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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8 掠情王退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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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情篇V08

对,找他!

林六将宫袍收好,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灭了灯,又将床上的被褥一卷,扮成有人鼾睡的模样。.

自那七夜纠缠之后,她体内的软骨散之毒已解,她所以不逃走,是因为无论逃到何处,都改变不了亦是嘉王女人的事实。再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逃得再远,都是大燕的土地,若是嘉王不肯放手,她终是会被寻回来的。

林六从王府偏门大摇大摆地出来。

兜兜转转间,来到昔日离开王府时暂住的破屋,见破屋无人,又转往镇远候府,吹了一会儿《宁心曲》,也只那一小段调子,不敢吹及后面的曲调,生怕将要找的人催眠了。

“找我有事?”

正要再吹第三遍时,高墙上落下一人,稳稳地停驻在林六的不远处。

林六道:“沈四侠,我有要事找你。你跟我来!”

来到离镇远候府不远处的一家土地庙前,林六从包袱里取出宫袍:“沈四侠,这宫袍有何不妥?”

沈思远接过宫袍,借着庙里的长明灯,左瞧右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这只是一件宫袍,并无不妥。”

林六轻叹一声,将夏青张罗替她做宫袍的事儿细细地说了一遍。

沈思远又仔细地瞧了一遍,用手摸索着每一处地方,不放过、不漏过,终于在衣襟处感觉到了不同,有些硬,还有些厚,心中一沉,取出剑来,用剑锋轻轻挑开衣襟,未曾想里面竟然是一张绢,绢的上面用碳笔描绘着一幅古怪的地图。

沈思远惊呼一声:“燕宫秘道图!”

林六道:“你怎么知道?”

沈思远指着上面古怪的符号,道:“这是凉国文字,写的是养性殿,这里是明阳宫,而下面弯弯曲曲的线条代表的就是秘道,还有这里是御花园,是说在御花园的一座石桥下面有秘道,从那里可以进入秘道……”

林六此刻反而不解了:“夏青说她是牧民人家的孩子,可我瞧她的口音、举止,反而更像南国人。而现在居然发现了一幅北凉文字描绘的燕宫秘道图……”

沈思远道:“我早就听大哥说过,虽然我大燕一统天下,可凉国余孽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而且至今都没寻到林多和越殇帝的下落,曾有传言说他们二人逃到了闽地一带。”

[第六十四章 后宫,建议纳妃]

“你是想说,凉国后裔极有可能已和越殇帝联系上了,他们很有可能联手复国。”

这让林六忆起今年上元佳节时,皇宫里发生的刺杀案,燕帝有惊无险,而她也险些丢了性命。

“上元佳节,你护驾有功,救过皇上一命,这次他们想利用你把这幅秘道图带入宫中。如果,这幅图是假的,那他们就是想除去你。”

林六想到行刺当日,曾有一名刺客厉声喝问:“你是越国女,为何要护敌国君王?”此间想来,不寒而栗。

“如果这图是真,那宫里自然还有他们的人,也许是为了他们的人行刺成功之后能顺利脱身。”

林六想了一阵,还是有许多地方没有想明白:“按理这地图应是从宫内带到宫外,怎么会从宫外带入宫内?”

“从先帝到当今皇上,曾屡遭行刺。犹在大燕一统天下后,刺圣案屡屡发生,像去年上元佳节的行刺案早已不是三、两次了,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极有可能是他们哪个潜伏深宫的暗人行刺失败前将这地图传出了宫外,而今知晓地图的人在宫中已死,而他们急需让新留宫中的人知晓皇宫秘道,所以才会利用你传递地图。”

林六思量一番,觉得沈思远的话颇有些道理。

“依沈四侠之意,我该怎么做?总不能再带这幅地图回去罢。”

“要想知道谁会是那暗藏深宫的刺客,这个也不难。像这样的纱绢,还有这种特制的碳笔描图,沾水不花、不消,又将这地图藏在你的衣襟之上,这一招确实高明。”

林六接过纱绢,细瞧一番,用牙齿撕破,一分为二,道:“不如放半块地图进去。”将另外半块交与沈思远,将半块地图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回去后,我再缝补好了,定会瞧不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回头我定与大哥商议,你……也要小心才好。”

林六点头应是,将宫袍叠好,往嘉王府去。

回到水月阁,当即将宫袍缝补复原。

越宫人的针脚技艺,凉国人的文字,这就是说越、凉两国的后裔们已经会合。一小股刺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大股你瞧不见的暗中力量。就像夏青,她说是草原牧马人的孩子,实则却是越国人。她的存在就只有一个目的:复国!

若如此,燕国的皇族便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自这次嘉王来过之后,之后一月也再未出现。

林六常想,就这样无波无澜地在这嘉王府过下去何偿不是一件幸事。她不问他的事,他也不必来扰她清静,管他爱谁、宠谁,她只管绣自己的锦便是。

只是……

从那件红衣的宫袍开始,恐怕她已难求得宁静了。而她,也因此真正走入了嘉王的生活。原来,一个人想要求得平静,也绝非易事,而一个原本想静,却无法心静的女人是根本不能求得宁静的。

时间如梭,就在她的《盛世清明图》尚未完成三成时,便已近万寿节。

燕帝万寿节的贺寿礼是一早就备好的,林六也不能妄自做主,请教了慧昭修和玉昭修二人,一并拿了主意,拣了最好、最贵重的礼物。

“禀王妃,后日便是万寿节了。王爷问,贺礼可备好?他要过目。”

春欣来禀时,林六一如既往的绣锦。

令春欣将贺礼送往青柏苑。

春欣刚走,夏青道:“王妃何不再试试那套宫衣,若是不合身,奴婢今儿再拿到铺里修改。”

“这倒也是,只是那大红的颜色,就不怕与旁人撞衣了么?”

夏青笑:“王妃,那不是大红,是茜纱红,寻常这种颜色的缎子,除了新嫁娘,是极少有人用来做宫袍的,就算是红,也定与别的不同,所以王妃只管放心,定不会与哪位娘娘、王妃撞衣的。”

夏青说着打开衣厨,从里面取出宫袍,林六也不推辞,故作平静地解下外袍,换上大红的宫袍,夏青一边替她整着衣袍,一边有意无意地往衣襟上靠,捏着衣襟时,还用手一捻,知纱绢还在里,方才放下心来。

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如花妙龄,可偏偏却是细作,如花妙龄就死去,着实太过可惜。

“夏青,我待你如何?”

“王妃待奴婢自是最好。”

“那么……你可有事瞒着我?”

夏青的手轻轻一颤,缓缓垂放:“奴婢不知王妃为何如此一问?”

“夏青,你就与我说实话好么?自我离了大兴城,来到燕京,我一直都视你为亲近的人。”

夏青抬头,凝视着林六的双眼,是这样的明亮而真诚。

“其实……是王爷令人对王妃下药。”

而林六知晓的真相却是:媚毒是林佩佩下的,在佩佩临死之前,便已然知晓。可夏青却偏偏要说成是嘉王下的。

“我知道。”林六轻悠悠地道,夏青不愿意替嘉王陈述实情,反而说出了逆向的答案,这让林六逾加能肯定,夏青是细作,不是前凉人,便是前越人。

夏青道:“那王妃许更恨王爷吧?是王爷拆散了王妃和心爱的男子,他还用卑劣的法子玷污了王妃……”

“罢了,我不想提这事儿。”林六打断了夏青的话。

嘉王如此英明的一个人,居然挑了夏青做她的侍女,而他还视夏青为心腹之人,想想都觉得可笑。

“王妃,后日万寿节,您能带奴婢一起进宫么?听说宫里好华丽、巍峨,奴婢这一辈子可从来都没进过宫呢。”

林六笑了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因是皇上万寿,许后日会查盘极严,不能带你了。”

“那往后有机会,王妃可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就想看看宫里的样子。”

“好。”

她想给夏青机会,可是眼下恐怕连她也保不住了夏青了。

当林六选择了对沈思远和盘托出,夏青便已经暴露了身份,一个露了身份的细作、暗人,其下场可想而知。

万寿节一大早,嘉王府上下就忙成了一片。

林六被打扮一新:青莲色皱纱长裙配有茜粉的低胸垂襟束衣,外罩一件茜红色的宫袍,一头青丝结起飞天髻,头戴几枚金芳璃璎簪花,左右各插一支珍珠金步摇,柔美飘逸中又带着一份清傲,雍荣之中更显华贵。

刚出水月阁,便见嘉王站在一边幽径上静候,见到林六道:“都好了?”

“好了。”

这一刻,仿佛一月前的折辱未曾出现。

这一刻,他依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看她,只一刹,便移开视线,而林六在猛然的目光相撞后,也径直别开。

“到了宫里,少不得会被兄弟姊妹们寒喧几句,这种场面见得多,自会习惯,他们说的话你也勿须往心里去。”

出了王府,上了华轿,嘉王跃上一边追风马,那追风马猛见到林六不由得鸣啾了几声。

“起轿!”

轿子在肃静的明月里缓缓移动,嘉王不远不近地走在前头。

来到东门,早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无论是公主、皇子都是按例排队,无人插队,皆静静地等着。林六静坐在轿子里,按捺住性子,不知过了多久,轻轻挑起轿子一角,只一眼就看到了后面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李夜!

怎么会是李夜?

林六以为自己眼花瞧错了,复又撩开一角,再细细地瞧,不是他还是谁,依然是侍卫打扮,正站在一骑凤辇的旁边。

吃惊的又岂止是林六,一边的嘉王也是道不出好奇。

李夜身材高挑、略显清瘦,换上暗红色的侍卫服,更显神采奕奕,腰佩宝剑,昂然伫立,如松如石,说不出的刚毅淡漠。

嘉王掀开轿帘,进入轿中,看着正在发呆的林六:“见到他,是不是有些意外?”

“意外的恐怕不只我一个。”林六面无笑容。

嘉王道:“他在太子宫任职,是太子宫中的侍卫。今儿一早奉命去皇恩寺接新霁回宫。”

二人正说话,只听轿外传来一个娇喝声:“三哥,三哥……”

嘉王出了轿子,不远处站着个大肚妇人,身边是沈思危,他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新月的手腕。

“新月,唤我何事?”

新月公主瞧了瞧轿子,低声说:“里面是她吗?”担心嘉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新月又道:“你干吗带她入宫啊,母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火上浇油,让她难堪么?”

嘉王低声道:“我亦问过她,是她自愿要入宫的。”转而望着轿子,道:“幽兰,你也出来,见过新月和沈驸马。”

林六不想出去,可嘉王在外面唤她,犹豫间,嘉王已经撩开了轿帘,不容得她不去。

刚巧,前方传来守门将士的声音:“起行了,起行了……”

所有的人都陆续回轿的回轿,上马的上马,长龙似的队伍往宫门前移去。

一旦开始放行,倒也算快,每次都放一拨人进去,然后触个检查,检查完毕,再放一行人进去,如此往复,虽然繁琐但也保证了宫闱安全。

检查完毕,一干家轿、马匹都要留在围场之中,各自捧着贺礼,在宫人的带领下列队而入。

待林六和嘉王来到御花园,已是两个时辰后,看看日头,竟已至中午,五品以上的官员们被宫人引到养性殿小坐。而新月、嘉王等要先行去贵妃宫里请安,如此林六和沈思危也一并结伴同往。

新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弃了沈思危,拉着嘉王往贵妃所居的兴庆宫去。人家是兄妹自是亲近的,留下林六和沈思危走在后面。

林六步履不紧不慢,随意举止,虽然头上的饰物,身上的宫袍都给她一种难负重担之感,可她尽量让自己放松。

“对不起……”

声若轻风,拂过耳畔,林六以为自己听错。

“幽兰,对不起!”

沈思危又重复了一句。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便能抹煞他给她带来的困惑与伤害么?她本不想相信爱情,也深知爱情对女子的伤害,就如她的母亲杨沁香,挣扎一生,委屈一世,也只为那心中的男子,可到头来,那男子却连个名份都给不了她,还得为他独自生下一个孩子,有子不能认,有子不能养,这于女子是多大的伤痛。

曾经,林六也紧紧封锁自己的心,生怕重蹈母亲的旧路。

可到底失了心,和万千女子一样,为爱受了伤。

“当日,深知有负于你,故而让四哥暗中襄助于你。如今想来,这么一做,反倒害了你。”

林六的心一震,身子轻晃:“是你要沈四侠帮我?”

“可到底害了你。原以为,以四哥的豪爽、正义,也许你会喜欢上他也不定,如此也能成就一段良缘。不曾想,你却厌极了四哥,爱上了一个江湖浪子,也因此饱受伤害……”

沈思危的心很痛,当他辗转从新月、从旁人口里知晓她的一切时,这是怎样的痛,唯他自知,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他总是认为自己可以弥补她些什么,原来是他让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

连他也以为这么快就爱上一个男子么?

如果这么看,可以让他心里好受些,她宁愿如此。

没有了最初对她的歉意,却又被新的愧疚所替代。

沈思危不敢正视她,毕竟对不住她的人是自己,在她的面前,他有种无颜以对的感觉,可长久以来又是这样的期盼能够见到她。

今日,是见着了。却是这样的环境下,她是嘉王的王妃,他是新月的驸马,曾经相爱的男女再相对,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身份,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即便是说话,也不能如最初那样谈笑自如,甚至只有在无人的时候,要这般小心翼翼、低声轻语地说。

林六在走,沈思危的脚步也没停下,远远望去,他们就似未曾说话。

“爱?”林六吐了一口气,“在皇家、在豪门候府,无情的人远比有情的人要快乐得多,无欲无求的人也比有追求、有梦想的人要自在得多。也许,你、我,都应该做个无情、无心的人。”她像是低吟自语,又像是说与沈思危听,“爱是什么?我早就忘了。自你之后,我也就不再相信什么情爱了,不过得继续活下去罢了。”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对他像是一把刀子。

林六回眸,淡然一笑,笑得凄美,不再如昔日那般笑得如雪后绽放的红梅,那双曾漾满春波的目光也化成了秋日的凉波。.凉的,凉得让人的心里不禁要打寒颤。

以前的她是淡然,今昔的她却是凉薄。

兴庆宫。

贵妃端坐凤座,着一袭大紫色的丹凤呈祥大宫袍,满头的步摇、金钗,着了浓妆,是时下盛行的啼妆。不知怎的,进入冬季以来,这啼妆就在燕京城里盛行开来。

“儿臣拜见母妃!”

几人齐声高呼,贵妃抬了抬衣袖,对新月道:“月儿,你过来,让母亲瞧瞧。”

新月娇嗔一声,笑嘻嘻地移向贵妃。

“近来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贵妃宛如一个极慈祥的母亲,拉着新月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新月道:“好,都好着呢。这些日子能吃能睡,婆母、嫂嫂待我都极好,总是着偏着我。”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来,到我身边坐下。”宫娥奉上贵妃椅,扶新月落座。

贵妃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大殿中央的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赐座!奉茶!”

“是。”

贵妃扫过面前的儿女,目光又落到嘉王身上:“听说上月你府中添了位公子,怎不带来让母亲瞧瞧。”

嘉王道:“这几日天冷,儿臣担心孩子受了风寒未能带来。待天气转暖之后,一定将他带来。”

贵妃轻轻地应了一声,“听禧嬷嬷说了,那孩子长得倒也健壮。”说着,面露诧色:“怎么,这种照料孩子的事儿,嘉王妃是不管的吗?”

神情中露出不屑,想到林六大婚被劫,这整个燕京关于她的流言太多了。

嘉王道:“幽兰身子虚弱,府里的事儿暂由慧儿打理。”

“慧儿有几斤几两,本宫不宵知,是那种能相夫教子的人么?若嘉王妃真这么没用,依本宫之见,不如再娶房侧妃。你是皇子,又是嘉王,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怎能行?”

嘉王低埋着头,饮着上等贡茶,瞧不出悲喜。

贵妃话题一转,道:“嘉王妃,你意下如何啊?不会是你反对嘉王再娶侧妃吧?”

林六起身,施了万福礼,道:“回母妃,这种事情,您和嘉王做主就是。”

嘉王微微一愣,走到今日,她还是不在事态之中,不反对,也不支持,而是将这主动权交给贵妃和她。

“元嘉,听见了没,她并不反对。既是这样,今儿入宫贺万寿节的文武大臣甚多,本宫就在这些人里挑个德才兼备、门第相当的女子如何?”

嘉王看着身边饮茶的林六,根本瞧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仿佛这种事从来都与她无关。

要她反对?

如何反对?

林六心里自是明白,如若她不应,贵妃自然会有别的法子刁难。玉妃被降为昭修,也许此事贵妃也是知晓的,自来皇子府中但凡五品以上的姬妾或升或降,亦都要通过宫中的内务府,一过内务府,自然是需得征询皇子母亲的意见。玉妃被降,贵妃同意,就显得有些奇怪。若是王妃做了失德之事,被废被降,则是要经过当今皇上应允。除此之外,其他五品以上姬妾一概都由皇子母亲做主。

“说到人选,本宫都已经瞧好了,从大兴城过来的礼部崔侍郎之女就是个不错的姑娘,人长得标致,又知书达理,最是合适。再则,便是你二舅家的木娜,过年就满十五了,你是见过的,人也不错,性子活泼,自你舅母过世之后,家中上下都由她打点,是个掌家的好手。”

嘉王愠怒,原本只要林六一句话,这些事都可以挡开,可林六倒好,不管不问,根本就不当成是自己的事,道:“儿臣府里已有数房的姬妾,如此儿臣都嫌她们吵,一月多前,索性打发了她们去庵堂思过,母妃就别再为难儿臣了。”

“就你那几房姬妾,本宫也不是没见过。除了慧儿像点样子,那几个实在不成体统。这回可不同,崔家的小姐可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在大兴城时就是南国出了名的贤良,不但精通琴棋书画,性子也好。再说你三表妹木娜,模样生得端正,也是个勤快、能干的姑娘,若是跟了你,自会真心待你。元嘉,自古以来娶妻纳妾,不就是图个贤良淑德么,母亲可是在数百个姑娘里挑出这二人,就算不能二人同娶,至少你也得娶上一个吧。”

林六听到耳里,怎么觉得贵妃说的许多话都是针对自己。

是真的说与她听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与她可没大的关系。如若再娶房侧妃,来了正好,她就可以躲在水月阁里绣自己的锦,不关不问,过自己的平静日子。

“这两个姑娘都很好,你相中了哪个?”

嘉王看着林六。

新月道:“母妃,三哥大了,早有自己的主意,再说三嫂也是极好的人,就算要纳娶侧妃,也不会这么快罢?”

“这如何是快了?你瞧瞧太子府、再看看端王府,哪家府里不是有七八个孩子了,可他倒好,差不多的年岁,到眼下才一双儿女。身为皇家男子,自是要替皇家开枝散叶,有人不愿生,自然要纳几个女人,这里面总有愿意生的。”

林六心头一沉,“有人不愿生”,这话是在说她么?

当初她被劫之时,对外宣称,说是有身孕,而今再返王府,却没了孩子,自然被贵妃纳入“不愿生”的行列。

“母妃说得是。” 林六正要继续说,却见嘉王板着一张脸,严目怒容,终将后面的话咽下。

她就如此不在意他。

即便成了真夫妻,丝毫不介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

嘉王冷笑一声,道:“母妃,儿臣还要去养性殿,先行告退!”

他走到林六跟前,一把抓住林六的胳膊,道:“走了!”举止间说不出的莽撞和粗鲁,抓得林六胳膊生疼,只得匆匆道:“母妃,臣媳告退!”

林六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嘉王的脚步,若是慢上一点儿,就有些被他拽着走。

走到僻静处,嘉王方放开她,厉声道:“林幽兰,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赞同母妃的意见,要我娶侧妃?”

他这是对她生气了吗?

不,她本不该在意他是否生气。

他生不生气又与她何干,是,就算他为了解毒救了她,可那不足以成为她对他生出好感的理由。

“我能反对吗?”林六反问。

“为什么不能。”

林六冷笑一声,将视线移向别处:“自古以来,皇族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府中美女如云,今日我阻得了一时,又阻得了一辈子?既然阻不了,我为什么要阻。再说,你将一干姬妾送到庵堂静修,可知外间如何说我?说我不守妇道,说我是妒妇,说我残害嘉王府的姬妾……”

[第六十五章 御园,得遇李夜]

她看不懂,真的弄不明白,以前曾以为能看懂嘉王,可再度回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看懂过。

世间的人啊,都戴着面具,她越是想要看懂,就越不能。

“我……残花败柳,怎敢奢求王爷的宠爱。既然我给不了王爷想要的爱情,为什么不让别人给予。”

“你……”嘉王大怒,伸出手指,复又垂下:“明明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偏要装出大度通情的样子,你就不能对本王说句真话?”

“真话?”林六觉得悲怆,“王爷何时又与我说过真话?王府上下,皆以为王爷是因我才将一干姬妾送往庵堂,可在我看来,并不是如此。就像前些日子,我发现了异状,却不敢去找王爷商议,只能自己处置。”

“你所指何事?”嘉王正在细问,却见有人唤道:“三哥,你在这里做甚?”

寻声望去,却见一个着锦袍的翩翩少年移来,身后跟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也是皇子妃装扮。

“老八。”嘉王喊了一声,“你不在养性殿呆着,在这儿做甚?”

八皇子道:“刚从母妃那儿请安出来!”

八皇子出生不久,她的生母就因过失被贬冷宫,之后皇上就将他交与贵妃哺养,他说的母妃便是贵妃娘娘。

八皇子抱拳一揖:“元驹拜见三嫂!”

他身后的少女款款一拜:“见过三哥、三嫂!”

“我们兄弟一道去养性殿。”

八皇子妃望着林六盈盈浅笑:这可是燕京城中盛传的女子、嘉王妃,人们惊叹于她的才华、绣技之时,又对她新婚被劫,婚前与嘉王斗法津津乐道。

“三嫂,比我想像中更高贵。”

高贵这词用得妙,当她成为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时,八皇子妃就曾想,这或许是个妖艳女子,自然当得“妖艳”字,就应是美丽无双,可今儿瞧了,生得柔柔弱弱,白白净净,穿这身茜红色的宫装,竟有说不出的华贵。

林六道:“八皇子妃也比我想像更冰雪动人。”

嘉王与八皇子并肩而行,嘴里说的都是近来发生在他们兄弟间的事儿。

“太子府里那个出名歌女百灵,前几日送给老二做了姬妾,这才几日工夫,眼下老二就宠得紧。今儿入宫贺寿,老二竟把她也带了来。”

几人正说着,那边就过来了十皇子,虽说是十四五岁,可在皇家却已经是大人了,早早地就有了自己的姬妾,只是还未迎娶正妃。今儿是万寿节,十皇子只身从明阳宫那边过来,虽都是贺寿,可更多则是为了瞧稀奇。

明阳宫,是众皇子们长大成长前居住的宫殿,也有宫人唤作“皇子宫”,皇子们一旦年满十五,就要离开明阳宫迁往自己的府邸。若是父皇殡天,便离开京师前往封面。这,也是大燕的祖制。

许是对嘉王和八皇子的话题感兴趣,十皇子道:“百灵的模样倒不算出众,只是那嗓音太美了,让人一听就酥掉了。”停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道:“我听说是太子相中了端王府里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硬是要向老二讨,老二哪舍得,便故意说要百灵,没想,老大居然应了。”

八皇子道:“用个侍卫换个歌女,这倒合算。”

嘉王道:“之前老七想要百灵,太子也不舍,怎的为了个侍卫竟把百灵给舍了。”

“只听太子府的人说,这侍卫武艺高强,好像除了武功好,也颇有些见识,近来颇得太子信任。”

这让林六联想到了李夜。

之前进宫,便见李夜站在一骑凤辇旁护卫,嘉王说那是新霁公主的鸾驾。新霁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颇得太子疼爱,他派李夜去皇恩寺接新霁回宫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今,他有了太子殿下这个护身符,或许嘉王更不能拿他怎样。

林六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便近了养性殿。

今儿的养性殿周围结起了彩灯,各式各样,堪比上元佳节的灯会,或竹绡制作,或茜纱材质,亦或南瓜状,亦或葫芦形,无论何状何材,每只灯上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且每灯的寿字各不相同,竟有些像是《百寿图》,寿虽只一字,可写法各异,一眼望去,偌大的养性殿周围竟有千余盏之多,灯笼错落有致,将养性殿喧染得异常华美。

养性殿里,宫人穿梭,早早儿地在殿中央摆起了桌凳,清一色纹饰、高矮一致的桌子在红毯两侧摆放,那红毯迤逦如梦,从殿中一直铺到了殿外,而那桌凳亦从殿中摆放到殿外,竟道不出的壮观。

每台桌上,摆放饼饵、果点,亦置有酒盏酒杯,上面覆着一样花式的桌布,矮杌上也搭放着凳搭,搭上绣着圆形图案,也是寿字,周围环绕着或江河海浪图案,或祥云图案,说不出的漂亮。一眼望去,桌如长龙,凳、杌如蛇。

其间,早早儿地也有一些大臣坐在位置上,有专门的支礼宫人引领来往。

八皇子道:“今儿午时一刻开宴,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如我们兄弟到御花园去戏耍,坐在这里好生没趣。”

十皇子道:“如此最好,我最怕坐在这里了,极不自在。”

几个人瞧了一眼,又往御花园方向折去。

十皇子跟宫人要了些糕点,又讨了一些玩耍的物什。

待宫人取来,嘉王瞧了一眼,失了兴致,道:“你们要玩射覆?”

十皇子道:“听说三哥小时,也最喜欢藏弓、射覆的游戏,今儿权当我们俩玩耍。那两个……璎珞、林幽兰你们要不要玩?”

八皇子听他直呼其名,伸手在十皇子额上弹了一下,骂道:“没大没小,就不知唤三嫂、八嫂的么?”

十皇子傻笑了一下,招呼林六和八皇子侧妃过来。

所谓射覆,就是用一只茶盏,再要一堆花生米,随意盖上一撮花生米,让人猜里面的数量,谁猜得最近就算赢,谁的最远便算输。

八皇子从点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米,撒到桌上,用茶盏一盖,道:“谁先来!”

十皇子道:“我先,在这儿我最小。”围着那茶盏瞧了一会儿,道:“三十。”

林六心里想笑,八皇子就那么随意一抓,还没有盖住多少,十皇子就猜三十,林六小时候也陪林倩倩姐妹玩过,每次还不能赢她们,只能故意输掉,她曾细想地数过,自己一把抓下,多时一把能有三十一二粒,少时只有十几粒,瞧八皇子先前那一抓,怎么也没有三十粒,再瞧旁边还有一些没盖住的。

脑海里,浮现出八皇子撒下花生米的那刻,那个画面静止在脑海中,哦,他那一把是二十六粒,再看茶盏外面的,有八粒,也就是说盖住的只有十八粒。

璎珞见十皇子猜得多,道:“二十……二十五。”

八皇子道:“三哥,你呢?”

嘉王道:“二十。”

八皇子看着林六:“三嫂,该你了!猜错了,可是要罚酒的。”

林六道:“十八!”

八皇子笑:“我猜二十一!”

启开茶盏,细数之下,正是十八。

“老十,你输了,喝酒!先自罚一杯。”

十皇子取了一边的酒杯,一饮而尽,不大的人,竟扮出一股豪迈模样,道:“不行,花生米怎的这么少,再来,再来!”说着又抓了一把撒到桌上。

林六因学刺绣,对色彩和轮廓自来十分敏感,随之对方位感亦算不错。

十皇子抓了一把,撒落下来之后,那一幕再度定格在脑海中,她微眯着眼睛,将桌上的花生米又给细数了一回。

“老十,这回你可要第一个猜?”

“素来射覆,要么输者先猜,要么赢得先猜,这一轮是三嫂胜,三嫂先猜。”

林六瞧了一眼,道:“十二。”

“三嫂是不是瞎蒙,我刚才加了一把花生米。”

“加是加了,可盖住多少很难说。”林六随口应着,十皇子一把撒下,一半落在桌上,还有一半直接就跳落到地上了。

十皇子这回不敢猜得太多:“二十三!”

璎珞道:“我……我猜二十二!”不敢猜太少,也不能猜太多,走中间的,总不会错,这样就不会输了。

嘉王道:“二十!”

八皇子道:“上轮三哥才猜二十,这回子又猜二十。”想了一会儿,道:“我猜十九。”

打开茶盏,几个人顿时就呆住了,因为和林六猜的一般无二,不多不少,正是十二。

十皇子颇有些不服气,夺了八皇子手中的茶盏,道:“每次八哥都藏这么少,让人怎么猜,我来两把。”又从糕点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米,在桌上拢了一拢,然后一把盖下,道:“三嫂,这回你还先猜。”

林六想了一会儿:“三十一。”

八皇子道:“二十九。”

璎珞道:“三十。”心里暗喜,这回又猜中间的数。

嘉王猜:“三十六。”

十皇子不敢多猜,这回猜了个:“二十五。”

再打开茶盏,细细一数,几个都怔在一边,用怪异地目光看着林六: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三十一,怎么三嫂又猜对了。”

林六苦笑道:“真是没趣,随意说个数,也能蒙对。好了,你们玩,我就不玩了,我去那边赏花。”

林六要走,十皇子一串,挡住去路:“三嫂,你再猜一回,若是你再猜对了,我就不为难你,如何?”

林六点了点头。

十皇子一把盖下:“你们几个别玩了,我就让三嫂猜。”他停了一下,笑着,说:“这回多少?”

林六想了一会儿,道:“二十三粒半。”

十皇子大笑起来:“哪有半粒的。你若没猜对,就得陪我们几个继续玩下去。”

林六不悲不喜,待十皇子打开茶盏,几个都呆住了:那里面真还有一枚半块的花生米。一数之下,还真是对的。

十皇子神色一变,露出几近崇拜的样子,道:“三嫂,你这是怎么猜的呀。”

林六道:“我小时候也常玩这着游戏,不过那时,是猜一回输一回罢了,也许是大了转运也不定。十皇子可不许耍赖,刚才你答应我的,如果我猜对了,就不再缠我再玩。”

林六冲嘉王欠了欠身,转身走上宫径,在那边有一丛开得正艳的蔷薇,在这个时节,还能开得这般艳的蔷薇可不多见。

嘉王望着她的背影,虽然是猜,可嘉王总觉得,在这方面林六定有什么诀窍。

几个人继续玩耍起来。

林六站在蔷薇旁,举目一眺,就看到不远处的圆桥上过来一人——李夜!

正待闪躲,李夜已近到身后:“你就如此不愿见我。”

哪是她不愿见到他,而是她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成了嘉王妃,而他成了太子府中的侍卫。

曾经生死与共的男女,却已各奔西东。

“李夜。”她尽量轻浅地唤了一声,话刚落,李夜一闪,不待她反应过来,已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半是相拥,半是拉,他将她带到了假山后面。

吻,没有任何征兆地落下。

或者说,这并不是吻,而是他与她脸颊的碰触,她冰冷的脸颊,感觉到了他传来的丝丝暖热。

“小六!小六!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林六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不知所措,头脑里一片空白,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的力气,在他的面前显得这样的柔弱,越想推开,他就抱得越紧。

吻,落覆在她的脖颈,又一路游离,落在她的锁骨……

“放开我!不要这样!”林六一声大呼,奋力推开了他。

凉亭这边猛然听到林六的声音,几人寻觅起来,早不见林六的影子。

李夜连退数步,低垂着头,道:“对不起!”然后转过身去,快速地离去。

这……

林六猛然垂眸,一眼就望到自己的衣襟处,何时被撕了一道口子。

那里,曾有半幅《皇宫秘道图》,亲她并不是本意,取走藏在宫袍上的地图才是真。

原来,她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

这是怎样的事实,林六顿时被惊得如梦惊醒,久久地呆立在那儿,望着李夜远去的背影,身子一晃,不由自己的坐在地上。

如果生死与共都是假,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以为自己不会哭泣,当事实摆眼前,林六还是止不住落下了泪水,晶莹的泪从眶中涌出,这样的酸涩,这样的冰凉,带走了她心底那些微的热度,只留在心头一片寒意。

“为什么?”

她轻轻地问。

如果李夜是越、凉的后裔、余孽,那么,给嘉王暗通消息,告诉她在钟南山下落的人是不是他?

如若真是李夜,他的目的又何在?

林六不敢想下去。

“幽兰!幽兰!”

“三嫂!”

几个声音传来,林六仓惶起身,正想站起来,却遇对方迎面过来一行宫人,约有五六人,还未站稳,又重重跌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不轻,不知是身痛,还是心痛,让她流下了泪。

八、十皇子和嘉王、璎珞已出现在一侧,看着满是泪痕的林六,再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面露疑色。

璎珞道:“三嫂,你……没事罢?”

林六目光流转,望向嘉王。

嘉王蹙了蹙眉,道:“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不小摔了一跤。”

璎珞道:“宫袍也破了,不如我陪你去母妃宫里换一件。”

嘉王伸手,扶起了林六,她颇有些尴尬地想要躲闪,可有意无意间还是落在他的怀里,她快速地闪避开来。

“嘉王殿下、八皇子殿下,皇上召你们去御书房一趟。”程大宫女携着两名宫人出现,笑意盈盈,一眼就看到林六衣襟上的破口,道:“宫袍怎的破了?”

“刚才跌了一跤,就这样破了。正想与程姑娘借针线呢。”

程大宫女道:“唉,来不及了。皇上那边正等你们呢。快随我过去!”

一路过来,林六有手护住破口处,这显然不是被树枝挂破的,而是有人用刀子划破的,显然就是知晓她的衣襟里有地图。

李夜,是凉龙堂的夜狼,还有什么是她不知晓的。

近了御书房,程大宫女推开房门,将他们请进里面,御书房里,除了燕帝,还有两个人:镇远候沈忆祖和沈思远兄弟俩。

“儿臣(臣媳)拜见父皇!”

二人的声音未落,倒是沈思远却先一步站起身来,惊道:“你的宫袍怎的破了?可瞧见那个划破你宫袍的人了?”

看来,沈思远将一切都告知了沈忆祖,而沈忆祖又将一切奏明了燕帝。

“我也未瞧清那人,本来想着,也许白日他们不会下手,之前在御书房里赏花,过来一行宫人,我本想闪躲,不曾想还是摔了一跤,待我起来,才发现衣襟处已经破了。”

嘉王听得有些糊涂。

沈忆祖沉思一会儿,道:“看来此次的人不容小窥。大白天就敢下手取东西。”

嘉王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满是疑惑地看着众人。

燕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说与嘉王听。

沈思远便将夏青要林六进宫贺寿,又故意弄坏林六挑中的宫绸,然后用另一块宫袍替换,林六发现其间有诈前去找沈思远相助等等细细地说了一遍。

“那么……夏青是越、凉的余孽、细作?”

林六轻轻地点头。“怪我大意,不该小窥他们。就这样把东西给取走了。”

她还是选择了替李夜瞒下实情,利用了她,她该恨得彻底才对,可现在,她却想护他。原来,她从未累及他,而是他在利用她。她按自己的良知行事,他要利用,且由他去,她护他,许是最后一次。

燕帝回转身来,扫过众人,道:“他们白天就下手取东西,看来是准备晚上要有所行动。好在提前有了准备,他们一旦动手,朕定要他们有去无回。”

林六听在耳里,如鼓击心间,李夜这次潜伏在太子府,就是为了行刺么?天下初定,四海归心,为什么他们要耿耿于怀复国梦上。

“程雪。”燕帝唤了一声。

程大宫女从一旁过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带嘉王妃下去吧,着人查查,这套宫袍是不是咱们宫里出去的。”

“臣媳告退!”林六随程大宫女离去,在偏殿换了一件宫袍,又被程大宫女给送到了御书房,站在通往御书房的穿堂里,她能清楚地听到外间燕帝和嘉王的对话。

燕帝问:“粮饷被劫案调查得如何了?”

“回父皇,儿臣正在调查中。”

“这半年各地发生了多少起粮饷被劫案,那么多的粮饷一夕之间消失无影无踪。在偌大的燕京城,看似风波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连我大内皇宫的地下秘道图都被地方查得一清二楚,要是某日刺客突然杀了朕,朕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全力以赴,绝不给越、凉一党的余孽有可趁之机。”

“唉……你和林幽兰是怎么回事?为何出了此等大事,她不找你商量,却偏找镇远候府的人。你应该好好反省。”燕帝停顿一会儿,又道:“你不是说,你府中的细作都已清理干净,怎又冒出个夏青?如果不是林幽兰对我大燕忠心耿耿,那张地图被余孽所得,后果将不堪设想。”

“父皇请恕罪,是儿臣大意,儿臣这便回府,将夏青关入地牢。”

燕帝看了一眼晃动的珠帘,道:“林幽兰,出来说话。”

“皇上。”林六轻唤了一声,抬头时,道:“幽兰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成全。”

“说!”

林六沉吟片刻,道:“大燕初建,三国鼎立,各国都有自己的暗卫、消息楼,幽兰想看越、凉两国的卷宗,不知皇上能否恩准。”

就算是嘉王,这样的绝密卷宗也从未见过,这专属于燕帝一人。

嘉王喝道:“大胆,父皇面前,岂容你如此没有规矩。”

那越、凉两国的卷宗,素来只有当今皇上和太子两人可看,就算是他堂堂的三皇子殿下也不敢越矩一阅。

燕帝一脸肃色,在沉思片刻后,面露浅笑,道:“幽兰对大燕的忠心,朕信!”挥了挥衣袖,道:“程雪,取凉、越卷宗!”

嘉王有些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燕帝如此相信林幽兰,居然同意了她的请求。

不多时,程大宫女手捧着一只锦盒缓缓移来,燕帝道:“你想看的,都在这里了。不过,不可带走,只能在这御书房内一阅,眼下离寿宴还有半个时辰,时辰一到,朕便要收回这些卷宗。”

那么厚的两本书轧,却只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可见燕帝并不是真心要给她看。为何没有驳她的请求,林六不得而知,许是知道她看不完,也不记不住,索性由她一看。

“谢皇上。”林六接过锦盒,启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小札,从第一页开始翻看,直至翻看到最后一页,与其说在看,不如说在快览,嘉王面露异色,他被林六看的速度深深地震撼了。

程大宫女则是在一边含笑凝望,神色中露出欣赏与安慰。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林六放下手中的小札,两本都过了一遍,重要的都记在脑海里,眼前都是一页页的文字,她微闭着双眼,在脑海再回味了一遍。

燕帝已坐到龙案前,俯案阅章,道:“看完了。”

“回皇上,看完了。”

燕帝望向程大宫女处,这种速看法是程大宫女最擅长的,显然在昔日林六宫中养伤的日子里,程大宫女把这法子传授给了她。

“说说你的看法。”

“事情越来越严重了。”林六说的第一句话,燕帝轻应一声,颇有些等着下文的意思,“这次越、凉派出的细作、刺客都是以往最好的。”

“何以见得?”

“感觉!”

燕帝放下奏章,“林幽兰,你在瞒朕?”语调里满是震怒。

[第六十六章 寿宴,抓捕细作]

他信她,所以才把这样的卷宗给她看。

难道她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可是李夜……

真的不想李夜死!

即便李夜利用了她、欺骗了她,她还是不想害了他的性命。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她,这是怎样的令人感动。

曾经有一个人,从马蹄下救她一命。

“林幽兰!”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皇上恕罪,幽兰欺瞒了皇上,幽兰也瞧清了那个来取地图的人,可是……幽兰想请皇上放他一条生路。”

燕帝皱了皱眉,这样的她,像极了当年的杨沁香:“那人是谁?”

燕宫也有自己的暗卫和各种消息,她的一举一动,若是燕帝想知道,便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请恕幽兰不能告诉你。”林六提着裙摆,深深一拜,“还请皇上恕罪。”

嘉王早已按捺不住,道:“他是凉人,还是越人?”

若换成旁人,燕帝早已震怒,可他面前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他所拿到的不过是半块纱绢地图,用不了多久,朕一样能查出他是谁?”

林六缓缓抬头,她不说,只是不想告密,虽然显得有些愚钝。她越是不肯说,燕帝和嘉王都能猜出那人的身份来。“我……”

皇上能猜出来,嘉王也能猜到。

罢了,她本就是个愚钝的女人。

燕帝怎么也没想到,尚工局制作的嫔妃宫袍居然会流到宫外,然后兜了一圈之后,成为越、凉余孽传递消息的工具。

总管太监徐徐走来,道:“启禀皇上,寿宴时辰到了!”

嘉王抱拳道:“请父皇恕罪,儿臣要先行出宫一步。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他要去哪儿?

答案自在林六心中。

夏青的身份暴露,不屑工夫,嘉王就能查出那件宫袍的来处,首先是天衣裁缝铺,然后一步又一步,将可疑的人给抓起来。

李夜!

林六想到此处,想到李夜隐藏的真实身份,心里都是震痛,生死与共可以算计,甜言蜜语也可以是假,这世间真实的东西可越来越少了。

他这么快就取走地图,是不是说今夜就准备动手了,如若李夜动手,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不,她不希望看到李夜死,不要他死!

她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救李夜一命。

林六人虽在养性殿的寿宴上,可心一早都不知飞向何处。

养性殿。

歌舞升平,丝竹笙歌缭绕,舞姬飞袖萦天,端的是釜晏晏、锦绣靡丽。南首金龙宝座台高峙数尺,通阶铺设大红绣金地毯,台下两侧设列千席宴桌,文武臣工皆有席位。而台上并列设立鎏金飞龙云纹玉案与云藻凤玉案,分属帝、后,两侧又另设有富贵牡丹的桌案,分坐贵、德二妃。

林六时不时看着身侧空置的座位,嘉王一离至今都未现身。

嘉王府中有细作,这是今儿她从嘉王和燕帝父子谈话中知晓的。夏青是细作,当初被大越送到燕京来的美女们也可以视为细作,嘉王府的姬妾本就不多,却一并都被送到庵堂,不是嘉王要她获得别样专宠,实则是嘉王信不过这几个女人。

林六手捧酒盏,学着所有女子的模样,举盏浅饮,猛一抬头,却见东边首位太子夫妇身侧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看他,他亦瞧见了她。

林六很想告诉他些什么,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显然这贺寿午宴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冲李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无论他是知晓与否,她能做的便唯有这些了。

林六离了座,方才瞧见,八皇子的座上唯有璎珞一人。璎珞问道:“三嫂这是去哪儿?”

“坐得有些闷了,想到外面透透气。”林六应着。

来到外面,林六坐在径旁的石凳上,静静地期盼着李夜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地流淌,他并没有如她期许出现。

就在林六正欲回到酒宴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嘉王妃。”

林六蓦然回首,看着离她唯有五六步之遥地李夜,张望四周,确定并无他人,方道:“李夜,停止你今天的行动,夏青、王师傅等一干人已经暴露了。你……还是赶紧离开燕京,不要再继续了。”

她的声音极低,能说的,便只有这些了。

她不想将他的身份告诉燕帝,不等于燕帝等人就不会查出来。

大燕朝看似众皇子勾心斗角,可为了赢得燕帝欢欣,这些皇子们也是想尽办法、使尽手段。

“在下不懂嘉王妃在说什么?”

“李夜,这是我今儿从嘉王那儿偷听到的消息,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我还是请你尽快离开这儿,他们早就已经设置好了,恐怕你的身份也要暴露了,快走吧!”

还说不明白,那她也没有法子,她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话转告给了他。

他利用了她,可她却不想看到他死。

李夜怎么也猜想不到,他和前越人设下的完美良策,竟然毁于林六之手。林六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更是毁了他满盘棋局的人。

林六走了几步,道:“李夜,我欠你的,就此一笔勾销。我能帮你这次,却未必能帮你下次。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暴露了,怎么就暴露了呢?

李夜站在那儿,沉吟良久,为了能够在大燕皇子的身边潜伏下来,他不惜利用林六,他付出的很多,也花费许多的时日,方才让一切如预期。一切刚刚好转,竟被告知他的身份暴露了。

也就是说,今天他拿到了的半块纱绢,并不是对方故意要留一手,要看他们的行动,而是有人做了手脚。

李夜想到这儿,不仅心头一震。

他,得尽快离开这儿,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李夜犹豫怀疑的时候,一名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附到他的耳边道:“事情有变,我们在宫外的人有一阵没传来消息了。”

李夜心头重重落地,布局那么久,功亏一篑,他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却已经……

“告诉下面的人,尽快撤离燕京。”

“实在不甘心!”李夜握紧拳头,差一点就成功了,差一点今夜就能手刃燕帝,今天他离他那么近,近得可以随时摘下他的项上头颅。

“如若少主不甘心,小的这就去安排,让人易容成你继续留在太子府,待这阵风头过了,您再回来也不迟。”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李夜言毕,往太子府方向奔去。

林六回到寿宴,继续浅酌小饮,有些事她再也避不开,当她向燕帝请求一阅越、凉两国余孽卷宗时,便已被深深卷入到这场风暴之中。

“三嫂,三哥去哪儿了?”四皇子举杯走来。

“被些公务缠住了,一会儿就到。”

说话间,却见燕帝附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贵妃和德妃款款相望,含笑看燕帝离了酒宴,只片刻,便有总管太监走到太子、端王身边,同样低语了几句。

林六正在生疑,一名小太监过来道:“嘉王妃,嘉王有请!”

一干人等陆续离了座上,但听皇后朗声道:“各位臣工径,皇子们要单独向皇上贺寿,我们继续观赏歌舞。”

林六离了养性殿,却见不远处一干皇子已经汇聚一处,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何事。

“各位皇子殿下,请——”

御花园。

燕帝负手站在凉亭里,任轻风吹拂,背对着众皇子,语调沉痛,道:“天下初定,余孽未清,朕千叮万嘱,用人小心。你们几个的府中又被寻出细作,今儿元嘉、元驹捉拿到一批越、凉余孽的细作,你们到刑部自个儿瞧瞧罢。该怎么办,自行处置!”

燕帝抛下一句话,愤然而去。

“三嫂,我说怎的三哥不在,敢情去抓细作了。”

“老三自来就与老八好,什么好事都是他俩一起干,何时想到过我们。”

“就是。”

“父皇让我们去刑部瞧瞧,走吧!”

璎珞走到林六身边,拉住她的手,道:“三嫂,我有些怕。”

林六轻拍着璎珞的手,道:“我们跟着去。”

不光是众皇子,连众皇子身边的女人也一并跟了来,这便是大燕,燕帝不仅要所有的皇子绷紧一根弦,也要他们身边的女人行事要谨慎。虽然天下一统了,身在皇家,守卫天下的安稳,守资家的和平也极为重要。

宫门外,早有宫人备好了马车。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刑部。

刑部的门敞开着,在刑部宽敞的青石板地上,树立着一根根的木桩,每根桩上皆绑缚着一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或鞭痕累累,或半昏半醒……

璎珞见到顿时有这么多的人,不由得惊呼一声,藏到林六的身后。

“端王救我,端王救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和天衣裁缝铺没有关系……”

小喜子高着嗓门,道:“皇上有旨,肃清凉、越余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哼,今儿的收获不小,一下子就捉拿到十三人,而且我们的人还不时带回细作。”

林六缓步走着,只听一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王妃……”猛然回头,竟见一边木桩上的乱发女子颇有些眼熟,再一细瞧,不是夏青是谁?

“夏青!”林六紧走几步。

夏青露出一丝苦笑。

林六道:“夏青,你……”

她是愧疚的,明知一旦证实,夏青也许就会没命,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夏青摇了摇头:“我骗了王妃,我本是大越洛阳人氏,越殇帝元年,我就被派往燕京做细作,这一切都是早晚的事,只怨命啊,只怨命啊,谁让我家得了大越朝的恩典……”

她不惧死!

该做的她已做了。该尽力的,也尽力了。夏青正欲狠心咬下舌根,说时迟,那时快,林六速一伸手。

对于林六的相阻,夏青满是震怒:“你还想怎样,为何不让我死。”

“死都不惧,还惧活着吗?”林六道出这一句话,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救夏青,难道是她曾给予自己那一份别样的温暖吗?

璎珞惊叫。林六定睛,却见夏青又欲自尽,她扬起巴掌,重重地击在夏青脸上,道:“活下去!”

夏青看不明白,心头唯有一个念想:莫非她也和自己一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这声音……

仿似熟悉,又似陌生,熟悉是听起来,陌生是这人的语调又不似李夜说话时那般冰冷,显得惊慌失措,李夜无论何时都不会露出半分惊措。

林六转身,却见两名官差抓扯着一名五花八绑侍卫过来。

这样的眉眼,这样的体形,不是李夜却是谁。

她已经告诉了他,以他的身手,尽快从皇宫逃走,亦或躲藏起来并非易事。

太子殿下道:“元嘉,你不会告诉我,他……李夜亦是细作吧?”

嘉王冷哼一声:“他是否细作,我想有人比本王更清楚。”这话看似在与太子殿下说,可他的眼睛却凝视着林六。

当林六不肯道出那人是谁时,嘉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夜。能让她竭力维护的,普天之下除了李夜还有谁。

林六当时也知,就算她不说,无论是皇上还是嘉王都能猜得出来。

李夜竟然是那个取走宫袍内纱绢地图的人!

“元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是因为他……他和嘉王妃有染,故而你才非要除他不可。”

嘉王道:“太子皇兄怎么不想想,他谁也不劫,为何偏偏劫了本王的王妃。一面劫持王妃,又一面将王妃的行踪告知于本王,这是何道理?很显然,他是希望本王能找到他,寻回王妃,然后有个藉口进入端王府,再经二皇兄进入太子府……这一步一步,可都是人家算计好的。”

端王元武也不信:“李……李夜怎么可能是细作,他……”

嘉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一张早已破损的纸条,上面有被飞镖凿破的痕迹,上面只寥寥一句:嘉王妃林氏现居钟南山青阳观后无名谷内!

林六一惊,伸手夺过嘉王手中的留书,虽然她见过李夜的字体不多,但这样刚劲、隐忍又公正的笔迹,宛如李夜的性情,辩书识人,知人可辩字,虽未见过他的笔迹,可她能确定,这笔迹应是李夜所留不假,如此的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间,亦如铁笔银勾,字与字间又颇有些凉国文字的影子,而李夜本就是凉国人。

“王爷一直在看我笑话?”

心,一阵莫名地辛酸。世间事,当真讽刺得很。他当着众人揭开她的私情,当着众人道破李夜的利用,让她情何以堪。在她还没有想明白诸多事前,当她还沉浸在苦痛中时,竟被他生生的撕开伤口。

“本王看你的笑话?”他反问,随即否认:“你是本王的妻子,看你笑话对本王又有何益?本王是希望你能瞧明白,这个是细作的男人,根本不值你付出一分一毫的情感。”

这是他的真心话么?

如若是,他就不能为她留下半分颜面。

她何偿又给留有颜面了,婚前一再地拒绝他,在圣前大闹,和他对恃……点点滴滴,她也未曾给了留有颜面。今日又怎敢奢望他给自己置留颜面。

“既是如此,王爷想要如何处置他?”

“余孽细作,意欲行刺皇上,妄图动摇我大燕根基,罪不可赦,按律当斩!”

若他是李夜,她已告诉过他,让他早离皇宫,此刻被抓,再与她无任何关联。

若他不是李夜,又何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与嘉王产生分歧。

他要杀,她便由他去杀。

只是,面对一个欺骗了她、利用她的男子,她不是该做些什么。

林六走到李夜跟前,秀眉倒颦,厉喝道:“李夜!你真该死!”扬起巴掌,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

被打的男子,晃了晃脑袋,现在,他就要死了吗?

他要死了!

男子忙呼道:“嘉王妃救我!”

嘉王妃?

他居然唤她嘉王妃,若是李夜,不会这般唤她。

林六心下了然,难不成这个李夜,是他们易容装扮的不成。

“放心,本王不会容易就让你这么死了,本王一定会一个一个地挖出更多的细作。”嘉王敛住笑容,一脸肃色,道:“来人,将他押入刑部大牢,小心看管……”

嘉王的话还未落下,只见李夜挣脱左右押护的官差,疯了一般,往刑部衙门旁的石狮奔去,林六驻足而望,合上双眸,只听一干女眷惊呼连连,睁眼时,却见李夜满头是血,身子缓缓下沉,嘴里依旧唤着:“嘉……嘉王妃……”

小喜子面露憾色,道:“王爷,又死了一个。”

八皇子挥了挥衣袖,颇是生气地大吼道:“咬舌!撞壁_,一个比一个顽固。传令下去,把他们都绑牢了,灌饮悲酥清风,想死,没这么便宜!”

悲酥清风,是比软骨散还更厉害的消功药,服此药,没有特制的解药很难恢复内力,饮下之下,就算想死,却连死的力气都没有。即便有把刀放在那儿,却连握刀自尽的气力都无。

小喜子看着嘉王,只待嘉王示下。

嘉王凝望着林六,她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他预期的悲伤,相反是一种释然,难不成她和李夜之间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般。若不是男女私情,她为何要一再地护李夜,还助他逃走?

“王爷……”小喜子小心地唤了一声。

嘉王道:“送王妃回府!”

小喜子得令,走近林六,道:“王妃,奴才送你回府!”

林六望了一眼木桩的男女,眸光流转,停留在嘉王身上,想说什么,终是止住,任何一个天朝,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有些人必须得死,就像有些人必须得牺牲一样。

而她,无法阻止。此时,更不是她大发善心之时。当这些人走上了细作的路,早晚就注定了一天,能像她母亲那般,最后谨小慎微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在这行里,实算是奇迹。

没人比她更明白“细作”的含义,为了完成任务,抛头颅、撒碧血,只为了他们心中的梦想。

天下看似太平,看似一统,可总还有那么一拨人,认为大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抢了他们的土地和百姓,夺了属于他们的天下,千方百计地想要复国。

可自古以来,真正复国成功的又有几人?

“用刑!”八皇子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官差走了出来,手里握着刑具,移向木架上的人,或鞭笞,或炮烙,凄厉惨呼,鬼哭狼嚎,宛似从地狱里飘出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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