名号。”
话音落,几个声音相继传出。
“王五,地字一号。”
“钱满贯,玄字二号。”
有人在细细地看着岸边的十三人,其间亦有两人未报卯,突然,从船上飞出两枚毒镖,不待林六反应过来,只听两声惨呼,两人倒地气绝。
林六调好内息,道:“放了新月公主和驸马!”
“放他们先过来!”
林六不愿退让,继续重复道:“放了新月公主和驸马。”
空气冷凝,片刻后,有人道:“先放沈思危!”
对岸河畔的马车里,新月公主双手被缚,早已经被惊恐、不安紧紧地包围,听人说先放沈思危,心里又紧了一分。
沈思危道:“请先放公主!”
“废什么话?要先放谁,后放谁,得我们老大说了算。让你走就走,不走就继续留下?”
新月挣扎着双手,那绳索绑得极紧。
黑夜中,有人将一个被缚双手的锦衣男子推于木板上。隆冬天气极冷,沈思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走在木板上,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从河水中掉落。护城河水,近岸边的地方已结薄冰,唯有河道中央仍有河水缓缓流淌,一轮冷月映在河水,顿时碎成了一河的月光。
一步,又一步。
“林幽兰,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害本宫!本宫告诉你,若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好过。”
新月被莫名的恐惧包围着。看沈思危一步步远离自己,却近了林幽兰。
沈思危上了岸,与林六交换目光,林六拔开佩剑,一剑割断他手中捆缚的绳索。挥了挥手,割断人质的绳索,她并不畏惧,因为之前八皇子已令人给他们灌服了悲酥清风,没有解药,他们连寻常的百姓都不如,就算有绝世武功,此刻也无法运用。
“王妃……”夏青走到林六的跟前,抬头凝望。
“木桥狭窄,行走时可要小心一些。”
不多会儿,十几人就到了对岸,有人给他们分发了解药。
林六的话刚落,便听到对岸传来新月的怒骂声:“林幽兰,你这个可恶的卑鄙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他们都放了,还如何救我。林幽兰,我饶不了你,我定要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根本就是想拆散我们夫妻……”
林六仿若未闻,纵身跃下马背。
沈思危道:“她今日被吓坏了,莫与她计较,她只想早些得解。”
“计较?”林六嫣然苦笑,“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般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林六提高嗓音,道:“请对岸的朋友放回我朝新月公主!”
狭窄的木板颤颤微微,新月走在木板上,没走几步便又退了回去。
“公主殿下身怀有孕,能否劳驾对岸的朋友送她一程。”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林六定睛细望,方才发现对岸人群里,有一个骑马的斗篷男子,“这大燕皇族之中,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她不敢走,也罢,我们这儿正好还欠缺一个护身符。”
新月此刻方才明白,对方根本就不想放她走,她并不是怕死,只是……害怕,莫名的害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堂堂天朝公主、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等担惊受怕的日子。
“你们若需护身符,小女如何?小女愿意以己易换公主!”
“哈……哈……”对方又是一阵狂笑,待他笑罢,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对岸悠悠传来,和着夜风,冰冷刺骨入心:“林幽兰,你没搞错吧,这个女人以自己的公主之尊毁你良缘,夺你心爱男子,你居然要救她?沈思危,你自恃才华在大燕无人能及,竟被个女人玩于股掌之上,真真可笑!娶了别人的女人不说,还要替别人养孩子!哈……哈,这大燕朝的奇闻还当真不少呢!”
新月听到此处,大喝一声:“你胡说!”
“在下倒也希望是胡说。.当日在端王府里,你费尽心思让人给沈思危下迷药,下了迷药的男人能对你做什么?完颜新月呀完颜新月,枉燕帝将你与圣文成皇后相比,瞧你使的那些手段,就连圣文成皇后的一个足趾头都不及,不过是个小心眼、残忍自私的妒妇罢了。”
“你胡说!你胡说……”新月咆哮着。
算计?
难道嘉王也是在利用她!
一直以来,林六都以为,新月没有道理自毁清白,那促成一切的便唯有嘉王。未曾想那一夜竟是她给沈思危下了迷药。
“完颜元嘉,你的女人,心里根本就没你……你还真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对大燕皇族豪门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
林六努力地想,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在哪儿?到底在哪儿听过。
对方为什么要触怒新月,转而又要触怒嘉王。
“你说这么多作甚,还不将公主护送过岸。”
“林幽兰,你当在下是傻子?她一旦过岸,我们一干二十余人还有活路。要想救她不难,你过岸来。”
“阁下还真是高估小女的能力,你们今儿劫持大燕公主,以为还能平安从这儿逃走吗?”
“你……到底能不能做护身符,这就要看大燕嘉王的了。我想,他还赌不了。”男子说着,又提高了一分嗓门,大声道:“完颜元嘉,我想你必舍不得林幽兰就此丧命的。”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他猜得没错,嘉王带着官差就小心地潜伏在周围。
对方的话他也一定能听到。
新月见身边的男子揭开隐情,悖然大怒,她可不想死,高贵只是她的外表,卑劣才是她的真实,就算这样又如何,她可以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而其他人都是命如草芥的蚁虫。“林幽兰,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换本宫!难道你真想害死本宫不成?”
“只要你过岸,在下立马就让人送她过去。”
双方僵持着,这样下去终不是法子。
嘉王带着数名官兵从桃杏林里奔涌而出,个个张弓上箭,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恶战。
只听新月一声惊呼,两名蒙面黑衣人,将刀剑架在她的脖颈上。
“完颜元嘉,要放箭吗?好啊,那新月将是第一个剑下亡魂。有大燕朝皇帝最心爱的公主陪葬,我等屑小之辈也算死得不冤。”
“放了新月!”嘉王走到林六身边,神色中带着怒容。对于林六今日的表现,他很不满意。为什么要先放了那些人,一下都放走了,他们手里竟然没了可以要胁的工具。也难怪对方会如此猖狂。
“要放人可以,是你,亦或嘉王妃过来易换公主,否则,我们就要带公主一起离开。”
且不说新月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凭她现在是沈思危的妻子,林六都不可以置身事外。
她单纯地以为,对方是讲信用,谁能想到,是她小窥了此事。“我去。”
嘉王是皇子,他怎么可以做人质。
“幽兰。”嘉王和沈思危异口同声。
林六道:“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再则,幽兰早无好名声,一个臭名远扬的女人居然还能一用,幽兰觉得好庆幸!”
她走近河道,踏在木板上,每走都颤栗一下,如若她未曾习武,恐怕还真难在这上面行走,很快,林六就走到了对岸,指着夏青道:“送她过去没问题吧?”
骑在马背上的黑衣男子手中的宝剑一挥,指着一边倩秀的黑影,道:“你去送!”
黑影抓住林六,将她拉上马背:“完颜元嘉,如果你想你的娇妻安然无恙,最好别苦苦相逼,如若我等不能安然脱身,你就等着给她收尸!”
话落时,小船上的黑衣人开始拆走木板。
新月瞧了一眼,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公主,走吧!”黑衣女子扶住新月,上了小船,划着小船往对岸划去,刚划到一半,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出发!”黑衣女子起身,只听“扑通”一声,那女子落入护城河中,顿时没了踪迹。
新月坐在船上,左右不靠岸,小船因水流缘故左右椅,她本是北国女子,自幼就不识水性,此刻又惊又怕。
嘉王左右为难,偏生中间隔着一条河,正在犹豫如何阻拦,却见两名家奴骑马奔至,道:“启禀王爷,不好了!王府、端王府、瑞安候府……失火了!”
“什么?”
嘉王此刻一想,今儿这事只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在城里。今儿是万寿节,他们定是设计了最圆满的计划,意欲再次行刺圣上,只是宫里的计划被打乱了,这宫外照旧。
新月见嘉王转身离去,大唤道:“三哥!三哥救我!”
嘉王手臂一挥,指了三个官差,道:“你们下河把公主给带上岸!”
沈思危如在梦中,耳畔都是之前那黑衣首领的话:“当日在端王府里,你费尽心思让人给沈思危下迷药,下了迷药的男人能对你做什么?完颜新月呀完颜新月,枉燕帝将你与圣文成皇后相比,瞧你使的那些手段,就连圣文成皇后的一个足趾头都不及,不过是个小心眼、残忍自私的妒妇罢了。完颜元嘉,你算个什么男人,你不屑李夜对林幽兰的利用、算计,自始至终,难道你就对她没有算计……”
“沈思危,你自恃才华在大燕无人能及,竟被个女人玩于股掌之上,真真可笑!娶了别人的女人不说,还要替别人养孩子!”
那人说的话像一个魔咒,在他的耳边回荡,惊人心魂,刺入耳内,久久挥之不去。
三个官差跳下冰冷的护城河,将新月的小船推至岸边。
“思危,快扶我,快扶我……”
木讷着,沉思中,沈思危伸出手,拉住她冰冷的纤纤玉手,这样的凉,凉透心扉,努力想佯装无事,可有些事、有些话,他也不能视作未听见,还是留在了心底,过往点滴都涌上心头。
回忆去岁年节,他在端王府里与众人欢宴,以他往昔酒量,那点酒不足让他醉,可他还是醉了,最初以为是端王府的人太过热情,今日被那黑衣人一提,一切都重新涌现在脑海,那天的事,他一直都回避着,甚至逃避着不愿面对。
曾以为,是嘉王使了下作的法子,一则为得到他喜欢的林幽兰;二则,又成全了他心爱妹子的良缘。
原来,下药的人竟是新月。
那日酒宴,新月身边的两个侍女琴心、剑心,是何等的热情,明明是公主的侍女,居然在端王府的酒宴上热情照应,竟如端王府的婢女一般。
计!
一切都是新月早就设好的计!
亦或说,这种事连计这个字都不配用,就是一个下作的手段。
“思危,吓死我了,吓死我……”新月的话尚未说完,被沈思危责怒的目光瞧得难受,新月又唤了一声:“思危……”
新月微愣,喝问道:“你不该对那贼人的话当真了吧?”
“年节时,是不是你派人对我下了迷药?”
“我是你妻子,我的话你不信,难道要信贼人的话?”
只是,再度回忆,这一切都太怪异。
以前,他不愿回忆,那是觉得自己是男人,做下了错事,就应担待一切。可今儿,怎么都觉得这事另有蹊跷。
“你无事便好。家里人正为我们担心,早些回府!”
[第六十八章 被劫,风寒侵袭]
如若,真是新月做恶,她又存心要瞒,自然不会认。
那个花一样娇妍、雪一样纯洁的小薇去哪儿了?
沈思危一遍遍地回忆着最后一次见小薇时的情形,大概是两月前,他在新月所居住的阁楼安息,一觉醒来,是小薇在他的面前服侍,不经意间,小薇的长发拂过他的手,细腻如脂,柔软如缎,他便赞了一句:“你的头发长得真好!”
小薇听他赞扬,顿时就羞红了脸,转而一溜烟就跑了。
当他回头,却见新月就站在珠帘之后,当时那目光甚是气怒。
沈思危道:“新月,你这是怎了?”
新月转而一笑,道:“无事。”
自那以后,小薇就再也没有出现。
新月娇呼一声:“思危!”伸手抓住了他的大手,紧握在手,想借一些他手中的温度。
沈思危心生厌恶,如若剑心当日告诫中,并不是忠于嘉王、忠于贵妃的人作恶,而根本就是新月公主行恶,他实在无法再对这样一个青春貌美,却心如毒蝎的女子生出好感。
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思危想着,推开她的手,只握住她的胳膊,道:“走吧!”
新月道:“思危,别听贼人胡说。肚里的孩子真是你的,你若不信,待他出生,你会发现他长得有多像你。”
思危道:“我自然信你,怎会信那贼人的胡言乱语。”
新月灿烂地笑了,只要他信,她就知足了!
不远处,八皇子与嘉王眺望护城河,那边,是林六离去的方向。月夜下,早无一干贼人的身影。城内,已有多处失火,真真是左右为难。
“三哥,我带人回城救火,你带人救回三嫂。”
嘉王忧心忡忡,他和林幽兰的误会已经够深了,如若这次再错失,他们之间不知又将如何?
“三哥!”八皇子焦急一呼。
嘉王道:“她略会一些武功,相信定能自保。我们还是回城看看,本王担心,今天晚上还有别的大事……”
“你真的不管三嫂?”
不是他不管,而是现在无暇去管,燕帝将整个燕京的治安交到他手上,就是对他莫大的信任,他怎可为了私事,而不管全城百姓的安危。
嘉王看着人群里一名精干的官差,厉喝道:“你是哪府的?”
官差向前几步,抱拳回道:“回王爷话,属下是燕京府衙的捕头。”
“好,嘉王妃就交予你了。”
八皇子颇是意外,他是知晓嘉王对林幽兰的情感,没想到事到眼下,他居然会舍下林幽兰。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八皇子急切唤道:“三哥!要不你带人回城,我去营救三嫂……”
“谅那些贼人也不敢拿她怎样。罢了,交给燕京府衙吧,相信他们定会将她平安带回来的。”
沈思危心中一痛:嘉王到底不懂得珍惜于她。生死关头,居然要赶回城中救火,却不肯护她周全。林幽兰被贼所劫,是为救曾夺她所爱、害她伤心的公主、情敌,这样的付出,到底是值还不值?
新月挺着大肚,近了嘉王跟前,赞道:“三哥的选择是对的,天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因个女人坏了大事。”
这皇家谁也可以这么说,但新月不该。她已经完全忘了,就在不久前,林六为了救她甘愿身陷险境。
沈思危讷讷地看着新月,像是从来都不认识她。林幽兰救了她,可她居然能说出此番无情的话语。
嘉王望向新月,眸光里掠过一丝温暖,道:“外面天寒,早些回城。”
他也知外面天寒,可知林六被贼人所劫,这天寒地冻,她又是一介弱女子,当如何应付眼下的危机,怎样度过这样的寒夜。
沈思危扶新月上了事先备好的轿子,沈思远纵马而至,一声“起轿!”华轿往燕京城方向缓缓移去。
家奴手持缰绳,而沈思危却不在状况之中,久久沉吟。
嘉王抛下了林六!
沈思危不得不一遍遍面对现实,当他得知嘉王为林六将一干姬妾送往庵堂,还以为嘉王是一个懂得情爱的人,原来不是。
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身上的责任,只有皇上交予他的使命,亦或者说,为了讨得当今皇上的欢欣,他是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
沉思,良久的沉思,耳畔都是林六的声音,眼前掠过林六被劫时的背影,她与那贼人头子共骑一匹,待得他日,好事之人又会将她推到流言的风尖浪口,不顾她只是一个女子,不顾她也需要人的呵护……
“五弟,你这是怎了?”
沈思危望着马背上的沈思远,道:“幽兰为救公主,自愿为质,被贼人所劫。”
他不可以丢下她不管,就算对方真的是为了脱身
沈思远道:“那我带人去追!”
沈思危道:“这一次,我不想再抛下她不管。”
“思危!”
沈思危是明白的,思远不希望他去追,只因现在他是有家室的男子,他有了新月公主,可他不能再辜负她一回,哪怕在他的“负”里却另有别情。只想尽力护她周全。
“四哥,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几次疯狂,你说我任意也好,说我不该也罢,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她回来。若不是我和新月,她根本不屑这么做。”
见阻拦不住,沈思远不再说话。
官靴滚滚,人头晃动,嘉王、八皇子带着数百名侍卫、官差纷纷往城里奔涌而去。沈思远此刻算上瞧得明白了,嘉王明知林幽兰身处险境,可他居然弃她于不顾,这样做又怎能让昔日被迫放手的沈思危心安。
不,那个应该相救林幽兰的人应该是嘉王,不该是沈思危,如若沈思危成功救回林幽兰,这将是另一场风暴!
“嘉王殿下……”
沈思远欲唤住嘉王,却被思危阻道:“四哥,没用的。他在全城百姓安危和幽兰之间,选择的是皇上交付他的责任。”
“我不认为一个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会有多出息。”
“四哥,我们去救幽兰!”
沈思危跃上马背,沿着护城河急驰而去,耳畔是呼啸的寒风,眼前是她明亮的眸子,就如这月般皎洁,如这河水般清透。
他不会放下她,在这一夜,他曾糊涂的心转而明亮起来,那里有一轮明月照应着他——幽兰!幽兰!
——新浪首发《胭脂兰:退婚王妃》水红作品——
寒风悲鸣,刮过耳际,如鬼哭狼嚎一般,如若没有嘉王给的凤髦,林六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要冻僵硬了。
天苍苍,野茫茫,夜漫漫,他们像一群行走在暗夜里的孤狼,在黑暗中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止住骏马。
同行的人好奇地问:“怎么了?”
领头儿道:“听,有人追过来了。”
林六频佐吸,用心地聆听,以她的武功修为根本无法听到。
“好像是从东面抄小路而来。”
领头儿道:“不是好像,离我们已不到两里的距离。马上找地方躲起来。”
须臾,所有人都望向一边的山凹,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刚藏匿好,从东边就出来一行人,清一色的官差,骑着骏马,约莫有三十余骑,只留一阵齐整的马蹄声,还有人吆喝道:“他们一定不会走远,不是前越、就是前凉的余孽,南边已经有人埋伏,我们得再奔一程,抵达前方小镇。”
这般大声的说话,早被山凹里的黑衣人听得仔细分明。
领头人冷哼一声,不屑一顿,道:“待他们走远,我们便出发,就走他们走过的小路,从近路进入林城。”
林六离那行官差如此近,可他们竟未被发现,以他们这般张扬追法,就算是寻是一年也未必能找到他们的下落。终于明白,天下一统,要清前越、前凉的余孽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众余孽在暗,而大燕朝的官差在明,明处的人看不到暗处,而暗处的人却将明处瞧个分明。
天下一统,呈现盛世之兆,这只是对于渴望和平和安定的百姓而言,对于朝廷、对于皇族来说,守江山亦比打江山更难。
林六依旧被他们一路带着,走近冰凉的杏,攀过森森的林野,一夜奔波,一宿无眠,林六又累又冷。初是被马儿巅坡得近乎散架,此刻双腿也因长途的跋涉酸疲难耐。终于,看到了一马平川,这一夜她不知道走了多远,但看那苍茫的天地间,一边是郁郁森林,一边是茫茫原野。
林六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林城!
对,这里曾经是大燕、西凉两国交壤的地方。
众人都累了,跳下马背,远望东方,晨曦破晓,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隐约环绕着丝丝缕缕的朝霞,这样的浅,就像是初抹胭脂的少女,生怕太多被人瞧了笑话。
除了一干被他们救回的细作,其他众人依旧着深色衣衫,昨天夜黑,这深色的衣服在晚上都化成了黑色,此刻林六方瞧得仔细:藏青、墨绿、玄色、深灰……黑等颜色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各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张黑巾。
领头人道:“林幽兰,你瞧见没有,完颜元嘉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他不在乎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林六心间原本对嘉王升出的些许愧意早因昨晚的事儿烟消云散,对于一代帝王来说,皇权、江山重于一切;对于皇子来说,更是看重声名和威信,而嘉王怎可因为她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她,只是一个女子。
还是一个让他感到羞耻的女子,她被贼人劫持达半年之久,今又再度被劫,他心中更是不屑的吧。也许对于嘉王,劫一次和两次本没有什么不同。
林六想到此间,心头一阵悲凉。
“他不在乎你,整个大燕朝根本就没人顾及你的生活,可你还是愿为他们执意和主上作对,执意……要让主上为难。”
主上?
是哪个主上?
夏青撩开车帘,探出一头,打断领头儿的话,道:“无云,我们该不会一直带着她回南国吧?”
无云,黑衣人居然是流星阁一流杀手之一的无云。
那么,他的主上自然就是流星阁真正的主人!他们的主上,是越殇帝,那个亡国却没有死掉的亡国之君。
林六很快就忆起在御书房里瞧过的卷宗,对那主上的身份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哼,完颜元嘉辱我大越,这笔帐还没清算呢。我们岂能就此放饶她!”
无云这话,又另有深意。
夏青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想把她怎样?”
无云道:“哈!哈……把她送入青楼,我要狠狠地打完颜元嘉一个大耳光。”
林六随之也狂笑起来:“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如此一来,你们报了仇,我也能借此离开那牢笼一般的嘉王府。只是,你凭什么就能断定完颜元嘉会在乎我,若他在乎,昨夜就追过来了,可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让一队官差来追她。
完颜元嘉啊,你到底是个无情之人,既是如此,我又何故对一个无情之人心存愧意。就算当初的折辱,你是为了救我,可昨夜,我不是也冒险救了你最心爱的胞妹么?从此后,你、我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啊!
林六想到此处,感到数日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释怀。
无云略显诧色:“你不怕?”
“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夏青跳下马车,道:“无云,你不能这么对她。她根本就不喜欢嘉王,相反,她恨嘉王,我们为什么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再则,你应知晓主上……他……他……”
夏青后面的话是说:越殇帝曾经喜欢过林六。
如若让他知晓,他们竟然把他喜欢的女人送往青楼,一定不会原谅。
无云灵机一动,道:“还好有你提醒,看来,我们得带着她一起去见主上。不错,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哈……”
既然她是越殇帝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也曾经有一度,越殇帝要迎娶她为后,现在就把她送给主上。虽然是别人的女人,可暖暖床、伴伴枕也是好的。
“不行。”夏青当即反对。
“夏青,你不过是玄字组的暗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不管。总之,我们不能带她一起上路。至于理由么,请你到一边来,我们进一步说话。”
无云跳下马背,与夏青走到一片,离他们约有二十丈的距离。
夏青吐了一口气:“你不觉得昨晚的事儿有些蹊跷么?”
“甚?”
夏青定定心神,道:“为什么完颜元嘉抓住的是我们流星阁的人,而凉龙堂那边却只抓住了一个,而且还成功自尽了。”
夏青忆起李夜的撞石自尽,便疑窦顿生,那个李夜真是太奇怪,以李夜的武功,就算是大燕皇宫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未必能捉住他。
除非,他是故意让对方抓住。
就像,在夜闯嘉王府时那般,就是为了让完颜元嘉抓住,甚至没有做过多的挣扎和抵抗。
无云本是个杀手,自来多动手,少动心,微愣一下:“你怀疑凉龙堂的人告秘?”
夏青心里暗自啐骂一句:真笨得可以!不过以无云在流星阁的地位,不屑时日就自然会反应过来。果然,不过少顷,无云又道:“凉龙堂的人没有暴露,是因为一早就有人通禀了消息。”
夏青重重点头。“在燕京刑部时,我也曾想咬舌自尽,是林姑娘阻止了我。”
“你毕竟服侍她一场,也许是她一时妇人之仁。“
夏青反问:“我可不这么看。”她停了一会儿,迈着沉重的步履,“两国结盟以来,流星阁和凉龙堂各有暗人潜伏在大燕朝堂、宫闱之中,上次两国主上会盟,也曾说过,他们赢得了大燕君臣的信任。他们的身份只有两国主人知晓,而我们只是听他们寥寥提及。只依昔听说,在这四大潜伏的细作里,有一个女子。”
无云思忖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林幽兰极有可能就是朱雀,可她……她……”
夏青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主上也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两国潜伏在大燕朝的四位最大的细作暗人是不会暴露的。”
无云忆起了许多,首先是林幽兰被当成美女送往大燕……然后就在嘉王府中平静地度过了许多时日……
“昨日完颜元嘉全城搜捕时,她似在宫中参加寿宴,根本不可能通晓宫外的我们,倒是极有可能最先通晓李夜……”
“所以,这便是为什么我们的人一一暴露,而凉龙堂那边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如若,林六真是潜伏在大燕朝堂、宫闱的细作,他们还真不能将她带走,必须将她留下,还得让她继续不让人怀疑的留下。
林六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很显然,夏青的话起了作用。
当无云再过来时,笑意更浓:“出发,将她撇在此处,任她自生自灭!”走近林六,扯着她身上的凤髦,道:“真是一件不错的斗篷,要了!”伸手拉开林六脖上的结,夺了斗篷,披在身上,纵马扬鞭,急驰而去。
隆冬清晨,很冷!
而她,衣着单薄。
旷野静寂,晨风狂吹,林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冻成冰了,一个寒颤,接着另一个寒颤,腿脚也不听使唤,她不可以在这儿等着被冻死。
林六想着,挥动着双腿、双臂,遥望燕京城,这一带是她从未到过的,有些辩不清方向。幸而清晨将至,东边的朝霞为她指明了方向。借着晨曦的光亮,依昔看到了一个村庄。
林六突然来了无尽的力气,扒腿就往那村庄奔去,若有人家,就能得救,也能寻到一丝温暖。
许是,一夜寒风侵袭,加上清晨又受了凉,林六在一家农户里竟然病倒了。
林六自幼在南国长大,那里的冬天并不寒冷,哪似燕京,入宫不是冰就是霜雪,即便着了冬衣,也是一样的刺骨寒冷。
山野农户,日子本就不宽裕,不过是勉强度日。见林六病倒,只能取了生姜,熬水喂她服下,连饮一天,也不见好转,病情反倒一日重似一日了。农户家里只一对年轻夫妇,膝下又有三个孩子,大的约莫十二三岁,小的也只五六岁的模样。
因是冬天,地里也没有农活,一家五口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呆着。女人坐在窗下缝缝补补,男人则是忙前忙后,有时劈柴,有时喂猪养鸭,时而教训着三个孩子。
林六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取下身上的几样首饰,递与农家妇人,道:“把这些东西当卖,进城替我寻个郎中吧。”
妇人眼前一亮,只从林六的衣着便能猜出些她的身份,没想到她身上还有几样值钱的首饰。带着首饰去找男人,男人看了一眼:“看样子值不少银子呢?”
女人说:“你不会把当了的钱都用来给她瞧病吧?她住我们家,用我们家,还吃我们家,这些东西不都得花银子。我想,要不这样吧,你当了银子,换些粮食、猪肉回来,这不是眼瞧着就要到年关了么?今年咱们总得过个像样的年节吧?留下一些,请个郎中回来。”
男子憨厚,道:“这样好吗?”
“有甚不好的,她来咱们这儿已经有两日了,瞧她的样子病得不轻,我们尽力给她瞧病就是了。快去吧!”
偏这个村子地处偏僻,离最近的小镇也要半日路程,待一个来回,又搁到次日去了。
林六只觉浑身一会冷、一会热,竟是半分气力也没有,躺在床上直打哆。
稍大的孩子见林六这般,放下手中的姜汤碗就去寻女人。
女人听完,跑到房中瞧林六。
“娘,怎么办才好?这位姐姐像得病得更重了。”
略小的孩子道:“娘,她不会死在咱们家吧?”
“这可不行。”女人招呼着两个孩子,将林六移到一个门板上,“趁着天黑,不如咱们把她弄出去吧。若是邻里知道她死在咱家,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把她弄到后山破庙去。”
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摸黑将林六从村子里悄悄地移到了后山破庙。
寒冬夜里,破庙夜风侵袭,她蜷缩在稻草堆里,意识迷糊,处于极度昏迷之中。
她,终是要死了吗?
那摇摇欲坠的意识里闪出这样的念想,年幼时留存在记忆里的美好涌上脑海,母亲给她缝了第一双漂亮的绣鞋,母亲用林夫人不要的旧衣为她改成了漂亮的衣衫,母亲含泪替她在伤口上抹药……
林倩倩将一盒太后赏赐的饼饵给她:“小姑姑,最近你将我的功课做得不错,给你了!”
“你不吃么?”
“唉,这种饼饵我早就吃腻了,给你吧!”
原来,在她的生命里,还有那么多的美好。
原来,在临死之前,她才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曾盛开着美丽的鲜花,一朵又一朵。
生命的长河如浪,痛苦如伏下的潮,快乐是飞扬的浪,起起伏伏、沉沉浮浮、酸甜苦辣,便有了人生的颜色,苦是黑,甜的是红,因为它们,人生就更多姿多彩。
第一次开始留恋人生,也开始留恋这般美好的生活:她不要死!也不可以死!
可,这里好冷。
冷得就似要把冻成冰石。
林六抓住身畔的杂草,努力想把自己遮盖起来,草就是草,不是被褥,也不是寒衣,根本给予不了她温度。
难道,就要这样被冻死么?
她不甘心!
她想问沈思危:为什么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为什么你会选择公主?
[第六十九章 雪野,相依同骑]
这日,燕京城下了今岁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入夜前还是细小的雪片,入夜后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如撒盐,似飞絮,轰轰烈烈,纷纷扬扬地扑向大地,将大地山川笼罩在一片飞雪的世界里。
翌日天晴,触目之处皆是一片莹白。山舞银蛇,树挂琼花,仿佛一个琳宫仙境的世界,处处素白,连那空中飞翔觅食的小鸟都似穿上了了一件新衣。琼野寂寂,天高地净,寒气逼人,人行在这天地之间,显得这般的落漠与渺小。
在这广阔的山川里,有几骑骏马,几个人儿显得异常的注目,这或许是白雪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尤其以沈思远那袭青衫,更显注目,之后便是几名相随家奴的深灰色冬衫,而沈思远依旧是一袭珍珠白色的锦袍,那袍子上洇染着几片墨色的枫叶,错落有致,飘点于身,显得飘逸而沧桑。
沈家兄弟二人寻着贼人的踪迹追了一程,因刚下过雪,无法再查寻到踪迹。往南便是林城,往北便进入沧州地界。(请大家不要按地理位置来分这些地名哦,这是架空文!)
沈思远道:“莫不是他们带她一起离开了!”
沈思危望着空旷的山野,薄雾弥漫,朝阳照耀在初雪上,映射出奇异的光芒。昨儿一夜飞雪,雪倒是不厚,却足将那行人的踪迹抹消得全无。
沈思远是明白的,昨儿那蒙面贼头道出了那样一番话,任谁在心里都会发堵,道:“思危,公主怀有身孕,你还是回燕京的好,此事就交给我。”
沈思危还是不甘心,怎的就没有踪影呢,那些贼人都是些什么身份,莫不是真如思远所言,带着林六一并离开了。
兄弟二人举目远望,却见远处的官道上过来一行官兵,定睛细瞧,为首的竟是卫长胜,手里还拿着林六的画影,逢人便问:“见过这姑娘没有?”
因是冬季,路上行人稀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本是雪后之景,可今儿一早看到了觅食的鸟儿,也看到了行走在原野间的人。
沈思远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
兄弟二人驰马近了卫长胜等人跟前。
卫长胜抱拳道:“驸马、沈四公子!”
沈思远道:“找到嘉王妃的下落么?”
卫长胜无助地摇了摇头:“我和燕京府衙的铁铺头各带了一队人马,还是没找到。”
沈思危忆起那夜嘉王说的话,就觉得心下冰凉,道:“我们追到这附近,就再也看不到马蹄印,问了附近的村民,都说没有见到。”
卫长胜道:“一个大活人,会去哪儿?”
“五弟,有我和卫将军寻她,你还是回京吧,莫让公主担心。”沈思远催促着。
沈思危垂下眼帘,他确实累了,真的很想睡一觉,又困又饿。可是心里记挂着她的安危,他又怎能安睡。
卫长胜道:“是啊,驸马,你还得回去照顾公主呢。这边,有我和铁捕头,还有沈四公子。”
三批人,总共不下百人了,从燕京到这一带,再从燕京到南国那边的蓟州,就算每镇一人,每个路口一人,也该会查找出他们的行踪。
既然这么多人相劝,沈思危也不便再行坚持。
“那在下就先回京了!保重!”
走在官道上,沈思危的心早已分成了两半,那夜,他亲耳听到了新月的话,“三哥的选择是对的,对于你来说,天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因个女人坏了大事。”太无情,没有因为林六救她、助她而感念半分,反而说出那样的话语,每每忆起,心头都觉得新月太过凉薄。
他自小就知皇家无情,只想远离皇家。未曾想,还是掉入皇家争斗、谋略的漩涡之中。明知弃她,她的命运就会身不由己陷于皇家。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想远离皇家的争斗,却到底被纠缠其间,不得解脱。
“是真的随他们去了吗?”
沈思危轻轻地问,没人能给他答案。
如若去了,她是对方的人质,往后的日子又将如何下去。
如若他们放她离开,已有四天了,外面天寒地冻,她一个女子又如何自保?
心情繁复,纠结成麻,沈思危长疏一口气,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林间有几个女孩正在戏耍追逐:“大翠,你的衣服好漂亮,让我们看看嘛,让我们看看!”
“好了,别扯,弄坏了,我可没法向我表嫂交待。”
那是一件湖色的衫缎子,沈思危定睛一瞧,这款式,这花样,不是几日前夜里林六穿的那件么。
心下不由细想,跃下马背,快步奔往林间,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林六的衣衫,正在同龄的五个女孩里炫耀着。
“幽兰!”沈思危几步串到那女孩面前,紧握着她的双肩,厉声喝道:“你这衣服是从哪儿来的?从哪儿来的?”
女孩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得惊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他穿着漂亮的锦袍,炫丽就像天上的太阳。
“我问你,这衣服是从哪儿来的,快说,这衣服从哪儿来的?”
那女孩被吓得不敢说话,明明个俊俏的男人,可说话的样子好凶。
旁边一个碎花布女孩道:“刚才听她说,是她从她表嫂家里拿出来的,这衣服是她表嫂的。”
“你表嫂在哪儿,带我去见你表嫂!”
女孩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庄。
庄里,约莫住了十余户人家,都是庄户人,皆以种地为生。沈思危拽拉着那少女,近了她表嫂家,透过一人高的土墙,能望见有个妇人正蹲在井边浆洗,身边还有两个玩耍的孩子。
“是她么?”沈思危问。
少女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定是在这户人家落脚,一定是这样!
沈思危整整了衣衫,满心欢喜,走到院子,深深一揖,道:“这位大嫂,听说你家里住了位年轻姑娘,我是她的家人,特来寻她的。”
那妇人听说是来找生病女子的,脸色顿时吓得苍白,昨儿的雪下得这么大,她在破庙里呆了一整夜,也许早已冻死在哪儿了。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不,她不能承认。
“这位公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我家里哪住什么年轻姑娘……”
没有!
沈思危可不信,那衣服分明就是幽兰的,指着一边的少女道:“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的,而这衣服是她从你家拿走的。还请大嫂告诉在下,她现在何处?”
言罢,他深深一揖。
“啊哟……哪有这种事啊,天下一样的衣服多了去,凭什么就说那衣服是她的,那是我的。”
沈思危本想以礼相待,不曾想那妇人居然满口否认,心下着急,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莫不是林六出了意外。着急道:“这位大嫂,不是在下吓唬,如若那姑娘有个三长两短,许是……许是让你全家都会赔上性命的。”
嘉王冷情,可他是沈思危,如果林六真死了……
不,他不敢想下去。自与新月大婚以来,他一直在忍,也一直在扮作高兴,可是否真的快乐,唯有他心内自知。
林六若死,他一定会疯狂的。毕竟,他屈也罢,忍也好,都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
本想吓唬那女人几句,不曾想这妇人生就一幅泼辣性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呼天抢地的,一时间竟弄得沈思危不知如此应答。
沈思危不知如何是好,幽兰的衣服在旁人身上,莫不是她已遭遇不测。迫切地想要知晓她的下落,却偏被那妇人拽拉住。
“你这后生说话好没道理,你瞧我这山野村妇,是那种害人的恶人么?”
他急着寻人,可这妇人却和他耍起泼来。
“若不是你害了她,她的衣服怎在你家。她是不是在你家落脚?”
“没有!我家哪有什么年轻姑娘?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又不是客栈,怎会随意收留客人。你这公子好没道理,随意指责我们害人性命,天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沈思危心下着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找到人。
“这位大嫂,那你告诉我,给你这件衣服的女子在哪儿,你若说了,这锭银子便你的了!”
女人见到银子,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拿,沈思危冷哼一声:“她在哪儿?”
看这人的衣着打扮,许是燕京的大人物,她可得罪不得。之前已经否认认识那女子,怎好说话,总得编些什么话来。
妇人想了一会儿,道:“两日前的夜里,有一行人劫持了一个年轻姑娘,那贼头好生恶毒,竟把个好好的姑娘给杀了……”
“你说她死了?”沈思危可不想,他望着妇人的脸,怎么瞧,怎么都像是说谎话,“你没说实话!如若她被杀了,那衣物上定然会有鲜血。”
妇人欲拿银锭,沈思危手臂一扬,妇人扑了个空。
“你这个登徒子,之前说了,如果我说实话,你就给我银子,我已经说了实话,为何不给我银子。”
看稀奇瞧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沈思危用力推开那妇人,顾不得她重重地甩在地上,手里登着一锭银子,看着周围的村民,大声道:“有谁知道那姑娘的下落,我就付纹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沈思危再看一眼那妇人,心里暗道:若是幽兰真被她所害,他也一定会报官,将这刁妇捉拿归案。
村民中有人跃跃欲试,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几日前的清晨,是听说他家来了位年轻姑娘,是个天仙般的标致人儿,倒是今儿……”
妇人急了,她之前才否认,这会就有人凿破她的谎话,道:“锁儿他娘,这话可不要乱说。”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沈思危从怀里取出另一锭银子,抓在手里,左眺右看,“谁能告诉我下落,我便将这十两银子给他。”
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你说一阵,我说一阵,也没个结果。
此刻,从外面进来一个半大的男孩,问道:“公子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
男孩吞了一下口水,望着这户人家最大的孩子:“梅花,家里不见了人,得有多着急,我只有告诉他了。”
梅花是这妇人三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与这半大的男孩素来亲近,便将此事告诉过他。
男孩面带些许愧色,道:“昨儿黄昏,那姑娘的病越发重了,柱子他娘……怕她死在家里,就和梅花、柱子将她移到后山破庙去了,这都一夜了……也许……”
“什么?把人移到后山破庙了?”
沈思危心头重重一沉:她生病了!
他将手中的银锭子给了那男孩,道:“快带我去后山。”
这十两银子,就如此轻易地被旁人得了,那妇人心中大喊可惜,道:“我也照料了她几日,好歹你也付我些姜汤、饭菜的银子。”
沈思危猛地回头,愤然一望,只瞧得那妇人胆颤心惊,哪里瞧过这般吃人的眼神,仿佛要立时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
妇人语调转低,近乎呢喃:“她病得太重,喂她姜汤又不喝,浑身直打哆,瞧那情形,许是救不过来了……”
沈思危随那半大的男孩,来到后山破庙。说破庙,实在是破,没有庙门,四面透风,屋顶还有几个窟窿,墙角下堆放着柴禾、杂草等物,一看就是附近村民们的临时柴房。
“幽兰!幽兰……”
两个人在破庙里寻了一遍,除了村民的柴,就是一尊泥菩萨像,瞧了片刻,也没瞧出是哪位菩萨的像。
干草推里,依稀见到一片衣角,沈思危快走几步,扒开草堆,里面蜷身躺着一人。林六面无血色,白如纸,唇冻得发紫。
“幽兰……”沈思危又唤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气息微弱,“幽兰!”
男孩看了一眼,心生惋惜,这可是个大活人,怎的就把人家给撇在此处了。道:“我瞧公子有马,还是赶紧将她带到前方镇上的医馆去。”男孩停了一下,道:“公子可识路,若是不识,我领你过去。”
“不用!”
看着面前命悬一线的她,沈思危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就算那日被贼人所劫,也不如此这般恐惧,她是被他所害,如若不是为了救他和公主,她根本不屑冒险,也不会甘为人质。
愧如奔洪,在她的面前,他竟无颜以对。
男孩将沈思危抱着林六,反倒急了,道:“你怎还不带她求医?”
“闭上你的嘴!”沈思危怒喝一声。
将林六扶起,盘腿而坐,他不会让她死,一定要救活她。
原以为,时间会淡去一切,并不是这样,面对她的生死一线,他有的是更多的担忧与不安。到了生死关头,他方认清自己的心,方晓自己在意她。
“你想做什么?”
“输真气,护心脉!”
男孩似懂非懂,走到庙门口,主动担起了护法。
她仿似堕入了冰窖,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冰冷,越想逃离,便越是挣脱不开。不知何时,她依昔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他们是谁?
是谁?
她在记忆的长河里寻找着答案。
后背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像一团火,正源源不断地从背后处送入她的身体,这样的温暖,像一轮太阳,又似一个火热的暖炉。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只是她太累了,就像有很多年没有睡过。
输罢真气,沈思危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微弱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两分:“幽兰。”语调里道不出的温柔。
她身子一歪,依在他的怀中。
沈思危将她横抱怀里,顾不得刚输完真气,自己的身体也极虚弱,一鼓作气,奔往官道。
昏迷中的林六,寻到了一丝温暖,往他的怀里扎了扎,意识正一点点恢复。
他一定要尽快赶到镇上,那里有方圆数十里唯一的一家医馆,只有到了那儿,林六才能得救。
将她拥入怀中,脱去自己的外套,为她盖在身上。
多希望,去镇上的路可以更短些、更近些。
多希望,下一刻就抵达!
然而,路是这样的漫长,在雪野的世界里,仿佛路也被这雪给延长了。
她竟在破庙里扛了一夜,这是沈思危怎么也没想到的,重病中扛上一夜,如若他们再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骏马在官道上飞驰,沈思危紧紧地拥着她,努力想给她更多的温暖。她的身子是这样的凉,凉得像块冰石。
“幽兰,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将嘴附在她的耳畔,一手握缰绳,一手揽入着她的腰身,任热气丝丝缕缕发冲在她的脸颊,林六喜欢这样的热气,像春风,虽身处严冬,却有一股温暖的风从脸颊拂过。
她很冷!
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冷。
有时候,她又会觉得热,就像是又重回到中媚毒的几夜里,热得不能沾上一丝一褂。
沈思危心急如焚,为什么还未到镇上,抬头时,发现那条弯曲的路是那样的长,长得通向了天际。
有了沈思危输入的真气,林六没有那么难受,她的意识正一点点地恢复着,恢复着……
是谁抱住了她?
这样的踏实,这样的温暖,如此地让她贪恋。
她往他的怀里又蹭了蹭,渴望着寻到更多的温暖,她想要更多的,更多……
早上还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又是寒风侵袭,他拥着她,本是冬天,马儿行走艰难,偏又是大雪覆盖,马儿走得更慢了。
沈思危对地理方位的记忆并不算好,加上大雪之后,哪里都差不多,并没有寻到昨儿、前儿的林子作为参照物。
他,迷路了!
怎么可以迷路?
骏马停驻在原野,不愿再行进半步,也许马儿也被这样的严寒天气给冻僵了吧。马儿饿了,随他出来已经四天四夜了,就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草料。
他不会让她死!
沈思危此念一闪,搜望四周,看看这天色,又要下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般,他自己觉得寒风难受,她也一样吧,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汗巾,临时也只有充当一回面巾了,他将汗巾子蒙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苍白得就像这四野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